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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在你的树下迟到了两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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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后的城市维持着一种喜庆的氛围,一切都看似那么祥和美好。街上的人都悠闲的逛着年货,张灯结彩的店铺贴出了打折的广告。
然而赵小宇和闻光却完全没有兴趣。他们开着车着急的在大街小巷找寻着什么。
她手机还是打不通,闻光放下自己的手机,担忧的说。
赵小宇皱了眉,低声咒骂,妈的这个付言搞什么搞,跑去哪里了?
那已经是第5天不见付言了。自年三十的狂欢以后,付言就关了手机,谁都找不到她。这样的失踪方式像极了每一次受伤之后逃跑的付言。赵小宇不知道那天之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付言又一次逃跑了,他隐隐有些担心。
他问,那天是谁把言言送回家的?
闻光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见过付吗?
那天你送她回去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事,我就问问,付要是联系你就赶快告诉我。
然后失望的挂断,她说,洪黎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赵小宇恼怒的锤了锤方向盘,不发一言。
闻光黯然的看着他,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爸爸公司的上司,她也听付言提起过他悲哀的过去,在她看见这个男人的那一刻她甚至想过嘲笑他,这个上流社会有钱人家的少爷,情商那么低,被骗了3年都没有察觉,然而她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是那么单纯真实,每一个心情都写在脸上。她想,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被骗的原因。
她觉得他很可怜。她觉得自己微薄的社会资历也许都能保护他。她笑了,她看见赵小宇脸上的恼怒,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男人的心,是跟着付言走了。
付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开学的时候。整整20天的时间,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没有说,但是当他们看见她手里提着的礼物时,都明白了。那是Q市有名的特产,核桃酥。
所以没有人再问过付言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就好像刚刚开放的花,每一个表情都是快乐和生动的。
这样也就足够了,她很好也就足够了。
付言换了电话号码。在告诉朋友们自己新的号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是最后她还是发给了林智。她原本担心林智会告诉姜河她的电话,她依然记得那个下午姜河骄傲的对她说,你以为我是谁,我想要谁的电话随时都可以知道。但是,这应该是个遗忘的过程吧,就当作是对自己的考验。
她对自己说。我的心已经忘记那个伤害我的少年了,即使他再想唤起我的记忆,我也不会再有任何感伤。应该是这样,我不再是以前那个自卑软弱的付言。
在这之前。在付言删除姜河信息的那一刻,付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是那么狭隘。似乎总是在进行一对一的陪伴,来了一个走了一个,所以才会让自己那么痛,因为每一个离开的,都曾是自己的唯一。
她洗了个澡,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然后粗略收拾了一下,带上了自己所有的获奖证书,提着行李去了火车站。
那个熟悉的火车站,曾经让她幻想过在这里和钟程年私奔。那么冲动美好的感情,那么不顾一切的狂妄。似乎都过了很久很久了,现在她的心,像一潭平静的水,那些曾经搅乱她平静的石子都被她深深的埋在了心底。不去想,自然也就不见踪影了。
付言登上了去Q市的火车。她发了个信息给她妈妈,她说,我去找爸爸去了,陪他过个年。
然后关机。在颠簸中沉沉睡去。
这一切,仿佛是她第一次这样勇敢的主宰自己的生命。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没有人可以再伤害我。
她记得那个地址,买了些年货站在父亲家门前。开门的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他疑惑的问她找谁,她笑着说,我找田局长。
少年便让她入内。付言笑嘻嘻对着屋子里喊,田局长,我来给您拜年了。
迎出来的男人惊愕的看着她,他在她身上分明看见了另一个人的样子。否则,他不会那么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反而付言轻轻的对他笑,在少年疑惑注视的目光里,付言轻轻的说,田局长,多亏你以前帮我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这个是我买来孝敬你老人家的。伸手递出去的年货终于在少年恍然大悟的表情里收下了。付言看着眼前男人,戴着一副棕黑色的眼镜,黑发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根白发,儒雅的气质,惊愕的近似扭曲的表情。付言说,田局长,你真是我的恩人,我只是想来见见我的恩人,毕竟真的很多年没有见了。她的眼泪缓缓流出,跟着从厨房出来的女人疑惑的问,这是谁啊。然后被少年拉去一边,少年轻声说,好像是爸爸以前帮过的一个学生,进了重点高中。
女人赶紧说,那快坐快坐。
付言从自己的背着的包里拿出一个厚厚信封。她递给那个男人,然后说,我不坐了,我就是来看看田局长。这里,是我回报田局长帮助我的恩情。说完,转身跑出去。门在她身后“砰”一声关了。她回过头看着关闭的门轻声说,爸爸,新年快乐。
付言走后,女人立刻凑了过来,看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擦了擦手说,这孩子还真懂事,拿这么多礼金来。她从自己丈夫手里接过信封,打开。而她的丈夫却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已经关闭的门楞楞的站着。
咦?这些是什么东西。女人从信封里拿出来的一叠厚厚的纸。少年随手拿起一张读了起来。
“全市三好学生”?随即又拿起一张“付言同学,获得全国作文大赛一等奖”。
男人的身体颤抖了。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那真是她的女儿,她跟母亲姓。她叫付言。
“这些废纸有什么用啊?我还以为是真的感谢你帮了她呢?真是不懂事的孩子,难道她家长就没教她要懂得人情世故?”女人发起了牢骚,然后站起来往厨房走去,边走边吩咐少年,把这些废纸都放在塑料瓶那一起吧,等收垃圾的来了一起卖钱。”
男人突然大吼一声,谁都不许动这些东西。他猛的拿起那个信封,类似于扑过去的动作,女人和少年都吓了一跳。他把信封揣在怀里,走进里屋,打开了保险柜。女人和少年都听见那个儒雅的男人咆哮的说,她根本没有家长,谁会教会她那些东西。
付言一直住在离Q大不远的酒店里,还没有开学,寒假中的Q大显得很寂寥。每一天,付言就这么站在窗前看着Q市街头来来往往疏离的人,竟然渐渐想不起钟程年的样子了。偶尔从江边传来的船歌,悠悠扬扬被汽车的鸣笛声淹没。
冬日的江水没有雨季的磅礴,船夫都停了活休息。付言曾经不敢靠近这个城市,不敢站在这个城市的一角去观察这个城市的人。这个城市好像诅咒了她,在这个城市的一切都不可能是属于她的。这个城市不承认她,那么她也不要承认这个城市了。
在付言即将离开Q市的前一天,她买了些核桃酥。因为小贩的叫卖声,让她想起了奶奶浓重的方言。
奶奶说,你爸爸不是错了,而是错了以后改正了,但是,之前走错的路已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奶奶就是用那样的方言娓娓道来,你可以叫我奶奶,但是,只是这一次。你见过你爸爸以后我们便是陌生人,我本不认识你,你长大了也不要记得我。
奶奶说,你不要跟着我们家姓田。你姓付,你和你妈妈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电话里,奶奶曾经那么决绝的表示过,付言你记住,第三者是你妈妈,你要恨要怪就都怪她好了。
这座城市。真是住着很多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幸好,爱与恨都是曾经了。
付言走进Q大的校门,沿着路牌一路走到设计系的宿舍楼下。
她安静的站着,右手边便是篮球场。空荡荡的。左手边的梧桐树下,有供人休息的石凳。付言便坐了下来,她手里那张钟程年坐在石凳上拍的相片,浅浅的笑,就被她埋在了树下。
再见,钟程年。
付言在这棵树下迟到了两年。
两年前,夏令营结束时钟程年送她他的相片。他说,我的宿舍下有棵梧桐树,我常常会在那里等一个人,我不知道那个人会是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但是我总是觉得我会遇见这样一个人,我等着她,知道她来为止。
她来了。那么钟程年你,又去了哪里?你的等待,就那样靠不住吗?
忘记吧。大概我们都忘记了。我忘记了来找你,你忘记了等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