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喜寿

25、第 25 章

　　羸弱的少年终是跟在了初桃身边，因为白无常说要带回去查一查，到底是天生异人还是有人刻意避开了阴司轮回。

　　一行人向着树林那边的村镇而去，初桃，黑白无常，少年，还有硬是赖上来的小夭也就是老桃头。初桃原是一个人都不想多在身边，但既然已经有了，也不在乎多一个。至多快到朔度山再分道扬便就是了。

　　初桃默认了小夭跟随，但也丢了点事给她，就是看管看护少年。她不想管，黑白无常大约也管不来，只剩老桃头了。

　　老桃头满口答应，不就是个人吗？不丢了不饿死就行。她还上手摸了一把，瘦瘦瘦，这小骨头把她的青葱嫩手都硌疼了。要不还是喂胖点吧，底子挺好，稍胖点估计还是个美少年。

　　白无常看一眼旁边的少年，紧挨着黑无常咬耳朵：“最近的事情都是怎么了，先是一个恶鬼，然后遇上外出的初桃仙子还失忆了，再来还有不该现身于世的气息和一个不在轮回的少年。感觉时间似乎要大变样。”

　　黑无常只看一眼，白无常就连连告饶：“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少说话，多做事，上头那么多能人，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别摆你那张黑臭脸了，成不！”

　　初桃暗笑，这要是让那些怕死怕鬼的人瞧见了，是不是以后这阴间一点都不阴森可怕了。说来好像到现在都没听见过黑无常的声音，全都是白无常在说。

　　老桃头一直逗着少年说话，问名字，问地方，问爱好，差不多问五句穿插两句搭上初桃。

　　很快她就放弃了，问半天也就得到一个名字，其他的都像是鸡同鸭讲，完全没问到半点自己想知道的。她原是想打听打听他和桃祖之间的事，看着桃祖就不是照顾弱小的，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的。

　　“长生！”初桃轻嚼这二字，这是少年的名字，老桃头才问出来的。之前她没想一道走，也就没问少年的名字。

　　长生这名字不算独特，凡间期盼孩子长寿的父母也有不少这么叫孩子的。只是对比少年瘦弱的身体和苦难的经历，这名字就显得心酸异常。

　　少了老桃头呱噪，一行人穿过树林只剩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不过半个时辰就翻过这个小山坡，到了目的地的村郭外。

　　才到村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腐烂之气。初桃皱起眉头，这味道可真难闻，比之东里湾有过之而无不及。老桃头的反应更严重，直接扶着树干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揉着心口：“老娘当初把泥底的死人化了也没那么恶心啊！”

　　长生和黑白无常面无异色。无常本是阴差，再糟糕的尸山血海大约也是见过的，面如常人算是常理。长生，只能说是苦孩子了。

　　“这么恶心的味道你都能无动于衷，你是不是人啊，比妖还凶！”老桃头看着长生心中不平。

　　“习惯了！这只是村口，味道轻，里面会更严重。”长生风轻云淡的口气刺激了老桃头，她翻手变出两个桃核硬是塞进鼻中，深吸一口气走到前面。不就是死几个人，闻不着味就行了。

　　之前东里湾的惨状历历在目，加之现在更加浓重的恶臭，初桃对于这个村子已经心有预计还是被眼前正式展开的画面惊骇到了。

　　村中过道上，门槛上，屋顶上甚至是鸡棚猪圈中都散落着一块块腐烂的肉，有人的也有家禽的。地上褐红一片，踩上去湿哒哒黏糊糊，那是血和腐烂物的混合干涸后的东西。

　　“真是可恶，就算我平日不怎么喜欢人也看不下去了！”老桃头提起裙角，脸上的嫌弃之意溢满出来。

　　初桃没说话，心中也是认可这话的。不救人，不害人，不轻易参与人间的事务，这是她一贯的做法。但接连东里湾和这个村镇的事情，她觉得也许类似玄明宗这样的存在也有它自身的道理。

　　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定好的，总会有意外。当意外来临，该管的管不及或者管不了，能做的就只有自救。

　　“这些都是那个黑影所为？”有黑白无常在，就不用她的回梦之法了，问他们就是。

　　“暂时看来是的。先种下恶疾，待到众人痛苦不堪，怨气浓重之时再取其性命，壮大自身。这一路过来有好几个村子都是如此，不同的只是收割的早晚。哦，好像有三个地方只有恶疾没被屠戮的，大约是来不及吧。”

　　白无常施法探了探村中残余的魂魄，已经所剩不多，还多残缺，来生怕是浑沌。

　　收完残魂又从袖中取出玉牌抛向半空。玉牌下方出现一个当前村镇的缩影。村中半数染上恶疾，有的逃了，有的无处可逃留在村中。整个村子一片死气，到处都是出殡的白色和痛苦卷缩成一团的人。

　　“我曾在东里湾见过这种病！”初桃指着村民的影像。她认得那些身上的烂疮，和东里湾是一模一样的。

　　“仙子去过东里湾？”白无常的问话得了初桃点头后叹息一声，“那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东里湾和这里的恶疾确实一样，而且是三个非恶鬼屠戮的地方之一。那几日我们也曾去往那边，可惜没和仙子遇上，不然或许找抓着这恶鬼，也不至于让她壮大了。”

　　事后诸葛亮这种事情，也就只能叹息一下，没其他办法。

　　众人继续向下看。大约夜半时分，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村子上方，冷笑两声取出一个小小的瓷葫芦瓶。打开瓶盖后里面爬出一只小虫，振翅盘旋绕着村子飞三圈。

　　村子四处燃气青绿色的鬼火，将这里的温暖吞噬殆尽。明明只是凉爽的秋季，片刻间成为严冬的地狱。而且温度还在不断降低，可以看到树叶屋檐都结起了冰霜。

　　熟睡的村民一一被冻醒，走出房屋。

　　黑暗中的倩影行走在村中，每指向一个人，那个人的魂魄就被抽离出来，然后身体碎成一块块。

　　恐惧在村中蔓延，所有人都在拼命逃命，可凡人哪里逃的过恶鬼。最终也只能一个接着一个成为黑影的一部分。

　　鬼火在村中肆意燃烧，映照在倩影身上，露出她姣好而轻狂的面容。画面的边沿，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手执铁链飞速而来……

　　画面到此嘎然而止，白无常收回玉牌，一脸若无其事：“后面的事情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他可不想把两人被恶鬼追着打的画面放出来，太磕碜人了。

　　“画面中那个女子……”似乎有些眼熟。初桃思索少顷恍然大悟，“那个女子是密林中的那个人。她不是被你们收了带回去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还强大如斯。”

　　“这个……”白无常面露窘态，看看直接后退半步把自己当透明人的黑无常，无奈道：“仙子说的没错，确实是那个女子。”

　　“那日仙子尚在沉睡，我们接到上头急令前去另一地收魂。故而拜托去而复返的茉莉花妖暂且照顾仙子，我们去去就回。去的路上把那些女子的魂魄交与底下小鬼带回。那一男一女的自己随身带着，毕竟那女鬼太强，小鬼怕是要制不住。”

　　“没想到翌日一会的功夫她就不见了，就像今天这样，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上头发怒要求限时将恶鬼捉拿回来。我俩什么都顾不上了，日夜追捕。起初寻不到踪迹，再相遇她比从前更强大又敌不过了。只能打听了您所在的位置，边打边躲将人往这边引过来。”

　　“此女是什么来头？若总是这般随意消失，何时才能将其抓获。”初桃皱眉为难。一个普通的女鬼会有这样的能力吗？能在短时间内强大还能在阴差的眼皮底下瞬间消失？

　　“我和老黑为此专门去地府查过。此女生前只是一个农家女。后来为人所诱失身后被弃，家人族人不容，沉塘不死自暴自弃卖身为娼。又被族人怒其败坏门风赎回在祠堂中受私刑而死。算的上是个可怜人。”

　　“但这都是生前的事，死后魂魄消失了一阵子，之后回来就成了密林中那样，怕是有另外的奇遇。”白无常大致说了情况，但对感应到地府暗处气息的事情隐去不谈。一来不敢确定，二来这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等上头发话吧！

　　初桃点点头，这样说来那夜是她打断了人家的复仇。正想开口说“既一时寻不着，先送她回家”。一阵倦意袭来，就和那日在密林一样。难道说吸收了恶气以后都会这般嗜睡吗？

　　揉一揉眼睛，倦意越来越浓，身边人的人影呼喊都已模糊，好像比上次来的汹涌许多。她想告诉黑白无常，让她先睡一会。这次不要再先走了，她想确定自己是谁，她回到朔度去看一看。可浓重的睡意让她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彻底睡过去之前，她好像看见眼前多了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人，还弯下腰抱起自己。这是幻觉吗？为何这般清晰，可若是真的，为什么老桃头和黑白无常都丝毫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