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不论》太空斑

70、绊.伴（十九）

　　那场宴会上，孙家代表给云祇递来了一封信，末长风抢在云祇之前先拆开了那封信。

　　大意是想最后跟云祇约个地方单独见一面，理清前缘后他就会彻底放下。

　　末长风不让云祇去：“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还搭理他作甚。”

　　末长风现在是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因为现在他是帮助云祇钻研术法的大人物，在整个云氏仙门中都有他的一席之地，而孙二，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现在被古琴废掉了力量的人，还真就算得上是癞蛤蟆一个了。

　　云祇知道末长风在吃孙二的味儿，笑道：“好啦，别孩子气了，说来也都是因为我当初招惹了他，才害得他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他。”

　　“于情？”末长风知道云祇去意已决，很难劝阻，于是开始抠字眼了，“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那小子？”

　　末长风略带醋味的搂着云祇，一边说还一边狠狠咬了口云祇的脖子。

　　云祇被他弄得好痒，咯咯笑道：“有你一个我就要丢了一半的魂魄了，哪里还吃得消再来一个？”

　　这话末长风倒是乐意听，但，他还是不希望云祇去见那小子：“那你听我的，不去见那小子好不好？”

　　云祇摇了摇头：“不好。”

　　末长风撅嘴道：“那万一那小子想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万一他把你拐走了我怎么办？你看，你要你孤身赴约，这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云祇敲了敲末长风的脑袋，笑道：“你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呐？他要跟我聊我们的过去，这种事肯定不乐意让外人听见啊，还拐走，这世上除了你谁有本事能将我拐走？”

　　云祇说的倒是实话，目前的云祇，天下间还真没人是他的对手，顺便云祇还强调了一下末长风在他心中的地位，末长风很快就被哄得晕头转向的了。

　　真的是，他也是最近才意识到，从初见开始，云祇就真的好擅长无意间说出一些炙热得让人承受不住的情话。

　　“放心，他要找我，肯定只是因为心里放不下，我这趟会让他死心的。”说完，云祇捧住末长风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现在已经有你啦。”

　　云祇赴约那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日头的白光照在那个一袭白衣的人身上，他后脑勺上绾发的那枚白玉簪正闪烁着质朴柔和的光，旌旗飘飘，护送着那人远行。

　　虽说云祇是孤身前行，但地点就在云氏仙门所在的管辖地内，到处都是云家的力量，所以，那确实没人能够吃了云祇。

　　云祇走之前，在末长风额头上附上了一个吻，安抚他道：“等我回来。”

　　末长风装作阴阳怪气的腔调道：“等你理清你的一堆旧情人了回来。”

　　云祇噗嗤一笑，终于是走了。

　　他不该让云祇去赴约的。

　　所有人，包括古琴那个千年老妖在内，全都失算了。

　　当体内云祇给他下的咒术突然发动，剧烈的疼痛袭来之时，末长风先于所有人之前意识到：云祇已经离他很远了！

　　为什么明明在云氏仙门管辖地内，却还是能出事？为什么明明云祇都那样强了，却还是能出事？

　　但，那时候的他们，已经没办法却管那个无聊的原因了，他们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寻找云祇的踪迹。

　　中原大地，地大物博，要想在这片广漠的土地上找人，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要不然，就不会出现那么多隐姓埋名的通缉犯了。再加上如今御剑飞行的速度，等到他们发现云祇不见之后，云祇早不知道离开多远了。

　　很难描述末长风在那些寻找云祇日子里是怎么过的。

　　身体似火在烧，云祇施下的那个咒术并不是吓唬他，那感觉就跟当初中了古琴的咒术后的痛感不相上下，但，那时最折磨末长风的，却并不是来自身体的疼痛，而是他找不到云祇这件事！

　　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从搜寻开始就没有合过眼，眼睛熬得通红，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挑动他濒临极限的神经。

　　那段时间的末长风，变得暴躁，易怒，神经质，歇斯底里，随时随地都跟个炸药罐似的，周围的人都怕了他，都说他那段时间就跟个，跟个妖怪似的。

　　哈，他竟然会在因为这事暴露了他妖怪的本性。

　　你看，都是报应，你让他一次次受这样的苦，现在，轮到你了，要是云祇知道了他如今这幅惨样子，肯定会笑得很开心吧？

　　他一点也不希望是以这样的方式让云祇“报复”回来的。

　　你如果恨我，讨厌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请不要吓我啊。

　　搜寻的人说，这么久了还没能找到云祇的下落，只有可能是云祇故意不让他们找着的，甚至，仙门中还传出了云祇带着孙二私奔的传闻。

　　云祇是不是不要你了？

　　当这样的念头忽的自脑海中冒出的瞬间，末长风便将这念头掐灭了。

　　不会，他不会一言不发的离开你，就算真要离开你，他也舍不得他的仙门，他钻研的那些秘术。

　　唯独在云祇可能会离开自己这件事上，末长风要比云祇坚定得多，而这份坚定，是对方给自己的。

　　你看，你就没能给够云祇足够的坚定。

　　搜寻总共进行了多久，末长风已经忘了，他对那段时日里，唯独剩下的记忆，就只有漫长的灰色，他仿佛一只尘网中的蜘蛛，脚下没了于蛛网中自由行走的粘液，就只能一动不动的困在那厚厚的尘网中等待——等死。

　　到后期的时候，所有搜寻的人都已经乏了，有人甚至已经有了另立新门主的念头，末长风没管这些人的花花肠子，因为古琴在管，他在意的，就只有那撒下尘网中的一束白光，他的云祇，他的光。

　　没有放弃，不会放弃，永不放弃。只要不放弃，就算是尸体……就算是尸体，他也一定要找到！

　　他答应过云祇的，要一直陪着他的！

　　末长风动用了生灵的力量。

　　传闻，这种术法，是由妖孽莫名所创，天下间也只有他一人会用，而为了寻找云祇，末长风不但钻研出了这门绝世秘法，还将此术再度改良，现在，天下间所有生灵的眼睛都是他的眼睛！

　　末长风跌跌撞撞的冲进那方位于深山的竹屋中，推门的那一瞬，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他找了那么长时间的，几乎要将他的魂魄都给带走的人，正奄奄一息的躺在那竹床上，面色苍白，身上搭着一床薄薄的被子，他们能够透过那床薄被，看到云祇呼吸时，胸腔微弱的起伏。

　　末长风没有给孙二任何解释乃至耀武扬威的机会，便一击结果了他的性命。

　　当末长风冲到床边，将云祇从被子里捞出来的时候，云祇不着一物的上半身裸露在了空气里，露出其上斑斑红痕，甚至有些已经青紫。

　　以云祇的功力，不该落到这般地步的。但末长风什么都没问，他只是紧紧搂住云祇，用坚实的怀抱来告诉怀里这个人：“没事了，没事了，都结束了。”

　　末长风的声音都在颤抖，怀里的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是呆呆的，那双总是灿若星子的眼睛此时不见一丝光辉，空洞得好似北境那寂静的寒冬，不存一物。

　　好半晌，云祇才终于在末长风的安慰与温暖结实的怀抱中回过神来，随后，那双空洞的双眼里开始大颗大颗的落下泪来，一开始只是无声的哭泣，到后来，演变成嚎啕大哭：“长风……长风……长风……”

　　对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云祇绝口不提，他只是紧紧掐住末长风的后背，一声一声的叫着末长风的名字，仿佛末长风的名字是虚空中朝他伸出来的那一根蜘蛛丝，只是叫着，便能让他看到生的幻象。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啊。”末长风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颤音，眼眶发红，却没有哭出来，你现在是云祇唯一的支柱了，你还不能哭。

　　咒术带给身体的疼痛因为靠近云祇而停止了，而心上的疼痛却因着见到了这人反而更加疼痛。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没有早一点来找到你，早一步，就算是早一步，你是不是也能少受那么一点苦？

　　两人就那样紧紧拥抱着彼此，仿佛世间万物都已经不存在，他们只剩下彼此了，两人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许久，一直到云祇因为体力不支而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