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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妖怪川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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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牧刚穿过青石牌坊,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骚味。
一瞬间,九牧全身的神经紧绷,心突突突地跳到了胸口。
环顾四周之后,九牧的目光定格在青石牌坊硕大的泥墩处。
还没等九牧多喘一口气,一只青眼的白虎猛地从牌坊后面蹦了出来,晃着三条粗大的尾巴,朝九牧龇牙咧嘴。
白虎的低吼声除了震飞了精灵飞禽,也几乎震麻了九牧的小腿。
九牧大惊,“不是吧,又……又来!”
只是无处可逃,九牧被逼得只能连连后退。
“唉,老兄,老兄,咱俩也算是旧相识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九牧周旋着,试图逃开。
瞅准了时机,九牧正要翻身上树时,不成想被白虎一掌就拍在了地上!
九牧吃痛一声。
伴着震耳虎啸,树上的栖鸟被惊得振翅逃窜。
一时蛇鼠游蹿,末等的精灵小怪慌慌张张,好不匆忙!
跟着,从那白虎后面出来一群满身酒气的家伙,满脸坏笑。
这群醉鬼中为首的姓元名文稷,是轸宿府的半神——云中君的长子。
轸宿府专门负责驯服豢养精灵神兽,眼前的彘虎便是元文稷新得不久的坐骑。
如今元文稷升了六阶半神,有了自己的坐骑,正是得意的时候,所以特来羞辱九牧一遭。
眼前已经是第三次了。
“彘虎,你在犹豫什么,上去咬他!去咬他一口!不是说天枢府的肉最带灵力嘛。”就连元文稷的跟班都放肆至此!
“咳!都是同门,何苦这样。”九牧赶紧爬起来,与元文稷套近乎道。
“同门?谁跟你同门!你到底是神是妖?”元文稷表情乖张,言语之间尽是嘲笑。
“我就一废物,连个花草精灵都比不上,上神就放我过去吧。”九牧继续讨好道。
九牧虽然认怂,但元文稷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反倒是与小厮们哄笑着,步步紧逼。
更有不知好歹的小厮,说话间就要扒掉九牧的衣裳,看看身上有没有妖符!
“别!别!别跟我一般见识!”九牧遮遮掩掩,赔着笑。
可元文稷为首的那群家伙本就不搭理九牧,又仗着人多势众,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随着红色袍子落地,九牧被绊倒在了地上。
再见白虎扑上前来,温热腥臭的气息叫九牧眉头紧皱,獠牙几乎蹭到了他的脸上。
哄笑声又起。
“换......换个地方呗,我还是要脸的。”九牧抬手稍稍挡着,除了央求再无他法。
元文稷心中暗爽。
就在九牧极近羞辱之时,忽然见到从那林子里劈出一道蓝光。
蓝光认路似的,直逼白虎脑门。
一记闷响,白虎往后滑退了半步,地面上被划出四道深深的沟子。
一众瞬间惊慌,四下张望。
白虎胡吼一声,又纵身一跃,跳过坐在地上的九牧,朝他身后扑了过去。
利爪几乎是贴着九牧的头发过去的,差一点点就要了那他的命!
虎啸震林,受惊的花草精灵,竹蜻蜓一般摇着翅膀,乌压压遮天蔽日,四散逃去。
“又来个送死的。”元文稷正要得意,忽有跟班提醒道,“会不会又是天枢府......”
以为又是天枢府派来降罪的!刚才几个放肆的小厮来不及细看那与白虎搏斗的是谁,逃之夭夭。
元文稷也慌张地唤一声“彘虎”,跳上那虎背仓惶逃去了。
九牧急忙起身拍拍尘土,又对着一旁拿腔,“还不快出来,我知道是你。”
“切,一群胆小鬼。”
捧着往生册从树后出来的,正是天虞山的招魂鬼杜衡。
虽然说招魂鬼个个俊朗,但杜衡的眼睛实在好看,眸中似有群星,摄心摄魄。
杜衡是九牧引渡亡灵升天时,在弱水河畔捡到的。
看着杜衡这白净的模样实在是喜欢,所以九牧用一滴半神族血,救了其性命。并帮杜衡谋了个招魂的差事,杜衡这便才能在天虞山活下来。
在天虞山,有七个阶级,神、半神、人、妖、魅、灵、畜、鬼。
鬼不但处于天虞山最底层,且一般存活不过七日。
而招魂鬼是修行鬼,运气好的话,也能成半神。
所以招魂鬼成为了这天虞山中唯一能存活的鬼,专门负责引领亡魂到接引船上去。
不过可别小瞧最末等的小鬼杜衡,他可是九牧的宝贝疙瘩。
动九牧任何东西都无所谓,偏就是谁都不准碰他的杜衡!
“往生册不是让你拿来当武器的。”九牧合起仍在散发着蓝光的册子,朝杜衡头上轻轻打去。
杜衡眉毛一横,跟个面团子一样,嬉皮笑脸跟在九牧后面。
且不说九牧生在天虞山的权力中心——天枢府,就连天虞山中最末等的半神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早都过了第三阶的点灯,有了初级的神力。
可如今出身这样尊贵的半神九牧,在这天虞山上混得还不如一个花草精灵。
九牧只能披着袍子,做初级精灵们才做的一级神职——撑船引渡。
刚刚那个只比他大一岁的那元文稷,新有了自己的坐骑。
如今已经超过九牧五个神阶,元文稷自然要来炫耀嘚瑟一番。
城中的半神、民众因为害怕大司命,所以表面上对九牧这个“未来的王”是恭恭敬敬的。
但是在这私底下又没少对九牧指手画脚,讥讽嘲笑。
因为谁都不信这样弱的九牧,未来能成为天虞山的王。
所以像今天在林子里被欺辱是常有的事。不过九牧早已经司空见惯。
他全不在乎,他才不想做什么大司命,能跟杜衡在一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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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枢府不多久,未见日落,城中便起了大雨。
九牧立在二楼的窗户前面,凝视着重重叠叠的青瓦琉璃,雨挂在洒脱的风中,东摇西晃着,晃成一缕缕升腾的浓雾。
空中有细密的雨水抱成团,借着风吹进屋子里面来。
一时打在九牧的脸上,冰凉冰凉的。
九牧目光深沉,像是在这片寂静里藏着的风一样,重重的心事被那呜呜作响的风搅和着。
城中接连发生的命案叫九牧有些烦躁,生怕杜衡招魂引“正”的路上遇什么不测。
这几天一到黄昏便会阴雨连连,怕又是个多事之秋。
九牧虽然灵力微末,但预感一向很准。
抄手游廊中有一众黄衣小厮点着酥油灯,莲叶似的精灵爬到灯座上遮着风雨,黄莹莹的光摇曳着,照亮天枢府偌大的庭院。
九牧倒是一点都不羡慕这些黄衣小厮们,在他看来那“摆渡”、“洒扫”的神阶过不过的无所谓,不求那些虚名。
谁说有一腔正统的半神族血脉,就得当大司命?九牧觉得停留在初级的“摆渡”层面上挺好。
湿凉的雨气再一次地逼进窗子里面来,潮气铺面,又打湿了他的衣领。
九牧阖上右边窗子,正要端起一碗茶水来喝时,忽见楼下一丛小厮,急匆匆往大门方向去了。
明晃晃几道闪电。
猛然一声惊雷。
狂风乍起,吹得窗子吱呀乱晃。
九牧把两个窗子全部关上,着急下楼去了。
在阁楼上的杜衡见状,捧着往生册也追了下来。
雨渐渐大,九牧在廊下稍稍等了等杜衡。
天枢府的西角门处停下一蓝盖马车,有一小厮撑着伞迎下来一老妇。
看行头,是正经身份的半神族。
老妇未进正门便噗通跪地,哭哭唧唧地,因语速太快,又下着大雨,所以听不出是念叨了些什么。
不等小厮去把天枢府大管家——苏钟乐请出来,忽见一阵风从西角门闪进去了。
苏钟乐祖上是天虞山掌管土地划分的半神一脉,与天枢府一样,都是正嫡排兴的半神。
她为人处事,只信奉一个字,那就是狠!
也亏地苏钟乐没来,要是见着城中有事不去禀报分管的半神,越级来天枢府门口撒泼,准是毁了这家伙的性命和福祉,丢进牛头林里面去做贱民去!
正有白衣小厮在门口驱赶呢,忽听见有小厮私语道,“云旗回来了。”
云旗也是姓萧的天枢府半神。
说是九牧的表姐,但具体身世,只大司命几个知道。
云旗浓眉细眼,目中含光,颇有俊朗之气。
她行事风风火火,又是个的的确确的急性子。
脾气火辣,甚少有人敢惹。
老妇听着小厮的议论急忙止了哭声,透过那噼里啪啦的雨落声仔细听着云旗的动静。
雨声盖不过云旗的大嗓门,隐约能听着她与谁说,“整个人都是绿的,发现时早都泡肿了,胀得跟个球一般。”
一记闷雷,老妇瘫坐地上,大哭道,“我的儿呀!我的儿!”。
“何苦不早来。”杜衡立在九牧前面说道。
九牧直拍了杜衡的脑袋,叫他手中的往生册差点掉在地上。
杜衡噘嘴拧眉,不再多话。
“大司命做主!”老妇哭喊着。
“奶奶来晚了些,眼下令郎的后事要紧。”九牧只劝说一句,便也转身拎着杜衡回去了。
老妇在门口祈求了好一阵,始终不见大司命出来。
小厮们再使好话、恐吓劝退了几次之后,老妇非但不走,反而转了态度,骂骂咧咧,疯疯癫癫地咒骂,言语中尽是些没落、消失、报应一类的诅咒。
挥着胳膊,变戏法一样装神弄鬼,诅咒天枢府里的半神都不得好死。
看她这般,小厮们也不再搭理这浑然撒泼的老妇,阖上门,各自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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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旗只在大司命住所居的天璇苑门口候了片刻,便由专门负责接引的粉衣小厮带着进去,一道直接去了正堂。
云旗作揖后到下首坐下,再谢过了小厮端上来的茶水。
“十有八九是有些修为的川獭。”云旗皱皱眉头,恭恭敬敬地禀大司命道。
大司命喝口茶,摇摇头,“川獭那妖怪呆呆的,害人都难,更别说是有些修为的半神了。”
“不会是妖,怕是鬼魅一族。”大司命提点。
“河边的妖怪,又是婴灵鬼魅一族……”云旗思索着,忽地再一抬头,从椅子上跳起来惊道,“难不成是……川赤子!”
大司命这次并未回应。
这次奇怪得很,就连大司命都探不出罪魁的真身来。
云旗知道这次事情的严重,也猜中生事的不是一般的鬼魅邪物,所以板着脸,头皮有些发麻,后背凉气顿起。
大司命沉思一阵,叹口气方道,“怕就怕……是它重生了。”
“谁?”云旗思忖,忽然顿悟,急道,“离……”
未等云旗说出第二个字来,大司命急忙止住,叫其噤声。
过去多少年了,在天枢府里,连提“离洛”的名字都是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