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河童》霏童话

2、一

　　一

　　深夜，小街的尽头是热闹的夜市，灯光明亮如白昼。晚上出来宵夜的人不少，人声吵杂，各种话题被拿来做消化用的消遣。
　　“嘿，你听说了吗？”
　　“什么？”
　　“最近有河童出现，那河边死了好几个人了，等从河里捞出来时，肚子里的东西全都没了就剩一个大窟窿。”
　　“有这么可怕！……诶，这河童到底长啥样，见过没？”
　　“……我哪见，这要命的东西，据说见到的人都得死。倒是听说过有人活着见过，不过做不了准，那说的……嗯，什么样的都有，有一点倒是一样，都是个绿色身体的小人。”
　　“这么说来，我妹讲的说不准儿是真的。”
　　“就是你那住郊区的妹。”
　　“是啊，她说她们那儿有个人就从河童嘴里死里逃生，那人说这河童小孩大小，人脸秃头，□□一样的绿皮肤，背着个龟壳，浑身都是滑滑的黏液，指尖长着鸭掌一样的蹼，这么长的指甲……”那人手脚比划着，讲得极为生色。
　　就在聊天之人的旁边一桌，一少年孤身坐着，一身运动服，戴着球帽，帽檐低低的压住脸看不清楚样貌，面前的一杯饮料搅了半天，没见喝一口。
　　听着旁边人的谈话，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就着水杯，通过水中的倒影看自己的长相。挺拔健瘦的身材，健康白皙的肌肤，水面倒映出的人眉眼精致，鼻梁高挺，丰神俊朗，与人们口中描述的河童可谓一个天一个地。他们说的是河童吗？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河童是长得那副奇怪而可怕的样子？他不解地皱起姣好的眉毛。
　　他突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的方向，衣服里面有个什么东西不安分地蠕动着，挣扎着要出来。慢慢地，衣服上出现四个小小地褶子，一下一下地往上移，像是衣服里面突然冒出只老鼠顺着他的衣服往外钻。
　　他运动衣的拉链拉得不是很上，刚及胸口，所以没多久，他衣服里面的小东西就露出了真面目，一个有着人脸模样的秃顶乌龟，小鼻子大眼的煞是滑稽，而整个只有青蛙大小。它眨巴着小眼睛，仰头与少年对望，小声地喊道：“主人——”
　　少年眯起眼盯着它，无声地警告它现在不是出来的时候。
　　这是一只乌龟王八鳖，是他的随从，名字叫七七，因为它是跟随河童的第七代乌龟王八鳖，且排名第七。他一直奇怪乌龟王八鳖这随意的取名方式，好在他们的数量一直不多，要不这名字该有多长啊！
　　“主人——”七七又叫了声，不过小脑袋在主人凌厉地眼神下缩了缩。
　　与他这个主人相比，揪着他衣服的小家伙到更像是那些凡人口中的河童。至于河童到底长啥样？当然是他这副样子，不说倾国倾城，至少也是个五官端正。河童到不是什么妖怪，其实河童就是远古的神河伯冯夷的后裔，所谓的水神。而他姓冯名凉，正是这一代的新河童。
　　大家都认为河童应该长他怀中的这乌龟王八鳖样，估计与某个惯例有关，每位河童都有一只乌龟王八鳖，而主人要去某个地方前它们都会“冲锋陷阵”的事先打探一下，倒不为别只不过好奇的天性使然，有的乌龟王八鳖偶尔也会戏弄戏弄当地的人。不过它们并无恶意也不会做什么坏事，更不会随意伤害什么人或动物，当然只要你不去做什么惹到它们的事，它们可是有仇必报的小心眼家伙。
　　冯凉伸出手，在七七头上点了一点，吱溜一下，七七再次滑进了他的衣服里。
　　“不许出来！”冯凉轻喝，七七在他衣服里动了动，安静了下来。
　　冯凉继续听着一旁对河童的谈论。这一代的乌龟王八鳖并不多，七七是最小的一个，前几代的乌龟王八鳖基本上已经不出水面了，在各地江河湖海里安度晚年，最近闹事的乌龟王八鳖会是七几呢？
　　见旁边一桌的人起身准备走人，冯凉也赶紧起身，手在空空的荷包里摸了摸，再拿出时，手上多了一张百元大钞。他懒得去问花了多少钱，估摸一个价，弄了张面值最大的，将百元大钞丢在老板的柜台前，便匆匆地去追赶那两人。
　　既然他们能绘声绘色地描述出乌龟王八憋的样子，那么他们离出事的地方应该不会太远。以他们口中对河童的形容，那只乌龟王八鳖估计有什么不想被他人知道，必然将所见之人弄死，说不定此刻那只乌龟王八鳖正潜伏在两人一路而来的某个地方。
　　冯凉的步子不敢跟太快，始终保持一定不远的距离。
　　夜很黑，月很高，街上异常的安静，路灯的灯光将走过的人影拖得长长的，呼吸间感觉空气的滞涩。气氛有些不寻常，冯凉加强了警觉。他细细留意着周围的异动，而前方的两人已经在一个十字路口转了弯。他很快发现，心中暗叫不好，身形闪动立即跟上，却见前方一个孩子般大小的黑影一闪，下一秒当他到达拐角处时，四面街道已经没有任何人。
　　前面几步远处便是两人消失的地方，冯凉走过去，地上有个小孩大小的脚印，在灯光下反着光，像是从脚底分泌的某种黏糊糊的黏液。
　　“七七。”冯凉唤着自己的乌龟王八鳖。
　　七七立即从他的衣服里露出头来，圆乎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乖巧地看着它的主人，“什么？主人。”乌龟王八鳖是很听话的动物，对于主人的话是说一不二。
　　“这是七几？”他看着地上的小脚印。
　　七七跳下去细细看了看，瘪瘪的小鼻子嗅了嗅空气中夹杂的气味，“主人，是七四。”
　　每只乌龟王八鳖的脚都不一样，脚底会有个不同的印记，身上的气味也有所不同，同伴之间可以通过脚印和对方的气味来分辨对方是哪只乌龟王八鳖。
　　“七四……”冯凉低头想了想，继续向前走。
　　大约走了一大段，前方可见一幢三层高的别墅，别墅的墙面印着水面的粼粼波光，院子里应该有个的游泳池。
　　他左右看了看，四下没有什么人，他直接穿墙而过，站在游泳池边，盯着水中一个小孩般大小的模糊阴影，冷冷地喊了声：“七四！”
　　水中的黑影迟疑了一下没动，过了十几秒才慢慢浮出水面，是一只乌龟王八鳖，长得同七七一个样，不过硬是大了一大截，约莫有五岁小孩的大小。缩着脑袋，浮在水面上，犹豫了半晌才怯怯地喊道：“凉主——”
　　“可有什么要说？”冯凉看着七四问道。
　　七四抬头，眼神闪动欲言又止，而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乌龟王八鳖生来就仙，应该知道自己要遵守什么戒律，怎可随意害人？你是想堕落成妖？”冯凉的声音冷冽，让挂在他衣服上的七七都禁不住抖了又抖，七七还没见过他家主人用这么冷的声音说过话。
　　“是他们该死！”七四冲口道。
　　“是吗？全部都该死？乌龟王八鳖从不滥杀无辜，就刚刚那两人不谈没见过你，仅仅只是听闻你的存在，这样的的人也该死！？”
　　七四望了望冯凉，眼神挣扎了一下垂下头，“七四知错！”做妖容易成仙难，一旦尝到了血的味道，和撕裂的快感，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
　　“你既错已犯，只能去受罚了！”冯凉叹了口气。
　　“七四领罚！”
　　“去龟炎洞吧，一百年，可愿意？”他叹息地说。龟炎洞是乌龟王八鳖最害怕的地方，终年无水，高温炽热，在那里它们使不出任何法力，有时还有凤凰会经过，它们怕凤凰，不幸遇上就会要了它们的小命。
　　七七一吓，掉进了他的衣服里。
　　“愿……愿意！”七四颤抖着说道。那地方就算不遇见凤凰也会让它耗去大半条命。但它清楚冯凉的仁慈，在龟炎洞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也仅仅是百年，如果是由乌龟王八鳖的长老决定，便是黑崖那个万劫不复的地方。
　　冯凉将四周一扫，“刚才那两个人你将他们吃了？”
　　“没有，丢在房子后面的树林里了。”它是察觉了危险的信息，来不及吃掉他们只得先将他们藏起来。
　　“嗯。”冯凉应了声，沉默地看着七四，半晌慢慢朝七四伸出手，轻声道：“给我。”
　　七四一愣，神情有些激动，不过原有的忿然少了几分，张开嘴，一颗发着淡蓝色光芒的珠子从它嘴里吐出来，漂浮在空中。
　　随着冯凉的动作飞进他的掌心，手握成拳，紧了紧。
　　“你……去吧！”冯凉淡淡地说，眼睛看水面月亮皎洁美丽的倒影。
　　冯凉的话说完游泳池中央立即出现一个漩涡，七四站在漩涡中，慢慢下沉，直至消失在漩涡中，漩涡随后慢慢消散，片刻功夫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七四它走了？”七七再次爬出衣服。
　　“你想跟着去？”冯凉扬眉玩笑。
　　七七死命地摇着它的小脑袋，咻的脑袋缩进了龟壳中。
　　冯凉笑了起来，笑容只留在表面上没有声音，像阵微风似抹温柔实际什么也没有。几个跨步，再次穿墙而过。那两个讨论河童的人此刻被扒光了上衣，正丢在墙角昏迷不醒。
　　冯凉在两人前面蹲下，伸手在两人的面上一抹，一阵蓝绿色的光如一道细小的线从印堂处缓缓飞进冯凉的手心。
　　“主人，你这是在消他们的记忆？”七七再次冒出，插上句。
　　拍了拍手掌站起，冯凉低头瞥了眼喜欢多事的七七，在它头上点了点，七七再次滑进了他的衣服里。“你就不能安静会儿吗！”
　　小家伙在他肚子上蹦跶了几下，安静了，然后传出委委屈屈的小小声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