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调》喜崇

6、第 6 章

　　十分钟后，于东升从厨房里端来鸡汤，高琳转头打量着屋内陈设，发现与刚装修好时几乎没有变化。
　　“你这么快收拾好了？”她问。
　　于东升笑着为她舀汤，“对啊，本来也没什么东西，正要来找你说呢。”
　　高琳说：“合同我还没打印，待会儿一起下楼打印吧。”

　　于东升挑眉：“你不是不敢坐电梯吗？我自己去吧。”
　　高琳顿时愁眉苦脸，“对啊，那电梯我以后都不敢坐了，遛狗怎么办。”
　　“那暂时不是问题。”于东升说：“狗狗刚打完疫苗，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出门。”他抄起在桌下蹭他脚的西瓜抱在怀里，又说：“但是你好像也不敢自己走楼梯？”

　　高琳正端着温暖的鸡汤喝得正欢，闻言放下碗，随意道：“那没事，等诸正搬过来就好了。”
　　她见于东升一脸疑惑，又补充道：“诸正是我男朋友，最近正商量着搬到一起住呢。那小子工作忙，这事儿说了好久了，还没过来……”
　　于东升没接话，又给她盛了碗鸡汤。

　　对着刚见面第一天的人就说这么私密的事情，包租婆这样的人，真是有点奇怪。

　　其实高琳已经吃过晚饭了，但鸡汤太鲜，她还是没忍住喝了足足两大碗，并且坐在桌前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儿，双手合十道：“谢谢款待！”
　　于东升起身收拾碗筷，看了看她，状似无意地问道：“姐，合同上的条款是你自己拟的吗？”

　　这屋里除了家具以外，甚至连碗筷都是崭新备好的，早上看房还不知道，等下午过来了，高琳又给他发了电子合同，于东升才真的深刻体会到，租到这里是他占了多少便宜。
　　高琳伸着懒腰说：“当然不是，找朋友拟的。”
　　“那你朋友，”于东升忍不住问：“有没有告诉你丰台区的平均租价？”

　　高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还需要我朋友告诉我吗？我租出去的房子可不止这一处。”
　　她见于东升欲言又止，明白过来，“我租这里又不是为了赚钱，现在邻里关系那么冷漠，我就想要找个合得来的年轻人嘛。”

　　得，有钱人的想法他揣测不了。于东升耸耸肩，进屋洗碗去了。

　　晚些时候，他下楼打印完合同找高琳签字，开门时高琳已经换上初见时的毛绒家居服，怀里抱着毛绒绒的狗子，带着蓝牙耳机正跟诸正打电话。

　　“新来的租客。”高琳说着，斜眼扫了于东升一眼，继续道：“是个学生，来找我签合同。”
　　于东升将茶几上的杂物挪开，放上合同，高琳突然软声软气说：“哎呀，宝宝！你都要搬过来了，还在乎人是男是女啊。”
　　于东升手一颤，默默抱起西瓜坐上了沙发。

　　“男的，男的。”高琳瘪着嘴撒娇：“你还说人家，到底什么时候搬过来啊。”
　　屋内灯光大亮，连卧室里的厕所都开着灯，高琳似乎刚准备洗澡，沙发尽头搭了一张浴巾。
　　于东升想起早上在沙发角落看到的内衣，控制住自己的眼睛没往那边看，高琳翘起二郎腿坐，坐在另一头冲他努嘴。

　　“？”于东升疑惑。
　　高琳“啧”了一声，拿起合同朝他摇了摇，而后又对着电话那头说：“哎呀，这儿签完合同他就走了，我还跟你打着电话呢，能发生什么呀，宝宝你就是爱多想……”
　　于东生还没反应过来，高琳不耐烦地捂住电话，声音迅速恢复正常：“笔！”

　　于东升把笔递给她，高琳龙飞凤舞在后头划了几下，又从包里拿出口红，摁了个指印，把口红递给他。
　　于东升默了默，从兜里掏出印泥，也按下指印。

　　离开的时候，从未关的门缝里他又听到高琳软腻腻地说：“人家才22岁，还是个小孩儿，你瞎吃什么飞醋……”
　　于东升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包租婆才像个不靠谱的小孩儿呢。

　　回到房间，暖气的温度正合适，窗外飘下细细的盐粒子，又开始下雪了。
　　于东升拿出手机，点开了高琳的朋友圈。
　　他们是刚加的微信，高琳忙着打电话，还没来得及转房租便把他赶出门了。

　　朋友圈里，不是指甲包包，就是全世界各地的旅游自拍。
　　有些无聊，于东升心里这么想着，却无意识盯着那张刚发的墨绿色指甲发呆。

　　看来就是在她自己屋里拍的，青葱般柔嫩的手指，握着一颗表皮油光发亮的牛油果，显得越发修长白皙。

　　*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于东升回宿舍拿落下的东西，室友嬉笑着询问新住处的情况，“会长，刚房新嘉来找你呢。”
　　另一名室友正在等待匹配队友，闻言接话道：“房新嘉？她不是来宣传自个儿做的app吗？找什么人呀。”
　　“你是不是傻啊！”先开口的男生吐槽道：“就房新嘉那眼神儿，一直往老于床上瞟呢。”说完他又接着道：“欸对，老于你没告诉人你搬出去了啊，当时人那个表情，啧啧，少女心~春花泪~”

　　于东升面不改色往他床上扔了包零食，“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男生双手接住零食，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老于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这么多花花草草，什么类型都有，怎么就入不了老于的眼呢，匀我一个也好啊，我可不挑。”

　　于东升笑而不语，把东西放进包里挥挥手：“走了。”

　　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走到校门口的小超市，就遇着房新嘉了。
　　女生在冬季傍晚也只穿着单薄的大衣和百褶裙，脖子上都被冻出细小的颗粒，但依然笑靥如花，“阿升！”
　　于东升笑着回应了，随意寒暄道：“出来买东西吗？”

　　“对。”房新嘉提起手里的塑料袋给他看，“买了啤酒呢，晚上在宿舍加点儿枸杞热一热，可好喝了。”她说完，撩撩头发，冲于东升眨眼：“可别告诉老班哦。”
　　于东升笑了笑，挥手与她道别，又被叫住，女生眼神有些闪烁，顿了顿才道：“那个，你现在住在哪里呀？”

　　身边经过一对情侣，女生搂着男生的腰撒娇：“阿正，我要吃冰淇淋。”
　　男生，于东升瞟了眼，意识到应该叫男人，光鲜亮丽的潮牌穿着，却也能明显看出年纪超出大学生不少了。
　　男人宠溺地说：“乖，少吃点生冷。”

　　于东升不甚感兴趣地转回眼神，对着房新嘉笑了笑，说：“天冷，你穿这么少，赶紧回去吧。”
　　说完他挥挥手，转身走了。
　　房新嘉被他的笑晃了眼，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了，只得郁闷地提着塑料袋离开。

　　晚点回到金华小区，于东升正在屋里敲着键盘，房门被敲响了。
　　他打开门，高琳又穿着那套连体的毛绒家居服，满头大波浪被粉色的兔耳发圈束在后头，笑嘻嘻道：“有芝士吗？”

　　于东升点点头，从厨房拿了一包芝士出来。
　　高琳接过，“谢啦。改天还你一包新的。”
　　于东升随口问道：“你要做饭？”

　　高琳摆手：“我搞个宵夜。”说完她想了想，还是多问了句：“你这么会做饭，应该也会煮泡面吧？”
　　于东升简直不想回答这个弱智的问题，直言道：“你要煮什么面？”
　　“火鸡面。”高琳说：“听说加点儿芝士不会那么辣。”

　　于东升犹豫了下，以为高琳来找他其实并不只是为了借这一包芝士，而是想要自己帮忙去煮面，于是侧过身关上房门，说：“走吧。”
　　“？”高琳说：“走哪儿去？”
　　于东升见她一脸真诚的迷惑，也迷惑了，“你不是想让我帮你煮面？”

　　高琳瞪大眼睛，“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这大半夜的让你进屋？”

　　于东升觉得，跟包租婆沟通，真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他深深呼吸，转身重新打开房门，站在门口说：“那祝你用餐愉快，晚安。”
　　“等等！”高琳一声爆喝，用手拉住了门框。

　　“怎么了？”于东升看了看她捏住门框的手指，微笑道：“很晚了，我要休息了，芝士不用还给我。”
　　高琳见他没有再关门的意思，这才放下手，有些扭捏地道：“其实我第一次煮泡面……那什么，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怎么做啊。”
　　她头一低，发带上的兔耳就随之颤动，于东升手心发痒，很想给她按住了，但没动作，只是说：“你具体是不明白哪个地方？”

　　高琳心说，这是什么废话，不会做饭的人，难道不是连水都不会烧的吗？要能明白自己从何处下手，还需要面对面请教你啊？
　　但是没办法，别说自个儿男朋友不会做饭，她那一帮子狐朋狗友，有哪个是会做饭的啊，都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大小姐，刚挨个儿打电话问了，除了诸正应该在忙工作没接电话，别的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甚至还有叫她点个外卖厨师来帮忙做的！

　　“我……”高琳顿了顿，说：“算了算了，睡吧你。”
　　她转过身，衣兜里的手机就嚎起来了。
　　包租婆不止铃音总是开到最大，甚至连屏幕都是最亮的，在走廊此时有些昏暗的灯光下，隔着那双微微颤动着的兔耳朵，于东升清晰看见来电显示照片里男人的侧脸。

　　——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