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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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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南星也想到了萧六。
原本安排白束找人来办这件事最为稳妥,可放他回乡祭祖,快马来回也得三日脚程。
想到萧六,即昨日他找到账册让小山子送来后就再无音讯,也没来邀功。虽说她并不认为萧六这种行为是在欲擒故纵,但的确令人短时间内难理解他的意图。越是这般扑朔迷离,越能勾起她一探究竟的欲望。
“阿硕,我去趟马厩。”她抬腿就往院外走去。
阿硕瞪大了眼睛,在她身后追着问道:“姑娘只是安排个下人办差而已。劳累了半晌,赶快休息会子才是正道理……欸欸等等奴……”
陆南星此刻不便解释,只得示意她跟着,径直走向马厩。
阿硕只能快步跟上,她后面还有个尾巴——走到哪里都跟着的许招娣。
三人快到马厩时,阿硕见一名瘦高个子,容长脸,穿着信使衣裳的人正往外走,待走进了她斜眼调侃道:“这不是沈三爷么,今儿吹的什么风来马厩,难道又是打……”
“表姑娘。”沈三赶忙躬身作揖,胆战心惊地冲着阿硕挤了挤眼睛,边比划边说着口语求饶,逐渐后退而后撒丫子就跑的无影无踪。
阿硕鄙夷地看着他犹如长臂猿逃跑时的鬼样子,嘟囔着骂道:“整日里就知道赌钱,他在哪儿盘旋,哪儿就准没好事。”
陆南星听到赌钱,不由得想起在皇城里,每每入夜后太监们也常聚在一起赌钱。既能打发时间,也能联络感情,获取到一些各宫的消息,互通有无。
她心中一动,不知萧六是否也会参与赌钱?可他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待走进院内后,阿硕刚要去庑房内找人,陆南星却一眼瞧见了正在给绛官刷毛熟悉的背影,她抬手示意阿硕她们在原地等,自己一个人向他走了过去。
萧六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刷马的手稍顿了顿,又继续刷了起来。
陆南星走到他身侧,瞧着四周无人,便直接问道:“那日为何要杀监工?”就是要出其不意,且看他的反应。
萧六听后,拿着刷子潦草拱手后,泰然自若地继续干着活,“表姑娘曾命仆护你安全。若不先发制人,刀剑无眼,千钧一发不死既伤。”
陆南星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我只是让你见机行事,可没说让你一言不合就杀人。就算你将责任推我身上,也打消不了我的疑惑。”
“表姑娘的指令犹如军令,无人敢违背。”萧六拍了拍马身,“交代每日给马洗刷两遍,若少洗一次五十鞭子,仆亦不敢耽误。”
他将刷子扔在地上,右手轻松拎起木桶,意味不明的眸光看向她,抬起了桶,目的不言而喻。
陆南星只好后退几步,看着他左手轻巧一勾,桶中的水呈扇形泼在了马儿身上,瞬间将残留在马毛上的脏东西全部冲了下去。
只不过,她可不是轻易就能被打发的,往前走了几步,抱臂打量着他,继续追问道:“以你的身手,想要制服他,根本不用飞过去那一刀。”
萧六拎着桶,垂眸道:“留着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日后还是一刀解决。杀了他,让百姓们见到表姑娘和大帅公正无私的一面,这人的命也算有了价值。”
陆南星听了他的话,竟无言以对。
这才看到他眉棱骨旁有道很深的刀疤,发间的汗滴顺着刀疤的沟壑,沿着他如刀削斧凿的脸颊流下来,此刻他虽侍立静默,周身却散发着野性难驯的不羁。
念及前身对他多有羞辱,陆南星能屈能伸地向他拱手道:“以往是我过于娇纵且目中无人,对你做出很多过分的事,我向你道歉。”并拿出绛官塔链里的紫金鞭,递给了他。
萧六的目光盯着她手中的鞭子,良久后,拱了拱手,“表姑娘前来,若有差事尽快吩咐。天色已晚,要关城门了。”
阿硕见他并不打算接姑娘手里的鞭子,本想上前骂他不知好歹,又觉得他敢接就先打死他……摇摆不定间在后头看得直运气。
许招娣早被这男人身上危险的气息吓得一个劲儿的往阿硕身后躲,只是好奇地探出个头悄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陆南星这招本来就是以退为进,知道他无论出于何种打算,都不会抢过鞭子抽她一顿。也知晓,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既往不咎。只得将鞭子收起,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便记着,下次你想到怎样让我还这笔账,随时说便是。眼下的确有个人,需要你驾车将其接来。此人是姓周的妇人,住在柳条巷第三户人家。”
萧六拱了拱手算是应喏,转身就去套马车。
阿硕刚要上前说“等等我”,却被陆南星拽了拽衣袖,目光示意她不用说话。
三人回到屋内,阿硕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为何不让我跟着?周娘子见到他这张恐怖的脸,非得吓死不可。”
许招娣想起爹爹说北方结冰能把人冻成冰坨,赶忙加了一句,“周娘子怕是得冻成冰坨。”
陆南星见她们两个一唱一和,无奈地笑着叹气道:“过会子见到周娘子,你们可以悄悄儿问问。”这正是她想要各方面观察此人的缘由。若阿硕也跟着,那便没意思了。
“姑娘,你还笑?!”阿硕不满地哼道:“以往姑娘的性子,哪有向人道歉的时候。方才你那般诚恳的认错,奴婢听了心里就难受。”
这件事许招娣和她有着不同的看法,想起人群中对姑娘的议论,忙道:“奴听到一句话,叫什么,”学着那位老者的口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应是知道错了改正就是好人。”
陆南星赞许地看了招娣一眼,目光落在阿硕脸上,“这方面,你的观念还不如咱们小招娣。若他是个可用之才,我道歉又不损失什么,还能有机会获得原谅,何乐而不为?再者说,我以前本就做的不对,不若趁这个机会低姿态重新做人,日后还能像招娣所说那样,换来一个知错能改的评价。”
许招娣崇拜的目光看向她,“姑娘懂得真多,讲的又很清楚。只是奴婢不懂,彼时奴婢爹爹误会了阿娘,却始终不肯认错。阿娘却说,要给男人留面子。为何女人要顾及男人的面子,男人却从未想过要向女人道歉?”
陆南星深拉过她的手,温声道:“你阿娘说这番话,是敬重你爹爹,忍忍便能换来家中和睦,是一种自我牺牲。往深了说,却是千百年来女人被世俗礼法閫于内宅,逐渐形成的道德标准——那便是以夫为天。历经唐宋,女子的地位相较之历朝有了提高,这才有了自主和离的权利。以及夫逝子遗,财产继承唯家妻。即便再嫁,亦能被世人接受。如今被蛮人统治了百年,社会风气又被打回原形,这是当政者的过失,却要让万千女性承受这般苦楚。所以咱们不为谁能高看女人一眼,为的是能自由的活着。”
许招娣喃喃道:“能自由的活着……”
陆南星见她的目光充满了向往,抿了抿唇道:“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且我也并不能确定就真的能实现。”人生总是机会伴随着危机,犹如她挖了三年密道,却失算那些挖地道的太监先她逃跑,将蜡油滴的满地都是,她才会不慎滑倒,死在了洞口处。但并不能因此就没有了目标,若不是当初想着终有一日能重获自由与外祖母相见,她又怎会熬过宫中漫长的五载。
她又坚定地加了句,“但人要有对未来的期待和目标。”当看到阿硕红着眼眶却目光灼灼又不敢置信的目光时,又有些懊悔不知不觉说的有些多。
但阿硕心里想的,却是她终于相信并且确定:姑娘这辈子是不会嫁给阎少康了。长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犹如小命儿得到了保障那般,她有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