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会记得》叶清弄

4、故事的开始和结束

　　故事的开始，是怎么样呢？我记得我们后来经历的所有事情，一起认识的所有人，却唯独记不清我们的相遇。

　　记忆很模糊，依稀记得应该是大学部门纳新时认识的。那时候的我，刚到了一个新环境，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又陷入了一个自我保护的状态，连参加部门，也是被学姐硬拉过去，只是为了凑个人数。

　　你不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我也不是，我甚至希望自己是透明的，但就是这样的你，后来走进了我的生命。

　　在天津的第三天，是你的生日。朋友圈里，我们的共同的好友都在祝福着你的生日，我在遥远的他乡，静静地看着你们的欢喜。

　　我为你的这次生日准备了一份礼物，但是现在的我，却无法把它送出去。那是一套非常难得的《海贼王》公仔，是我特意拜托日本的朋友花了一个礼拜帮我找的。我记得当我拿到手时，喜悦溢于言表。小落说：“我送你你喜欢的限量版手表，都没见到你这么开心，能收到这份礼物的人，一定很幸运。”这怎么能一样呢，亲手准备礼物给喜欢的人，有多难得。

　　那天晚上，我在慧慧那，第一次喝了葡萄酒，有点涩。

　　我是个不喜欢酒的人，家里长年累月的堆着各种各样的酒，住在那个家里的人，一喝酒，就开始发疯，我从心底排斥酒。然而，在无法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开始逼着自己喝酒。

　　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人心呢？是不是越靠近，越觉得疏离？

　　借着轻微的醉意，我给你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你，语气冷静而疏离，你说：“你又去哪里玩了？我生日你都没有过来。”我要怎么开口呢？我要说是因为不想见到你们俩站在一起，所以我才逃了吗？我不敢。

　　我说：“过来见我舍友啊，很久不见了，刚好最近有时间。”

　　你说：“恩。”

　　我又说：“生日快乐呀！”

　　你说：“谢谢。”

　　而后，陷入一片死寂。

　　我该说什么？说我们的争执？说我很想你？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知道，后来我想如果我能够更醉一些，也许我就能说出口了，可惜我一直很理智，从来都是。

　　正当我还在思索着说什么，我听见电话那头她叫你的声音，匆匆说了句“再见。”结束了这段通话。我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自尊，逃避着关于你的一切，但是现实往往是残忍的。我以为我能安安分分地守在你的身边，以你的朋友的名义，我战战兢兢地守护着我的情感，我是个如此缺乏安全感的人，对你的感情，卑微而敏感。

　　慧慧说：“你有什么好呢？”在她看来，你长相普通，家境不优越，唯一的优点，大概是性格好。她说：“性格好的人那么多，为什么非得是你呢？”

　　我该怎么去回答呢？慧慧和我不一样，她从小生活在一个完美的家庭，没有经历过那些生离死别，我不一样。我很多时候都觉得，我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出生是错误的。从小到大，我所在的环境，充斥着争吵和不安，我每天都在担心家里会不会出什么事，爸妈是不是又吵架了，姐姐是不是又出事了，我从来没有感受到家里的温暖。

　　唯一心疼我的外公，也在高二那年离我而去，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世界就是冰冷的。我努力把自己缔造成温暖的家庭成长的小孩，在外人面前，我阳光，聪明，宽容，大方，私下的我，却是敏感，抑郁，心底的伤口，结痂，再被撕开，循环往复，从未愈合过。

　　所有人都觉得，我过得很好，每个人都很羡慕我的生活，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过得有多不开心。除了你。你是第一个触碰到我内心的人。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一群人一起聊天。聊到生死，你说：“我觉得，你曾有过无数次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我愕然，似乎心底那个黑暗的角落，被撕开。朋友们笑道：“不可能啦，她天天那么开心，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也笑，但是我看见你的眼底没有笑意，很严肃，我渐渐失去了笑容。

　　我是个天生有办法把自己隐藏得很好的人，我有无数个方法去掩饰自己的过去，所有人都觉得我很好，谎言说多了，连我自己也觉得我很好，没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这么多年，唯独你看穿了我的掩饰，于是我陷进了你的眉眼里。

　　张先生，我想我们的故事就是起源于你对我说的那句话，你一定没想过一个小女孩，居然有那么多的心思，居然想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你对我好奇，又或者你只是天性使然，关心身边所有人，包括我。而我，却抱着你的这份关心，不放手，好像一个在海上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块木板，不肯松手。

　　后来这仅存的安全感，还是被打破了。

　　我记得，毕业那天，我们一群人，约好了去唱歌，你神神秘秘的晚到了半个小时，我正在帮你点歌。我以为你只是带了个朋友和大家一起玩，但是当我看见躲在你身后的那个人时，我心里有只小怪兽在咆哮，因为她太像你说过的，你喜欢的女生的样子，我有点慌。你一脸笑意地向我们介绍着，所有人都围着你们起哄，除了我。我在人群外，望着人群中的你们，手脚冰凉，手足无措。我喜欢你，成了一个笑话，成了一个可耻的笑话。

　　我记得，因为你说你喜欢那家的肉串，于是，我穿越大半个城市，送肉串给你；我记得，你想去的地方，于是我一个个记录下来，期盼着有一天可以一起去；我记得，你喜欢吃的食物，每次出去聚餐，我所选的都是你喜欢的：我记得，你不爱吃甜的，不喜欢吃辣的，我总是会先帮你点好饮料……

　　而现在，从此以后，从此以后真的是个悲伤的词语，以后你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接受不了。

　　很久以后，当你不再成为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当你的一切不再成为我的日常，那些我以为的美好，终于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