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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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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近
近到能看清裹彘兽浑身铁刺般的硬毛,近到能看见獠牙上的寒光,近到能闻见浓重的血腥味。
再往前一步,连一根碎骨都留不下。
这少年,到底是疯子,还是傻子。
“这东西厉害的很,不要硬来”星野刚想抬起半个身子又不得不躺了回去,他的骨骼都碎的差不多了。“你快走,它们不敢拿我怎么——”星野一句话还没说完,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彻底惊呆了。
近在咫尺的裹彘兽并没有攻击,反倒乖巧的围拢过来。领头的最大的那只裹彘兽俯伏在少年脚下,正哼哼唧唧露出一脸撒娇的模样。
一头野牛这么大长满獠牙的神兽露出如此顺服、甚至讨好的表情,实在有些违和。
星野眼睛都看直了,每次见到裹彘兽,不是血雨腥风就是血流成河,如此安静、顺服的裹彘兽,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见少年亲昵的拍了拍裹彘兽长满了厚甲的背,轻轻一跃已经到了它的背上。而其余的裹彘兽便恭恭敬敬的跟在少年身后,抢着推动板车。
迷雾层层散开,电闪雷鸣,已经到了碎魂谷结界的边缘。没有帝君的护灵甲,要穿过这结界要遭受九重天雷,足以让人灰飞烟灭。
驮着少年的裹彘兽停住了脚步。
推着星野的裹彘兽们也都停住了脚步。
雷声渐大,电光四射,眼看天雷越来越近。少年微微侧身,看着板车上的星野道“准备好了么?”
“准备。。。准备什么?”星野用骷髅一般深凹着的眼珠子瞪着他“你不会是要——喂,等一下!”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所有的裹彘兽簇拥着少年带着他一起往前冲去。
这是什么操作?难道他们要硬闯结界?!
巨大的轰鸣声,耳朵要聋了,星野头昏目眩,眼前一片白光,身子如火烤一般,要焦了要炸了。
星野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抵抗如烈日般的灼热。就在他觉得再也难以忍受时,一直在前方的少年转过身来,一片电光火石中,少年黑气更盛,双目却依然清亮冷冽,他轻轻拉住了星野的胳膊,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就这一下,如焦渴难耐入了清泉,如酷旱沙漠见了绿洲,星野顿觉清凉无比浑身舒畅,凭着本能立刻拽住了这只手,不肯松开。那手倒也没有推开他,随他这么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都变得宁静了,少年才在他耳边轻道“我们出来了”
星野这才发觉身边已是鲜花嫩草,远处是绿树青山——他们果然已经出了碎魂谷。
“你——”星野这才发觉自己还握着那少年的手,“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少年太奇怪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
少年微微一笑“我叫执官”
执官?这名字似曾耳闻,可一时竟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星野实在想不出何门何派有这样的人物,如此轻松就驯服了裹彘兽,还闯了碎魂谷的天雷结界。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再问了,因为他脚软的站不住,身子却如羽毛一样轻飘飘,他惊觉自己的肉身已然不在,只剩了渐渐化去的魂魄。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彻底失去了知觉——他居然睡着了。
这一觉十分香甜,星野还做了一个很美的梦。他梦见一只烧的浑身流油的烧鸡,香嫩可口,长相标致。就在他想掰下一只鸡腿美美的咬上一口时,身边就响起炸雷一样的声音“盏清玉,你在这里搞什么鬼”
这声音又响又扁又钝,好像是一把破烂锯子在锯木头,听的耳朵生疼。
星野给震的几乎要跳起来,刚要坐起,周身却一丝力气也使不出。勉强撑开眼皮,却是黑漆漆一片。
这什么地方,怎么头顶上还带个盖子?幸好盖子并不十分严密,缝隙里有微弱的光透入,待仔细分辨后,星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一口棺材里!
刚活过来转头就进了棺材,这倒是一点都不浪费,星野哭笑不得。
一个细细的声音嗫嚅道“张领事,我看门主的灵堂实在是有点脏了,所以来打扫一下”
“死都死了,要那么干净做什么?”那声音如一把破锣在敲着“你要搞清楚,现在谁才是这的主人!”
又一个声音高声道“盏清玉,你是不是当南遥的狗当习惯了,连他死了都要来舔几下。”
那破锣般的声音道“既然你这么忠心,我张大龙就成全你。把这家伙送到后院厨房吧,让他给南家再做一份贡献”
接着是叮叮咣咣的破碎之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打翻了。
“我不去,我不去!”盏清玉嘶叫着声音渐渐远去了。
外头安静了片刻。
张大龙训话道“今日仙人到访,你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关系道咱们望月堂的前途,不能有半点差错,都听见了没有”他的语气虽严厉,却充斥着股浓浓的喜庆味儿,就差在灵台里放鞭炮了。
有人道“仙人一到,今后咱们可就要改口了,可不能再叫张领事了”
又有人立刻斥道“还什么张领事,明明是张门主~”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拖腔拿调,还带着点戏腔,谄媚到了极处。
但是除了躺在棺材里不能动弹的星野,其他人却没有觉得半分不适,只生怕自己马屁拍的不够,不到位,纷纷附和道
“恭喜张门主”
“望月堂有张门主带领,必定发扬光大,一日千里!”
“望月堂有张门主,真是望月堂的福气,望月堂的运气,加上张门主的王者之气,三气合一,还有什么做不成的”
“你这话实在欠妥,这福气运气岂是望月堂的?明明是张门主带来的,张门主是望月堂大大的救星、福星啊。”
“有张门主做门主,我这心总算是定了,张门主真是望月堂的定海神针啊!这就叫灾星去了福星来啊。也就是张门主宰相肚里能撑船,忍耐了这么久。”
“你们也不要这么说”张大龙拿出撑船宰相的无边肚量,很大方的表示“前任门主还是做了一点事情的,只是太年轻不得法。你们的忠心我已经看到了,以后大家齐心协力要把望月堂做强做大,待我正式入了灵族,上乌山见帝君,咱也能混个长老当当,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此处掌声一片。
棺材里的星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再听张大龙这番没有见识的话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直挺挺的躺着。
直到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星野的四肢才算有了一些力气,勉强可以动弹了。
借着几近于无的光线,星野欣赏起自己的身躯,一双纤长的手和单薄的双臂,虽然瘦弱了些,也是有血有肉的,捏一捏,还很有弹性,看来是刚死不久的年轻人。就是这一瞬间,残存的记忆席卷而来,将这位暴毙的“前任门主”短暂而又倒霉的一生如画卷般出现在星野的脑海中。
此身体的原主人名叫南遥,是望月堂第三代堂主,为修灵族民间堂口之一。
灵族有八大支派,其他七族都是高高在上,唯有修灵族乐与民间打成一片,一身的烟火气。时值妖风魔道盛行,百姓苦不堪言。于是修灵族在民间各地设立堂口,拣选有悟性又有意修道的凡人,恩赐些许灵力和斩妖除魔之法,让他们保一方百姓之平安。
而望月堂就是这遍布各地数百间的堂口之一,也是最不起眼的堂口。
这倒怪不得望月堂,实在是所在之鼓安城地势平坦日照充足,山清水秀活水聚风之地,百姓富庶安居乐业,所谓阳盛而阴不滋,鬼怪邪祟少之又少,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件像样的案子。没有危机感的百姓积极性是最差的,每年的供奉也少的可怜,这望月堂也就成了最清贫的堂口。
门前冷落,人丁稀少。
前两任门主倒是安贫乐道,勤勤恳恳的将分内事做好,下属们有事捉妖,无事种田,倒也还过得下去。转眼到了这位门主南遥头上,已经是第三代。
南遥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灵性颇高,确实是个接班的好苗子。
可惜,作为门主他缺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心性。
这心性,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兴趣爱好。
南遥虽然聪明,却对斩妖除魔毫无兴趣,反而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画,从前被老爹管得紧,只能装模作样的修炼驱邪之道。
后来老门主一死,他立刻如麻雀出笼放飞自我,今天参加书友会,明天参加诗歌赛,后天江畔听夜雨。望月堂的差事能躲就躲,能推就推。本就是个底子薄的穷堂口,哪里经得起他这样开销,不出一年南遥兜里就没了闲钱,别说诗酒茶,就连油盐酱醋都快买不起了。原本的几个老部下纷纷辞职,回家种地去了!
南遥这才慌了神,没钱怎么新丰美酒,拿什么鲜衣怒马,又如何痛饮狂歌?有了金缕衣风才清月才明,没钱可不真成了穷酸秀才了。
就在两袖清风的南遥走投无路时,一个人的出现帮他解决了大难题。
这人,就是适才棺材外头耍了一通威风的张大龙。
张大龙原是望月堂一名修士,此人脑子活络办事利索,也曾得过上任门主南岳的赏识委以重任。后来却因犯了堂规被赶出了望月堂,去向不明。具体犯了哪条南遥并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在南遥的记忆里,父亲南岳是一个严肃到凡事都一板一眼有规有矩的老头子,堂规由原先的十条激增到一百条,在他手下做事想不犯堂规也很难。
张大龙被赶走后,南遥还曾经因为没人再偷偷带他出去玩儿惋惜过好一阵子。
也许是缘分,又或者是这张大龙确实忠心耿耿,在南遥左右为难之际,他主动找上了门,说是在外头奔波多年,时时惦记着望月堂的情分,想回来求得老门主的原谅,重新回来当个马前卒。不想却迟了一步,老门主已然仙去。说到动情之处,张大龙潸然泪下,并表示自己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年,也积攒下不少的钱财和人脉,要是望月堂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南遥见他如此重情重义,顿时感动的泪水盈盈,立刻将眼下的难处说给张大龙听,原本只是吐吐苦水,没想到张大龙还真就有了主意,不但能提升望月堂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并且南遥还能继续过上悠哉逍遥的日子。
南遥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也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将望月堂交给张大龙照应着试试看。这一试还真就试出了转机。
张大龙管理望月堂,不过短短几个月就破获了几起大案,收到的锦旗比这几年加起来还多几倍,而供奉也水涨船高,白花花的银子就进了望月堂的门。
南遥尝了甜头,就把望月堂的事情彻底交给了张大龙打理,自己琴棋书画诗酒茶,过上了吟风弄月的惬意生活。
星野心中叹气,这个南遥表面上聪明过人,其实却是个大草包,人情世故半点也不通。
张大龙当年被南岳赶出望月堂,失了门派终身不可修仙,何来情意之说?
退一万步,真是心怀感恩之心,怎的不早来,老门主一过世便找上了门?
一回来人生地不熟就破获了几起大案,怎么破的?如何破的?
这么多的疑点,这个南遥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想过。这么下去,还能不出事么?
果然,接下来的一年画风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