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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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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火几人被困在屋中时日已长,扶疏从雾山上下来后,为了全心意照料乐幽,没心思像往常那样与众人商议借还时辰之事,而是直接将他们封印了,也不知是不是将魔里发生诸事,怪在了他们头上。回巴下后要么魂不守舍,要么与回川忙着生计,便将贪火他们一直封印至今。
待回川午休时,扶疏盘坐闭目探去,见各人屋门紧闭,竟没在闹事。
扶疏先去找了旡夊,问旡夊雾毒可清了?旡夊点头,打手语道:“早就清了。”
扶疏坐下来,问旡夊:“我将你们封印至今,你可怪我?”
旡夊摇头:“不怪。”
扶疏苦笑:“如何会不怪,你不过是性子好罢了。你可知道我与乐幽宫主入魔一事?”
旡夊摇头,“不知。”
扶疏将魔中诸事讲给旡夊听,旡夊大惊失色,道:“哥哥,我万不会那样害你和宫主,你要信我!”
“我知道,我信你!”
“难怪了!”
“难怪什么?”
“哥哥,你可有去看惕栗?”
“还不曾,我先来看了你。”
旡夊拉着扶疏去到惕栗屋里,没见着人。
“惕栗呢?”扶疏问。
“他不在了。”
“不在?他还能去哪儿?”
“哥哥,你探探自己。”
扶疏闻言愣住,“莫不是?”忙向身内探去,果然!
“他怎么会?!何时发生的事?我为何竟不知?”
旡夊道:“起先我也不知惕栗怎么突然不见了。今日你说起入魔一事,我猜想,他便是在你害怕爱宫主那刻被收的吧。”
扶疏苦笑:“这惧,强大如斯吗?!”
旡夊点头,“哥哥对宫主的爱,强烈如斯!”
扶疏深深叹了口气,“都是在魔里的事,当不得真。”
“是否是真,哥哥再清楚不过了。……哥哥,你将我也收了吧,这样你与宫主便能长相厮守了!”
“不行!我说过的,我不会害你们。”
旡夊温笑道:“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来这世上也不是自愿的,每日禁锢在这方寸之地也无趣,如今正是哥哥需要我时,再没有比现在走更有意义了!”
“不行!”
“哥哥!”
扶疏看着旡夊,“我再多匀些时辰给你,可好?”
旡夊摇头,“我不要!”
“那你如何才能得趣?你告知我,我定允你!”
“哥哥,我就要你将我收了!”
“你何需如此!”
“哥哥,你不想要宫主吗?”
“我……想。”
“那便是了!将我收了,我们三相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
“哥哥,我是自愿的,你并未食言。而且,这一日,总会来的,你是知道的。再者,若来日你又像这回这般为人所控,看到的怕就不是魔,而是现实了!哥哥忍心看我害人吗?!”
旡夊句句在理,可扶疏就是下不了决心。
旡夊也不管他了,自己施法自陨起来。
扶疏大惊失色,连忙出手阻止,奈何已晚,旡夊已是不能回头。
扶疏泪流满面,这么多年隐居以来,家中唯有旡夊与他心意相通,如今又要为他自陨,他心中如何舍得,又如何不痛!
然而,旡夊没有等来寂灭,他运完功还好端端的站在扶疏面前。
扶疏大喜过望,抱着旡夊说:“再莫要如此犯傻知不知道!”
旡夊满面疑惑,将扶疏从身上扯下来,问:“怎么回事?!为何不行?!悒怏姐姐不是如此走的吗?”
扶疏也是不解,但并不想深究,“还好不行!还好不行!”
旡夊失望极了,坐在榻上满面愁容。
扶疏安慰道:“我们都有自己的命,时候未到,莫要强求。”
旡夊默叹一声,摇摇头走了。
扶疏又去向贪火与介子告了罪,稀奇的是他二人竟也没怪他,只怕也是因了惕栗突然不见的缘故。
自那之后,旡夊贪火介子三人还是按先前一般的时辰出来,也无人有怨言。
回川问过扶疏惕栗去哪里了,扶疏说和不乱去了同一个地方,回川也没多问。
春去夏来,扶疏为防自己多想,每日里没日没夜的做匠活,回川也只当他是喜欢,并不阻止。
院里种的菜蔬都成活了,不枉回川买了农桑集让扶疏旡夊贪火介子读给他听。贪火读了两天甩手不干了,让回川自己去学认字,其他人倒是耐心。
扶疏的小院热闹起来,鸡鸭猫狗成群结队的追逐乱跑,都是回川瞧着新鲜买回来的。院里的菜时常被拱,扶疏只好做了高高的木栅栏,可奈何那些小东西还喜欢满地拉粪,经常便在扶疏的匠活上,让他好不恼火。
回川作势打了小东西们几回不管用,就将他们都关在后院不给过来了,扶疏这才清净。
回川每日里又要务农又要养畜,还要认字读书,忙得脚不沾地,却日日都是乐呵呵的。
扶疏还是不吃,衣裳也不让回川帮他浣洗,不然回川怕是四只手也忙不过来。
这日回川从市集回来,后头跟了一个人。
这人进门就抱着扶疏哭:“扶疏哥哥,哥哥要死了!你快去救救他!”
扶疏大惊,将人扒拉下来问道:“你……可是青萝?”
“就是我!”青萝顾不上抹眼泪,拉着扶疏就要往外跑。
扶疏拽住他,“青萝,你说清楚,乐幽怎么了!”
青萝哭道:“小花花那个叛徒!他将哥哥从半空中丢下来了!”
“宫主伤得重么?!”扶疏虽知乐幽本事大,但肉体凡胎从天上掉下来!他不敢想,心都要忘记跳了!
“很重!被族人抬回来的,如今躺在茅屋里等死!你快去救救他吧!”
扶疏手指已掐进肉里,也顾不上问其他了,对回川匆匆交代一句“在家待着别出门”就带着青萝腾云走了。
回川在下面大声喊:“大哥小心些,我等你回来!”
云上扶疏问:“小花花为何突然发难?它不是最听乐幽的话?”
“我也不知,想问哥哥,他又不让我进那茅屋!”
“什么茅屋?”
“你们在雾山下住的那个啊,他回家就将茅屋从袋里倒了出来,安置在他寝殿院里,还捏了结界,连我都不给进!”
“他……回去后一直住在里面?”
“嗯!每日里不务正业光只喝酒!”
“……他摔了为何不延医请药,躲在屋里做甚?”
“自然是等死啊!扶疏哥哥,哥哥自回来后就一直不对头,你可是伤他的心了?”
“我……”乐幽啊乐幽!我不过疏远了你一些,你何止颓废至此啊!扶疏心里又疼又急!但转念一想,寻死不是乐幽性子,定是青萝年纪小吓到了,遂定下心来安慰青萝:“青萝,你无需过于忧心,你哥哥不是那般不中用的人,我就算是……伤了他的心,他也不至于寻死觅活的!”
“如何不至于!我出门时他已有半月水米未进,我本事不济,连翻带滚的跑来巴下又用了七八日,你说他如今可不是要没命了吗!”
扶疏闻言又急了,上回在雾山乐幽四五日不吃喝就已昏迷不醒,如今二十几日过去了!他不敢再想,运足了神力往乐幽宫赶去!
他到时,果见那茅屋外捏了一层结界,青萝要叫唤,扶疏止住他,定定神,往里走去。
那结界挡住了青萝,却半丝没阻扶疏,像是特地为他开着一般。
扶疏走进他们住了月余的茅屋,见乐幽正躺在榻上,衣衫半开,闭着目,蹙着眉,脸色苍白。
扶疏心中钝痛,试了几次才哑哑出声:“宫主……”
乐幽缓缓睁开眼,见着扶疏也不惊讶,伸手道:“扶疏,你来了啊!”
扶疏不由自主的递过手去,乐幽将他拉进怀里抱紧:“你日日夜夜入我梦来,又要做甚?那日不是不要我了么!”
扶疏闻着乐幽身上的酒味苦笑,就着他说:“我来看看你好不好。”
“我哪里能好!每日想你都想得魔怔了!你日日都来,竟看不出来么?怎就这般狠心不知疼我呢!”
扶疏摸摸乐幽的脸,“为何喝这么多的酒?”
“不喝酒睡不着啊,睡不着如何见你?”
“光喝酒不吃饭如何行?”
“你不在,食之无味。”
扶疏往乐幽怀里拱了拱,哑声问道:“小花花摔你的伤如何了?”
乐幽摸着扶疏的手往身上贴,“你自己来探!”
扶疏顺势探去,发现乐幽身上无一块好骨头,他想必是自己胡乱接了一些,骨头自己又胡乱长了一些,如今歪歪斜斜的,再这般下去,怕是要残。
扶疏赶紧坐起,又疼又愠道:“宫主,你一身骨头稀烂,怎还如此肆意妄为!真不想活了吗?!”
“活着有什么意思!”
“胡说!你未遇我之前,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如今缘何就不行了!”
“不行了,就是不行了!”乐幽耍赖扯过扶疏,扶疏将他狠狠甩开,“乐幽!你争气些!”
乐幽望着扶疏,半响才道:“就连在梦里你也不要我了吗!”
扶疏望着乐幽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疼痛不比他少,哪里还狠得下心来训他!柔声道:“你躺好,我为你疗伤。”
乐幽本就不怎么能动,呆呆望着扶疏任他摆布,无论接骨多痛都不曾哼出一声,只一味的盯着扶疏,像是怕他眨眼就不见了。
扶疏为乐幽细细疗完伤,已是满头大汗。乐幽虽忍着痛呼,汗水却忍不了,此时也已一身湿透,昏了过去。
扶疏为乐幽擦洗换过衣裳,短短几月不见,乐幽身子已消瘦得他认不出来,还有数道伤口挂在胸背腿上,好在已经结痂了。扶疏又抹了几把泪,出门去了。
青萝已等得不耐烦,见扶疏出来,急急问道:“扶疏哥哥,怎么样?哥哥他还活着吗?”
扶疏脸上尽是疲色,温笑道:“活着,我替他疗了伤,无大碍了。你也莫守着了,回去歇着吧。”
“扶疏哥哥,你就要走吗?你能不能别走?哥哥没了你不行!”
扶疏说:“暂且不走,我替他熬些粥来吃。”
青萝闻言大喜,“好!我即刻送东西过来!”
青萝手脚快,指挥着几人差点将乐幽宫的厨房搬了过来。
扶疏说:“我就给他熬个鸡粥,用不着这么多东西。”
青萝说:“都放着吧,你俩和好前别出来了!日日吃喝只有不够的,不够我再送!”
扶疏不说要走要留的话,青萝不放心,道:“扶疏哥哥,你答应我不走了好不好?”
“青萝啊……”
“那最起码在哥哥好起来前别走成吗?他这样,我好怕!”青萝说着又哭起来,脸上惶惶的神色没有半丝作伪。
“青萝,我与你哥哥的事并不复杂,却是无解。所以我也不能答应你其他,待明日他醒来我先看看,如何?”
青萝很是失望,暗暗下主意要守在门口,就算死缠烂打也不能让扶疏哥哥走!
扶疏在外间收拾好了,将粥端去屋里熬了。
乐幽还睡着,呼吸虽粗重,但还算平稳。好在碎骨头没伤及肺腑,不然怕是等不到他来了。
扶疏边看着火边望着乐幽,不知道乐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情根深种的,扶疏自己是在魔里,乐幽可也是?可他先前不是有了意中人吗?这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
扶疏闻着粥要糊了,赶紧去端,罐子烫着扶疏的手,他“啊”了一声,才用棉帕子包着端开了,起盖看,果然又稠又糊,怕是吃不得了。扶疏叹口气,正准备端出去重新熬过,忽觉榻上有人看着他,他转头看去,是乐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