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晤》粉红色的猪尾巴

45、怎样爱你

　　一路清辉，轻洒了他满肩。从清音的角度望去，他下颌的线条依然那么柔和那么令人着迷，不由得，便轻声叹了一记。这一记，不同于以往的凄婉和忧郁，是有着淡淡的满足的一声叹息。
　　此身此心堕入情网，日日夜夜罔顾的痴，一腔灼灼热血四处嚣张，却给眼前人磨得不温不火，不是不曾想过放弃，只是每每挣扎时，自己会更痛，是以，遑论再苦再难，也只好咬紧牙关挺了下去。
　　而此时此刻，浩瀚星河下偌大的山林间，只得那曾经屡屡相拒的他，与她二人缓缓归矣，此情此景此生不能再好。清音感叹之余，又隐隐火起，缘由是那祈夏，枉费跟了她四年，仍做不来她肚里的虫，如斯紧要关键之际，那厮竟然厚着脸皮不紧不慢地跟着，还时不时打量几下挂住苏陌钦的她。
　　清音攀着苏陌钦削瘦的肩，视线飘向他身后小径上那道黑色身影，在那厮胸膛上狠狠剜了几记眼刀，然祈夏这厮仍丝毫不吃瘪，装傻充愣地回视着她的视线，明显故意做成白痴状。
　　清音冲他对了个口型，恶狠狠地道：“还不闪！？”
　　祈夏同样以口型，外带比划，回道：“小姐一番苦肉计，难得谷主抱你，属下亦感欣慰，定当一路相随，将此情此景替小姐永生铭记。”
　　清音怒，“滚蛋！”
　　祈夏翻了记白眼，“春宵苦短，小姐当全心体味，怎可因属下分了心？”
　　清音气得忍不住，在苏陌钦怀里挣了一下，但仅仅挣了这一下，便立马停住。因为她那个四年来不惊不动的师父正低眉对着她，简短地道：“若是有了力气，便下来自己走罢。”
　　清音一急，转瞬流露一脸哀弱，可怜兮兮地道：“师父，你累了吧？你若累了的话，我下来自己走走也无妨的。”以退为进，是这妮子惯用的招数。
　　祈夏此时本可以落井下石的，却以德报怨地上前道：“谷主，小姐自从施了换血之术后，身子亏损得厉害，方才若不是属下拦着她，她怕是要一路爬来，去往冷月坞寻回谷主。”说完，大咧咧地冲清音高调地一笑。
　　清音顿时头大，攀住苏陌钦肩头，急忙道：“师父你莫信他，我好着呢。”
　　苏陌钦默然，只垂下一点双睫，深灰色的眸在月下静谧温和地望向她。
　　对于师父的这一招，清音一贯吃瘪，此刻立马开始扭手指，老实答道：“我还算好，不过有些四肢无力，动得不太灵便而已。也没有祈夏说的那么不济，师父。”最后两个字可怜兮兮地婉转延长。
　　苏陌钦语气沉稳地道：“既是有伤在身，回去好生歇下。”
　　清音见他不再追究，且清淡的眉目间隐隐生出了些倦意，便柔声跟上：“好。”
　　三人沿着早已走过无数次的谷中小径，不疾不徐地向前。夜里凉意幽远，皓月当空，玉色的月光映得眼前人亦是如玉一般温润静好。
　　攀着苏陌钦单薄的肩，十指指间全是淡淡的暖意和柔韧的触感，清音那妮子不由微微一笑，一路用了轻而柔和的语气絮絮地讲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虽是一贯地她自个儿说得多，师父回得少，然而，就只需要他时不时低眉看她再加上神情柔和地应她一记，她便觉得快活无比。而祈夏一直跟于其后，几乎没了存在感。
　　直到苏陌钦将这妮子抱进她卧室，轻柔地放于床上，替她掩好锦被，起身时，清音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他修长的手掌，对门前的祈夏道：“还不回避下！？”
　　祈夏凛然道：“属下心系谷主安危，怎能此时告退？”
　　一只枕头瞬间向着那厮呼啸而去，清音暴起，道：“我能将他怎样！？”
　　祈夏接过，不紧不慢地回道：“那可难说，小姐蓄谋已久，属下担心谷主受委屈。”
　　“你非得坏我好事！？”清音开始磨牙。
　　祈夏见苏陌钦眉头微蹙，看那身影似是打算起身离开，便立即道：“好好好，属下告退，你先留下谷主再说。”说罢，抢在苏陌钦之前阖上门扉。
　　“师父，你生气了？”清音见他低眉良久不语，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垂下的衣袖。
　　苏陌钦自门前移回视线，静静看着她的手，淡淡道：“祈夏跟了你，很好。”
　　清音怔了下，随即道：“那也是师父安排的好。师父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因为我和他没大没小地闹吗？”
　　苏陌钦不语，再次替她掖好被角。
　　清音默默注视着他忙碌的指尖，那十指纤弱却不迟缓，指间起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轻巧与稳健。渐渐地，看迷了眼，恍然忆起自己曾无数次看着这双手而不禁失神不禁钦羡的模样。“师父，你累不累？”这一瞬间，清音忽然不再急于表白自己心迹，只关切地问了句。
　　“还好。”苏陌钦低眉看着她，深灰色的眸在烛火里忽明忽暗。
　　“那就是累了唷。”清音轻声一笑，往里挪了挪身子，“师父，快坐。”
　　苏陌钦犹豫了下，似是不太习惯她今日的安静。
　　清音伸手轻轻拍了下床榻，笑得越发温婉，“师父再不落座的话，徒儿就只好起来陪着师父站咯。”
　　这一招屡试不爽，苏陌钦果然侧身坐下，右手置于床榻，左手放于膝上，只默默看着她，一时也无话。
　　清音拢上他的右手，指尖顿时传来淡淡的温度，她皱了点眉，却又很快展颜，“师父，我只说几句话，讲完就好，不耽搁你休息。”
　　苏陌钦待她讲完，今夜并未挣扎拖出自己的手掌，只平和地回望着她。眼前的女子，是他看着成长为今日的模样，因她，不是不骄傲。烛火下的人儿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但自有一种难以企及的自在风姿，惟愿这自在与她一生相随，而他就算倾尽所有，也要换得她一生笑靥如花纵行如风。
　　“师父，今夜还有几句话我忘了补上。”清音笑笑，“我说师父是一顶一的重要，饶是这世上众生芸芸能者诸多，然而对我而言，只得一个师父一个阿陌，清音最最喜欢的人，也只得你一个。但这话，自今夜以后我便再不会讲。清远教我明白，如若付出的，那人不能接纳，纵使再是喜欢再是细心呵护，亦不免仍是给了他负担，我不想你因我而这样，所以，师父，自今夜此刻起，清音再不会讲那些扰你心神的话，定会还你一片宁静。”或许是她既往追逐得太过热烈，猛地，驻足回望时，这才惊醒，原来自己之前所言所行，借了相爱之名，却更加伤了他。
　　光影缠绵，在他指间猛然停顿、胶着。
　　清音只是微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回握住他有些僵直的手指，放在自己掌心细细暖着。口中说着这番话时，心里却有一股几不可见的暖流慢慢地浸过，舒舒缓缓的，使人微醺。
　　“师父，等我好些了，便用那七宝珠配了药引，总归对你有些好处的。”轻声说完这句，清音又微微笑笑。目光流连在眼前人恬淡的脸庞上，不是不痴迷他的面容，只是，如今也懂得了、学会了稍加克制自己那彰显的心意。
　　苏陌钦这一次良久没有答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神情隐隐变幻，但洇没于烛光火影之中，终不易得见。
　　“师父，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就拉上清远出谷，那厮有些陈年旧账并不适合在谷中解决。”清远敛了点笑意，“待到这些都收拾妥当了，郢天城的悠悠居里也合该有位尽责的坐堂大夫了，我会乖乖地继承师父的衣钵。”
　　“你……”轻声一叹，他并未将后面的话讲完。
　　清音日后无数次回想，仍是不知眼下此举究竟是错是对。她为他考虑过许多，却独独忽略了，一贯闷声不响的师父，对于他的世界里那仅存的一点点璀璨的光芒会死心塌地到何种地步，他能付出的，远远超乎她如今预料。
　　这一夜之后，那妮子便乖乖养病，顺带拿了各色理由，赖着苏陌钦不能再去冷月坞。好歹也算得两代翠寒谷嫡系弟子的各中翘楚，真要给自己下起药来，自是一丁点儿也不含糊，更何况，还有清音赖死赖活地软泡硬磨地连哄带骗地喂了苏陌钦不少珍奇汤药，是以多日下来，他的气色虽不比以往，但好歹尚在慢慢地恢复。
　　与此同时，如此一来，翠寒谷本就多年不理世事，如今更是干脆封了出入谷中的道路，用清音那妮子的话来讲，这谷内谷外楚河汉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便是连只蚊子也不能随意串门的。
　　等待那妮子可以下了榻四处溜达了，苏陌钦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清音那妮子终于开始倒腾七宝珠。

作者有话说

　　重出江湖了^_^，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我自己都⊙﹏⊙b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