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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七夕良辰奈何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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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暮成雪每日巡逻总会来几趟温家后院,她喜欢坐在屋檐上偷偷瞧他,有时一瞬,有时一刻,还有时一坐便是半个时辰。
少女有少女的坐姿,暮成雪最常用的坐姿便是半坐在飞檐上,双腿在空中轻轻摇晃,一面把玩着她的弯弓。月色如水,轻轻泼上了她的发丝,飘逸的衣裙衬得她好似月下精灵。
他这几日倒真是闭门不出了,许是在那晚受了风寒的缘由,但对暮成雪来说,她只要与他离地近一些便知足。没想到自己多年前的心思,在做弑灵人之后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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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大夫照常来温府看诊,以他的医术自是无法医好温雲缭的怪病,本想着加大药剂,却见温雲缭的气色好了不少,于是便让他在屋内多躺几日,熏熏几味珍贵的药材。
稀世药材熏了不少,然而整日与床榻为伍的温雲缭气色反而虚了不少,他看着紧闭的檀木窗,不由想起几日前的奇遇。
暮成雪。
他竟觉得她有一丝眼熟。恍惚间,他想起了几年前的元宵灯会,人群里的一张脸在朦胧中与她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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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大约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暮成雪放下弯弓,柔柔地掬起自己的一缕长发打成同心结,少女心思一览无遗。
“哼。”白狼重重哼了一声表示同意。不仅是傻,而且没有自知之明。
秀眉微微隆起,白瓷般的脸上蓦然漾出一丝悲哀。暮成雪轻轻叹了一声,是啊,她早便是个死人了,哪能同普通女子一般。
每当此时白狼便会默默离开,她傻,他又何尝不傻。甘愿放弃狼族妖王身份的他,或许更傻。
正当暮成雪起身想离开的时候,对面的窗户开了,开窗之人正是温雲缭,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似乎对于暮成雪的出现并不意外,还朝她笑了笑。
他这模样,笑起来自然是谁都逃不过。这世间怕是没有哪个女子能不败在温雲缭的俊容下,如若有,那就再笑一下。
“你每夜都来看我,却又不进屋,为的是什么?”
小心思被他当面指出,暮成雪只觉得脸上羞得慌,半点也不敢再看对面的温雲缭。
温雲缭哪里懂得女儿家的心思,他只当她来这儿是为了护他。
“我,我只是在,巡逻,在巡逻,你这里视野好,看,可以看到好多地方。”暮成雪磕磕绊绊地说着,她虽不是什么妙语连珠之人,可这么不会说话还是头一回。
皑皑的月光下,少女美地不可方物,她脸上其实没什么大表情,可温雲缭却觉得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女儿家的娇态,莫名让他心颤。
不知怎么的,温雲缭忽然开口道:“是么。那你,可愿进屋坐坐?”
“啊?”暮成雪诧异地对上温雲缭。进去坐坐?那可是他的房间,她这么进去,不太好吧。
一丝暧昧在两人的对视中闪现。
“是我唐突了。”他说完才意识到男女有别,她虽不是人,可终归是女子,男女之防还是要守的。
她拿起弯弓起身,檀口微张,然而千般思量却堵在了喉间,“……”
温雲缭见暮成雪说不出话便想帮她解围:“我这里想来不会有妖灵过来,暮姑娘还是去他处巡逻吧。”
他这是,在赶她么?
暮成雪心尖升起一股清浅的幽怨,如才露尖角的小荷,被大雨泼了个正着。“嗯,我走了。”她落寞地转过身,正要跳下屋檐。
“暮姑娘。”温雲缭再次叫住了她。
然而这一次,暮成雪并未回头,她半低着脑袋声音闷闷的,“何事?”
“过几日便是七夕,你……”温雲缭一手抓着窗棂,微微探出身子,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向暮成雪做出这样的邀请,“你,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暮成雪豁然从哀怨中回神,但依旧未转过身,她的声音小了一些,“我白日不是人,是灵体。”
他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在意,“我不介意。”
“好。”她答完便跳下了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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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临城中的最高阁楼顶端立着一位白衣少年,无情的夜风猎猎地吹着他的长衫,卷着一角布料飞扬。少年两鬓的发丝稍卷,额间勒着一根暗红色的系绳,系绳中央挂着颗赤色的珠子,在月光下红地耀眼。
若说温雲缭的容貌是天人之姿,那祁琰的容貌便是凌驾于男女之上的存在。飞眉入鬓似远岱,凤眸微挑惹星辰,薄唇如剑,颠倒众生。
放弃狼族妖王的位置,在妖界众生看来愚蠢至极,可他却做了。人世界的情爱,真教人生死相许。
于他而言,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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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节这日,玄临城热闹非常,许是因城内过不了亥时,城民便将过节的氛围都搬到了早上,但凡有未出阁女眷的门户,皆会在大门上方挂着一缕五彩线。
城内的习俗是,未婚配女子可在今日出门觅选如意郎君,相中谁,便将亲手绣的荷包给他。男子当即收下,两人便是成了,但若是男子不愿意也不能在今日拒绝,需在三日之后将荷包送回。
主街道上两侧摆满了各种小摊子,比平日要多一半,而这些摊子里大多是女子用的饰品和布料,还有一些卖盒子的摊子。来来往往的人堆里,出行的年轻男女随处可见,少女明眸皓齿,少男风流倜傥。
你羞涩,我便大胆。你倾心赠荷包,我便以心许朝暮。
这行人里面,最瞩目的当属温雲缭,他的相貌便不说了,毕竟是玄临城内第一美男,个子比一般男子高,可身形却偏瘦,白狐裘衬得他本就惨白的脸色更白了,一副贵公子的打扮,广袖流风,云锦拦腰。
这城里没人不知温雲缭的怪病,谁也想不到他会在七夕出府,擦肩而过的女子频频朝他暗送秋波,然而温雲缭却像是没瞧见一般。
原本温老爷是绝不同意温雲缭出门的,毕竟大夫交代过,但前一夜暮成雪给温雲缭喂过血,他气色好了不少,这才让温老爷勉为其难应允了。
“你白日待在何处?”他手里拿着把油纸伞,本是为暮成雪准备的,他怕她惧光,可这行为却被暮成雪笑了又笑。他还记得她当时捂嘴娇笑说:“你以为我是鬼吗,我是弑灵人,白日为灵,黑夜为人。”他被她说地尴尬,但这伞都拿出来了,他便索性拿在手里。
暮成雪依旧穿着一身平日的白衣,她也想学那些少女换最美的衣裳,梳最美的妆,但她已不再是人了,只能以灵体的身份走在温雲缭身侧。“碧霄殿。”
她眼角的余光撇过少女们手中拿着的荷包,徒然想起自己生前的生活,她也曾在七夕节前夜拜织女乞巧,只是在七夕那日未遇见他罢了。
两人行至猜字谜的花灯前,温雲缭随意抬起一张竹片,“重阳相逢消前愁。”他念完情不自禁笑了笑,侧身看向暮成雪。“猜得到么?”
“思。”他手里的竹片让她想起了与他初次见面的时候。
温雲缭的视线掠过一排排微微摇晃的竹片,盯着其中一块念道:“朗月星光柳树荫。”
“卿。”暮成雪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下意识偷瞄了温雲缭一眼,他也在看她,一缕笑意从他嘴边划过,最后消失在眼里。蓦地,她脸上一热。
“五年前的元宵灯会上,我见过你。”
“我也见过你。”
两人语毕相视一笑,他笑造化弄人,她笑世事无常,缘分起又灭。
暮成雪毕竟是灵体,温雲缭喝过她的血能瞧见她,但其他人并不能,所以在他们眼中,温雲缭是在对着空气说话,路过两人身边的少男少女一面偷瞧温雲缭,一面低声私语。
“你还是别同我讲话了,他们在议论你。”那些人的话语,她听地清清楚楚,其中不乏伤人的字词。
“他们议论与我何干,你觉得我在意?”温雲缭轻轻扫了一眼朝他指指点点的路人,不过是些见识浅薄之人,他如何会放在心上。
暮成雪半低着螓首,清冷的面容上落了一层淡淡的愁,“我在意。”
闻言,温雲缭侧头去看暮成雪,他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他常年与药相伴,鲜少接触女子,自然不懂她为何在意。
“温公子。”少女清脆甜腻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来人。
眼前站着一位身穿青衣的少女,面如清水芙蓉,白皙的皮肤上嵌着一抹殷红,及腰的长发上系着绿色的系带,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着。
当真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暮成雪不用猜也晓得她的目的,她没忘,七夕节主要有三个目的,祈福,乞巧,求缘,再看她手中的荷包,想来是相中温雲缭了。
说来也是好笑,有她这个灵体跟在温雲缭身边,大部分路人都将温雲缭当做神志不清之人,一路上虽有人频送秋波,可来赠荷包的倒真没有,这位姑娘可算大胆了。
温雲缭倒不是第一次遇上女子赠荷包,他十四岁时头一回在七夕节出来玩,东西没买光收了一路的荷包,怪他当年不懂事,回家后全都送给了下人,后来温老爷知晓这件事后将他骂了一顿,之后收了荷包去那些姑娘府上一个个赔罪。
“这位姑娘,我已婚配,请自重。雪儿,我们走。”温雲缭牵起暮成雪虚幻的手,大步一跨,直接越过了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双手拿着荷包,整人僵在了原地,他竟当场拒了她,这不符合习俗。等等,他方才说“雪儿”,可她并未看到他牵着人,他这是生病将脑子生坏了?
暮成雪白日以灵体的形态出现压根没有实体,温雲缭根本牵不到她,然而她在他伸手的一刹那装作自己被他牵住了,她虚幻的手穿过他弯曲的手掌。
“雪儿”,他方才是这么唤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