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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首(4) ...

  •   信鸽的事情过去不久,许仙大病了一场。应该说这是一场心病,老父寄来的几十两银子不明不白打了水漂,这事隔谁身上都受不了。何况许仙本不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本无可厚非。许仙所痛惜的是,这些钱是老父卖掉药房换得的,来之不易啊。

      不过这场病对于许仙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因为如果不病,他会非常愧疚于家人——出来找娘子,结果找了大半年,落得个人财两失。所以这场病来得恰如其分,很是时候。用病痛代替愧疚,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许仙躺在病床上,每天长吁短叹,是一点诗意也无了。粉丝们的日常记录里,记的尽是些“你丫有病”、“坑爹啊”、“伤不起”以及“孙子才不喜欢钱”之类的粗口脏话。许仙完全吐不出一句稍微有意境的话来了。后来粉丝们就不来了,他们觉得诗人的脑子可能出了故障,应该好好修理一番;如玉小妞也像消失了一样见不到。许仙独自呆在空荡的房间里,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孤独。每当夜晚降临,他总是钻进被子里,让黑夜更黑,相思入骨难成眠。

      我现在的情况也不比许仙好到哪去。白天像机器一样卖力地码字,一旦进入夜间,就寂寞得想要自杀。我是一个男人,我需要一个女人。我老婆远水解不了近渴,解得了我也不会碰她了。因为我对她产生不了欲望。只需要一张离婚证明,我们便土崩瓦解。小丁姑娘若即若离,明明近在眼前,但是怎么也抓不住。古语有云,人生之苦,在于所求不得。所以我现在的处境很是狼狈。幸好我不曾生病,不会像许仙一样在病痛之中期待着某人的出现。

      许仙病愈以后,很快被赶出了梦仙楼,理由是他拖欠房租和乱耍流氓。拖欠房租确有其事,但是许仙很愤怒,因为黄老板许诺过他,有生之年不收他一个子儿的。

      黄老板出尔反尔,许仙怒气冲冲找他理论。黄老板见到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笑脸向迎:许相公,有何贵干,心脏病好了吗?

      许仙压住火气说:我这不是心脏病,是胃出血。

      黄老板说:那你的胃还出血吗?

      许仙说:不出了,再出就挂了。忽然想起此行目的,愤然问道:你答应过我,不收我房钱的,为何言而无信?!

      是吗?黄老板哂然一笑,那请问黄某何时答应过相公您的?

      许仙:少装蒜啦!就是那一天那一天!

      黄老板皮笑肉不笑:造谣是要有证据的知道吗?即使有人在场,听到我说的话,你觉得现在谁还会为你作证?

      许仙听了黄老板的这番赖皮话,气得头发都直了起来:你……你……太讨厌啦,我不跟你玩了,我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靠!于是收拾下行装,气鼓鼓地走掉了。

      至于耍流氓一事,许仙倒是供认不讳,因为他确实调戏过店里的几个女服务生。许仙过二十岁生日时,娘子送他一句话,她说男人啊,不在自由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他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想想,有点道理。

      他躲在床上极度无聊时,为了防止自己变态,就想找点乐子打发时间。有时过来一个女服务员,他便让她给倒一杯水。水倒好了,他就把女孩叫到跟前,突然指着她身体凸出的部分说:公子我好饿哦,想吃大馒头啦。说完伸手出去,快速摸了一把,又快速抽回,然后作若无其事状。

      这位被猥亵了的女同胞自然无法忍受许仙的轻浮放浪,一边破口大骂不要脸,一边向领导上打了报告。虽然许仙轻浮她的时候她也觉得很爽,但是为了维护作为女人的尊严和矜持,这很爽就不能表现在脸上。

      我不说你也知道,在我们周围,有很多像这位女服务员一样表面文静内心骚动的女人。她们常常把三从四德挂在嘴边,私下里净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既要做,又要立,这种女人真真要不得。但是许仙不这样想,他偏爱坏女人,尤其是表面不坏内心很坏的女人。而且他认为白娘子就是一个不错的坏女人。因为不会做饭,又怕别人闲话,娘子经常偷邻居家的蔬菜吃。许仙发现过几次,但是他没有生气,他认为这是娘子淘气的一面,所以暗地里赔了钱给邻居。

      另外,白娘子编过好多个稻草人,她把那个不可一世的镇长的名字写在一块木牌上,然后把木牌插在稻草人上,拿出好多毒针,一针针地扎。许仙认为娘子的心理年龄还停留在少年儿童阶段,理由是她天真又贪玩。

      有时候我也觉得女人坏起来也挺有意思。坏分两种,一种是真正的坏,一种是假装的坏。前者糟心,后者童心。我老婆就很坏,背着我偷汉子,不止一欠被我无意间发现;小丁姑娘也很坏,不止一次往白酒里兑可乐。我对我老婆心存厌恶,因为她坏起来不知羞耻。我对小丁姑娘感到欣喜,因为她坏起来无比可爱。

      许仙离开梦仙楼以后,仙人掌俱乐部也跟着解散了。因为诗人都不在了,它的存在毫无必要。这个民间组识能够维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宣布散伙的那天下午,天空阴云密布,老处女会长泪撒前台,因为这不仅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偶像;而且还代表着一个头衔的完蛋,以后恐怕再也当不成会长了。

      老处女不愿离去,一口气诵出了诗人的一百首作品,然后放声大哭,感天动地。她巴望着同志们远去的背影,回想着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突然灵感乍泻,写下人生第一首诗作:《太匆匆》:

      就这样匆匆你走了
      留给我
      一生的挣扎
      你看我头上插满鲜花
      这是我
      多愁善感的美啊

      俱乐部解散的前一天,会员由最初的三百人降至十三人。解散之后,一个鬼影都没有了。这说明诗人的人气大不如前,而且跌落至最低点。事实上,许仙已经俩月没有新作传出,大家差不多快把他忘了,而且很多人不再当他是诗人了。这说明在我们泱泱大国,无论哪行哪业,竞争都是十分地惨烈。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再当红的明星也不可能一直红下去。

      许仙落寞地伫立于残阳如血的黄昏里,望着面前繁华依旧的梦仙楼,眼神里充满了惆怅。因为他再也听不到拥护或者骂街的声音了。这对于一个曾经站在风口浪尖上创造过伟大传奇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身无分文的许仙已经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对于人生对于未来,他的迷茫不亚于现在的任何一个年轻人。要知道,迷路是一回事,迷惘是另一回事。他对一切充满了怀疑。比方说自己的临安之行是不是一个错误,他和娘子之间是不是真的相爱。现在他游荡在临安的街头,再没人关心他,再没人陪他聊天说话了。

      如果渴了,他就喝点水;如果饿了,他还是喝点水。

      不几日,他从梦仙楼带出的唯一的水袋就没了水,只剩袋了。求生的本能使得许仙重新拿起笔作刀枪,向困境开战了。他重操旧业,吭哧半天作了一首《我要写诗》的诗:

      才情在这一刻倏然膨胀
      别说写诗只是
      为了稻粮
      瞧哪
      哥写的不是诗
      是惆怅

      许仙向路人兜售这首诗,说这是我国最著名的灯笼诗人许翰文的最新力作,我打折卖给你,十文钱要不要。路人瞅了一眼,大摇其头:别忽悠我了,这怎么可能是他的诗呢,鬼扯吧!许仙急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的诗呢?

      路人指着诗句:你看,这诗里根本没有灯笼嘛!

      许仙恍然大悟,马上跑到一个隐蔽的所在,神速写下《灯笼,又见灯笼》:

      我走在
      四静无人的暗道
      灯笼是
      最贴心的向导
      如今啊
      星光遁去
      它也不再如花闪耀

      再去拿给那路人,路人却说:我相信这是许翰文的诗,但是不好意思,我还是不会买——因为他的诗写得实在太烂!当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灯笼诗”过时了,没有市场了,现在流行“梨花体”啦。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这位相公,我看你是落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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