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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束马县车>
不过,对当时的颜丹书来说,没什么比回家更重要的了。
似乎是因为担心白枝的关系,白义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一路上也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闷头跑;而颜丹书这次一没被蒙眼,二也有了前车之鉴——特意坐得靠后了点,因此被抽得也没之前那么厉害了,二人竟然一路相安无事,颜丹书还在半道上打起了瞌睡,梦见了一锅炖得热气腾腾的马肉,在自己面前被一群野狗争先恐后地狼吞虎咽,让他在梦里都忍不住高兴得笑出了声。
大约天色黑了大半的时候,白义落到了颜丹书房前的小院里,化为人形——颜丹书睡得有点沉,被他这一变,一点悬念也没有地直接摔到了地上。
颜丹书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白义幸灾乐祸地看着,两人对视一眼,两看相厌地各自扭过头去。
静了一会,白义粗声粗气地道:“你好自为之,既然吃过我族的肉,我也不能对你放任不管。”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盯了颜丹书一眼,“我既镇守京城,若有借自身修行,为非作歹,行凶作恶之徒,定然不会放过!”
颜丹书认真地比较了一下自己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日跟白义白礼一家子的交际,随后提出了大概是他这一生最为正确的见解之一。
“……那你先去灭了东海,再砍了白礼,最后自裁吧……”
跟白义分别之后,颜丹书首先杀回了自己的房间——门窗都已经被修缮好了,被子也被晾得柔软蓬松,他幸福地倒在床上打了个滚,习惯性地敲了敲床沿叫丫鬟过来伺候晚饭,敲了几声竟都没人回应,他这才想起,自己自从被临墨掳走,大概也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了。
自己当时留的字条是三日即归,但如今拖了这么久,家里头会变成个什么状况,自己只顾着想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却丝毫没想过家里。一想到自己之前晚回来半天,家里那副鸡飞狗跳的样子,颜丹书后背立刻便出了一片冷汗。
更何况,自己被带走的时候,身后的玲珑有八成是醒了的,虽说大概没看见自己被活活打死的惨状吧,但临走时那条龙尾巴,估计她是给看了个一清二楚。当时自己连白义给的那内丹都不敢接,只怕是把事情闹大——就连白义那性子,在他们家房顶上打的时候也还记得用了个障眼法,如今这么一闹,岂不是满城风雨了?!
……更何况,就算不知道她看没看见过临墨,但是白义那副红发金眼,第一眼看不像人,第二眼不像好人的德行,她是毫无疑问地看足了——还被吓晕了呢。
仔细想想那天的事,颜丹书只觉得恍如隔世;他忍不住又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除了小腹处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外,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了。他摸摸自己的脉,跳得很欢腾,似乎也不像是个死过一回的人……
不过,再怎么沧桑,目前首当其冲的事也不是自我缅怀。若是家里真的出了什么大事,那确实便是晚一分便……
颜丹书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拉开门,冲出了房。
“爹——娘——大哥二哥丹剑丹峰丹琴丹画——”
“你还知道回来?”
颜家老大端着饭碗,冷冷地瞪了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颜丹书一眼。
“这回又去哪里疯野了?我与老二寻遍了京城,竟找不出你去了哪里,这次也算你有本事……跑啊,接着跑啊?还知道回来啊?肚子饿了想吃饭啦?”
“我、我……”
“三哥,大哥二哥这几天,可是把所有那片地方都转过了……”跟他最亲的妹妹丹琴一如既往地凑到颜丹书身边,故弄玄虚地小声说,“你还不快认个错,你瞧大哥气的……”
“我、我不是疯野……”
“哼,还学会狡辩了,长本事了你?”颜家老大一摔筷子——连颜丹书的爹娘都哆嗦了一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颜丹书。
“罢了罢了,大哥,他可不是长本事了?如今出去疯跑,也学会让人串供了。”颜丹书的二哥阴阳怪气地说,咔嚓一声把手里筷子掰成两截,“只不过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连句瞎话都不会编,红毛妖怪还有个黑尾巴,抓走了是吧?回不来了是吧?”
“我……我是真的……”
颜丹书的二哥豁然变色,丢下筷子站起身来噔噔几步走到他面前,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戳着他的额头:“还真的……你怎么就没让妖怪给煮了?!!!”
“二哥,你别这样……”
丹琴伸手拉了他一把,他哼了一声,放缓了手上的力道,但语气还是杀气腾腾。
“我叫你编,你编,你平时不长进就算了,现在还学着蒙人了是不是?”
“老二!”颜丹书的大哥打断了他,随后走到了他们身边,“老三,你现在,给我去祖宗祠堂,对着祖先灵位跪一夜,给我把颜家家谱背一百遍!老二,你找几个信得过的盯着他,要是少了一遍,我打折他的腿!”
“大、大哥……”
“拖出去!!!”
后来颜丹书才勉强想明白,从他大哥二哥那头看,他的行径可以被浓缩为如下的一段:非但不好好养病,还闲的没事破坏自己房门窗子,对丫鬟欲行非礼,事后留下一张字条,还威胁丫鬟,若是敢说实情便如何如何——可惜的是编的谎话也实在太虚无缥缈,就连丫鬟自己说了两遍也都不信了——随后扬长而去,半月之后才大摇大摆地回来——还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虽然说看起来它实在蠢得不像一个人能干得出来的事,但是对颜丹书来说——至少在他的兄长们看来,自己的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绝对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素行不良。
在反复思考了许多天之后,颜丹书终于痛苦地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不过当时,他也只能乖乖地,满腹冤屈地被押到祠堂,跪了一夜。
“三哥,你到底哪根筋不对了。”半夜,给颜丹书端了盘馒头过来的丹琴叹着气,一边给他揉肩一边埋怨,“大夫说叫你好好歇着,就那么几天,也没憋坏了你吧?就是几天也熬不住,非要溜出去玩……娘都吓坏了,生怕你死在那些地方……”她红着脸啐了一口,又道,“大哥二哥气得都快炸了,你也别怪他们,他们也是不想你老这么……多说不过去呀。”
“丹、丹琴……”颜丹书抓着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想往下掉,“我、我真不是自己溜出去……我、我真是让人……”
“三哥,你跟我,还有什么能瞒的……”颜丹琴皱着眉头,打开他,“若你真是让妖怪抓走,且不说还有没有命回来,便说他们,能给你这个闲心还留张字条出来?”
颜丹书张了张嘴,刚想辩解,只见颜丹琴突然站起身来,道:“三哥,你以前虽然游手好闲,但到底还算个有担当的,自己做了什么,认下便是了;如今不过是出去又多逛了那么一阵,却如此千方百计地找借口,不说大哥二哥,便是我,也看不过去!”
她轻蔑地瞥了颜丹书一眼。
“三哥,你好自为之吧。”
“丹、丹琴——————”
颜丹书被几个家丁按着,看着丹琴翩翩离去的背影,不禁泪流满面。
……还不如死了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