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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4路公交车(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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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有轻细的乐声响起,我支楞着耳朵细听了一会,像是村里面办红白事会请的班子,我能听出来的只有有平鼓、唢呐、铜钹,还有些什么别的乐器,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老家在鄂豫皖交界处的大山里面,那里还保存着比较完整的民间丧葬习俗,所以我小时候听过这些班子,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道士们做法事、走奈何桥的唱经声,似乎还有人叫那些唱念声为道情戏。
等等,这大晚上的怎么出丧?
我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手忙脚乱地点火起步,但是人一急,手就抖,那时候我们开车用的是手动挡,一个是挂挡、一个是离合,人一慌张,就老是挂不上挡。
夜里忽然起了雾,很快连车窗上都蒙上了一层乳白的雾气。
就在这一片模模糊糊中,车门那里传来当当当三声响,这响声十分呆板,力道仿佛完全一致。
我不敢去看,只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沉着冷静,这一回,我点着了火,汽车仪表盘也正常地运转了。
快跑!我看见了希望。
“滴——”
车门忽然开了,我看见一双白色球鞋一步一步地踩在台阶上,同刚才的敲门声一样呆板。
我的血都凉了一点。
“嗤——司机大叔,我敲门你怎么不开门呀?”却是一个年轻排场的姑娘,黄格子长裙、白球鞋,眼睛很秀气。
就在这时,外头的丧乐声停了,但是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
“姑娘,大晚上的你在外头晃荡?”我有些警惕地望着来人。
年轻姑娘不好意思道:“大叔,我今天去走亲戚,回家晚了,也没车了,我看你这4路车还亮着灯,就敲门了。”
我瞅了瞅这姑娘的影子,还好,是有影子的,便让她赶紧刷卡上车,开动公交车,麻利地开车走了。
我平安回宿舍了。
开完这奇怪的第一趟车,我心里有许多疑问,大梅河桥上招手的人影,不知所踪的黑夹克人,还有晚上忽然出现、忽然消失的丧乐声,像极了恐怖电影里面要领便当的前奏。
我一夜没睡着,我可不像那些电影的主角非得等事情到不可收拾的情况才去寻求帮助,我第二天早上直接找上老蔡,直说了昨天晚上的经历。
老蔡手里捏着根中华烟,他也没像电影里头的路人一样,不相信发生了非科学事件。
老蔡的脸色变了几遍,他对我终于吐了几句实话:“这条线路也不是第一次出事了,按理说已经解决了,现在你既然又遇到这样的情况,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去找我老叔,他许能救你一命。”
我想起宿管老徐说过的话,骂道:“你们明明知道这条线不吉利,还不把这条线给关了,要死多少人才行?”
老蔡微微睁大眼睛,似是想起来极其可怖的事情,他跳起来骂我一顿:“妈了个巴子,你以为老子不想关,这条线不能关,关了死的人更多!”
国骂都出来了,显然老蔡是急眼了。
我也不好逼得他太急,只好软下态度:“蔡哥,那咱老叔的地址在哪里?咱们骂归骂,得解决事情不是?再出事,你也得吃挂落。”
老蔡也没为难我,给了我一行地址,我接过来看:
三官路2034号,蔡升。
老蔡大名蔡建军,蔡升,应该就是老蔡的老叔了。
老蔡见我得了地址,把我推出门去,显然懒得再见我了。
三官路在老城区,那里不如新城那样建筑林立,十分摩登漂亮,而是窄小昏暗,就像是城市的阴影,如影随形,摆脱不开。
我沿着路走,临街的小红砖房子开了几家豆浆店,我想起忙乎一晚上也没吃早饭,就到逼仄的小店里头点了一碗豆浆、四根油条还有一盘子煎饺。
我坐在店里吃早点,看到很多老人来遛弯,老太太挽着布袋子去买菜,还有人在店子边摆起棋局来,几个老头围过去,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还有些老头也进来吃早点,开局不讲别的,眉飞色舞地说起最近哪个哪个国家出什么事情了,那架势,联合国不请他们去当秘书长都屈才了。
这世界如此清新安闲,可是我却身陷于朝不保夕的命运,真他妈让人悲伤。
我吃完饭,会了账,继续去找蔡老叔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