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把忠犬坑死了》千盏琉璃

61、扪心自问故人情

　　故事讲到这里，墨子时停了下来，久久发怔，那神情明明透着悲伤，但却仍是弯着嘴角。

　　鬼君下意识的就开口问道：“那……后来呢？”

　　墨子时抬眸望向他，盯了许久，才开口道：“对啊，后来呢？”

　　听他这么问，鬼君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两人又是久久沉默。

　　这已经不是墨子时第一次怀疑鬼君的身份了，但因为鬼君出世的时间与无忧重叠，所以即便再是怀疑，他也强迫自己不要再往那个方向想。
　　毕竟无忧是真的在他眼前灰飞烟灭了，而他在九重塔中，也曾因为执念过盛差点又生出魔障，后来他终于是将绝望熬成释然，所以如今他才不断提醒自己，万不能再纠结其中。

　　可越是同鬼君相处他越是压制不住内心纷乱的想法，跟他在一起时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尤其是来了这冥府殿的内阁后，这摆设，种种，跟他生活过修罗殿，简直一模一样，世上真的存在这种巧合？

　　若鬼君真的就是墨白，无忧亦是墨白，那当初他身殒形灭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二者之一是分/身？亦或二者皆是？看鬼君对他的种种，他无疑是认出了他的，可既然认出了，又为何不相认？

　　一连串的问题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墨子时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鬼君看出他不对劲，直接将他手中的碗夺了过去道：“这饺子做的不好，不如改天我亲自包给仙尊尝尝，现在仙尊还是吃些点心吧。”

　　墨子时看了他一眼，张嘴想问什么，却终究是没开口。他怕问出了口，得到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那他会失望，他更怕若是知道了什么真相，他会承受不了。

　　再等等，再等等吧，可能现在还不是时候吧。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恐惧，若他真的是墨白，两人相认，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这一夜，墨子时就留在了鬼界，鬼君带他去逛了鬼界的灯会，带他去吃了鬼界最好的酒楼，还带他去听了小曲儿。可他心中藏了事，一圈下来也没赏出什么趣味。

　　后来鬼君又不知是收到了谁的通灵，说要离开一会，让墨子时先回去，想着自己回去也是无事，他便独自来到九幽川边，准备试试花灯在这里是不是真的入水即沉。

　　他找了几个小鬼，要了一些做花灯的材料，一个人靠在九幽川畔的大石头上开始忙活起来。

　　折腾了半天，手里的花灯终于是成了形，虽然做的是歪歪扭扭，但好歹也是那么个意思。

　　他许了个愿，将花灯放进了九幽川，果然如言书所说，这花灯入水即沉。

　　摇头苦笑一声，墨子时心道：“言书果然是诚不我欺。”

　　起身往冥府殿的方向走去，墨子时想着如今鬼君应该也忙的差不多了吧。这段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可他走了好久，却还是没有到，正有些奇怪呢，拿着三支笔的言书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墨子时心下了然，只怕不是他走不到，而是被言书拦了下来。

　　他走上前去笑着问道：“言书兄支开鬼君是有什么话需要单独对我说？”

　　见他直接，言书也没拐弯抹角，他冷着脸道：“我记得我曾与殿主大人讲过我的故事，殿主大人可懂得那种心中装着一个人的滋味？”

　　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意味深长，墨子时点了点头，他这是想求自己帮他跟陆芝屏牵线？可又何必避着鬼君？

　　言书又道：“在下只是想劝殿主大人一句，有些事，莫到无法挽回之时才道追悔莫及，那便没有意义了。”

　　墨子时：“……”
　　这话茬怎么又转到他的身上了？

　　“那个……言书兄，你的感受我懂，不过你现在同我说这些，是何意？”

　　见他这么说，言书像是有些恼了，“殿主大人，我家主子待你如何？”

　　墨子时道：“不错。”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个评价有点不妥，又补了一句道，“很好，非常好。”

　　言书又道：“那殿主大人又是如何待他的？他的心意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听他这么一说，墨子时脑中一阵嗡嗡作响。前有方晟那事作为活生生的例子，他刚刚又提到他和陆芝屏，言书是何意已经在清楚不过。墨子时一想明白后顿时脸上发烫，忙解释道：“我与鬼君之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说着，他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看他还是这副说辞，言书不免面露愠色，“殿主大人非要这般自欺欺人？旁观者清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你应该也听说过，他是个无心之人，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空着的那块装着一个你。”

　　他本就在为鬼君的身份而思虑，此刻言书这一番话说的他更加心烦意乱，墨子时甩手道：“生逢知己实属不易，性命相交，本就该放在心上珍之重之，这又有什么不对？鬼君如此，我也会如此。”

　　他这话一出口，言书顿时哑口无言，这无名殿主是怎么做到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

　　活活被他给气乐了，言书反笑道：“所以你觉得你同他就是朋友之间的两肋插刀肝胆相照？”

　　墨子时顿了顿，过往的种种不可抑制的席卷而来，若他真是那个人……他的脑中突然就想到了初见鬼君时，在月下画舫上他说的那句话。

　　墨子时有些下意识的开口喃喃道：“那应该是一种即便坐拥世事，也甘愿共赴生死的决绝。”

　　他这么一说，言书怔住了。他这不是很懂吗？可他干嘛不承认？面上挂不住？嘴硬？还是因为他家主子是个男人？

　　直到迈开步子离开时，墨子时都觉得自己放在袖中的拳头正在隐隐发抖，有些东西在心底里沉淀了几百年，他也不是没想过深究，只是人都死了，深究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可如今鬼君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了，若他真的是那个人，他真的是怀着言书说的那种心思，他墨子时何德何能，又怎么承担得起？

　　眼眶隐隐发热，墨子时有些头晕，他不禁蹲了下来，盯着地面发怔。

　　然而还没等他缓过来，耳边已经传来了顾辰风的通灵音：“墨兄，不好了！仙都出事了！”

　　什么？

　　这一声通灵的叫喊有如一道劈开他脑中混沌的闪电，墨子时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十三你先别急，”墨子时一边走的脚下生风，一边跟他通灵道，“你先跟我说说出了什么事，我这就回仙都。”

　　那边顾辰风直啧嘴道：“还回什么仙都！如今仙都闹哄哄的都乱成一锅粥了！”

　　听声音就知道顾辰风急得整个人都要炸了，他语无伦次的说道：“墨兄，我跟你说，今早帝君本是要主持议事为那墨清宵商议封职赐殿，可不想却收到通报，说那金长凌叛逃了！金长凌如今在仙都的地位你也知道，这消息一出大殿上的那群人都疯了！”

　　“什么？金长凌叛逃？”他本以为是墨清宵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没想到居然是金长凌出事了。

　　想了想墨子时又问道：“帝君怎么说？”按说这事一出，东晟殿应该下帖派兵三界之内追捕金长凌。

　　顾辰风道：“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抓回来再做定夺，可如今仙都能出去的都出去了，剩下的都是驻守兵力，不能贸然往外派，所以……”

　　墨子时这回是听明白了，“所以帝君是想让我来办这事？”

　　顾辰风道：“嗯，东晟殿已经下了帖，帝君知你势单力薄，让我这边全力协助你。”

　　墨子时在这边暗自点了点头，消息灵通好办事，有息风殿帮忙应该会顺利许多。
　　想着，墨子时又问顾辰风道：“对了，顾兄，那墨清宵可有什么动静？”

　　顾辰风被他问的一头雾水，在那边迟疑了半天才说道：“顾兄你是不是对他过分关注了？先前我也查过了，这几百年里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过这也不奇怪吧？任谁经历了那么一段事情都得自闭好久，如今怕是想开了就回来了呗。”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道：“我说墨兄，你该不是怕他抢了你的风头吧？确实这墨清宵回来以后帝君是冷落了你许多，惊鸿剑也落到了他手里，但墨兄我看你平时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啊？”

　　墨子时扶额，心知同他解释不清楚，“总之你就跟我说说，他跟帝君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要说哪里不对劲……最别扭的就是帝君与那墨清宵看起来过于亲密了，整日里同进同出，虽说他如今还没有封职赐殿，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地位绝不会比另外三位仙君低，不过想来这也不奇怪，毕竟他是同帝君一起修行飞升上来的义弟……”

　　他这么一说，墨子时顿时冷了神色打断道：“他不是。”

　　“什么？”顾辰风被他脱口而出这话搞蒙了，大叫着问道，“墨兄，你说什么他不是？他不是什么？”

　　前因后果墨子时一时也说不清楚，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同顾辰风说，索性直接道：“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那么多，我只能告诉你真正的墨清宵已经死了，这个不是本尊。”

　　顾辰风在那头沉默了许久，心中不禁生出了些许怀疑，按说这墨子时同他一辈，早年发生那些事时他还没有出生，即便是后来传言漫天飞，可那说到底只是传言，墨子时怎么就能一口咬定这个墨清宵不是本尊？

　　然而早有各种前车之鉴，他也心知有些事墨子时不说没人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总之他相信墨兄不会诓他就对了，便也没再追问，遂将话题转回正事上道：“如今东晟殿已经下了缉凶帖，帝君虽将这事交给了你，但保不齐演武兵场在外面的那帮人会不会横插一手。”

　　墨子时觉得他言之有理，“总之十三我们先碰一面，到时候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