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寻图记》天府独坐

59、野鬼村

　　我们到了给杰总带来不少麻烦的工地上一看，挖掘机挖得热火朝天，地上一个大大的坑，各种大型机器轰鸣，别说古墓，就是岩层都能给打穿了。龙擎苍给了我一个“你怎么看？”的眼神，我摇了摇头，掘地三尺，真有什么都给挖出来了。
　　“工地上乱得很，又热又脏，我们找处凉快的地方歇歇吧”嘉儿嫌弃得很，恨不能马上离开，虽然打着防紫外线的小阳伞戴着黑色的大墨镜，但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扛不住汗水；她漂亮的金色高跟鞋，没走几步，就已经沾上了一层土粉。
　　接待我们的似乎是项目经理，微胖，大热的天没走几步就出了一身的汗，后背都有些湿了，白胖的皮肤一看平时就不在工地上呆的，听到我们正要走赶忙领着我们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提醒我们：“小心脚下”，就看见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皮肤黝黑的工人走过来，说：“经理，后面挖掘机挖到了一些东西，我们不好拿主意，您去看看？”
　　“好好好，我等下去看”胖经理嘴里应着，脚却完全没停下来，他着急着回车上吹空调呢，大热的天，工地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挖到东西的话被我们听见了我们还能走吗？肯定要去看看呀，龙擎苍脚下一停，说：“正好，我们去看看，带路吧。”经理有点为难地看向嘉儿，嘉儿看向龙擎苍，龙擎苍毫不含糊，说：“嘉儿你穿的鞋子不方便，就别过去了，先回办公室吹吹空调吧，我们看看就回来。”说完，就让工人带路，往后面走去。
　　往后面走去，我在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我原本以为刚才看到的蓝色围墙围起来的地方就是“陈家梓园”地块了，因为地上早已挖了深达数米的大坑，所以没有东西存在了，但是工人带着我们横穿了工地，穿过后面一扇大铁门，我惊讶地看到后面白色围墙围起来的区域，和前面一门之隔的地块更大，足足是前面的两倍以上，全部都是“陈家梓园”的范围！“噢，老杰这个工程挺大的”龙擎苍忍不住说：“全部建起来的话，要好几年吧。”
　　“计划是5年完工”胖经理喘着气说，我注意到后面的区域，刚刚开挖，在不远处，一辆挖掘旁边，有一堆挖上来的碎的方形的东西。我们走近一看，工人说的，挖到的东西，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很多都碎了，但是能看出都是正方形的——是砖！“砖头？”龙擎苍问我：“墓砖？”“不是，墓砖很少正方的”我蹲下去，仔仔细细地观察了砖块的大小和材质，忽然，我发现砖块堆下面有一截石板！“帮个忙”我说：“下面有块石板。”
　　我们费了很大劲，终于从砖土堆里扒拉出断成几块的残缺石板，拼上一看，赫然露出上面三个大字——“野鬼村”，看到的人都很惊讶，哪有村子叫这么个可怕的名字呢？经理和工人们面面相觑，龙擎苍看了看我，意思是“李坎，你怎么看？”

　　野鬼村，一般人可能陌生，但是阴阳师却不能不知道。
　　人死之后，灵魂要经过几个地方，才到地狱，比如土地庙、黄泉路、望乡台、恶狗岭、金鸡山，之后就是野鬼村了。生前作恶之人，在恶狗岭被恶狗撕咬、在金鸡山跌倒落得肢体残缺不全的鬼魂，无法前进，只得在野鬼村滞留聚集，等待健全的鬼魂到来，被热闹迷惑住以后趁机下手，从他们身上抢到完整的肢体，换到自己的身上，好继续前往阴曹地府。
　　简而言之，野鬼村就是鬼魂滞留聚集的一处地方。但是现实中，古往今来，会有人把“野鬼村”当作地名，还特地打了一块大石板做路标的吗？出于什么心态呢。我一时间想不到合理的解释，单从“野鬼村”三个字上又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于是我把目光投向挖出石板的大坑，坑底还有不少土石碎砖，还有……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下面好像有东西啊”一个声音说，我抬眼一看，是一个戴着眼镜，工程师模样的男人站在坑边指着坑底说。“叫几个人下去，挖”龙擎苍说，他说出的话，独断专横，没有给对方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胖经理一边擦汗一边指挥：“快，快，你，你，都下去，快。”几个工人拿着铁铲，下到坑底，挥动胳膊，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坑底的东西露出了全貌。
　　一个外形像一艘船的石头物件。
　　“石头船？”胖经理和工人们都没见过，“……”龙擎苍没来得及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溜到坑底，朝“石头船”跑过去，我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有点生气有点无奈地盯着我的脊梁骨。好大的“石头船”！靠近了像一座小房子一样，高度比一个成年人还高，长度比一辆小轿车还要长两三米，宽度嘛，差不多就是小货车的宽度。
　　“这是什么呀？”挖土的工人议论纷纷：“和船一样，中间宽两头尖，上面有房子，有门窗，有屋檐”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船棺？以前出土过木制的船棺，很像独木舟，是用一整根原木将中段挖空制成棺材，是一些地区特有的葬俗。石头做的长方形棺椁更是常见，但是石头打造成船型的棺椁，恐怕是迄今为止首次发现！
　　我正要细细察看石头船时，忽然觉得光线一暗，抬头一看，原本晴空万里，烈日当空的天气，不知不觉间竟然飘来了许多乌云，遮住了太阳，天空也暗了下来，空气中夹杂着大量的水汽潮湿、闷热，远处似乎响起了闷雷，要下雨了。“先上去吧”龙擎苍拉住我的胳膊，说：“等雨过了再看。”于是我们都爬出了坑，没过多久，雨就开始下了。
　　我们原本以为很快就会停的雨，一直下一直下，从下午一直下到晚上，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我们只能作罢，回了酒店。一个晚上过去了，说来也怪，雨淅淅沥沥不停地下，天气预报说，受副热带高压影响，未来几天持续阴雨，暑热天气有望得到缓解。“我听嘉儿说你们去工地了？”杰总一进门就拍着龙擎苍的肩说：“兄弟，没事的，这点小事我自己能解决。”
　　龙擎苍：“你能解决？”“能啊”杰总挺乐观的：“嘉儿女孩家家的懂什么，遇到一点事就紧张得不行，这么大一个工程，难免出一些状况，太正常了，对不对？怎么把你也惊动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在这里好吃、好住、和你的表弟开开心心地玩吧。”因为下雨，我们就在周围转了转，下午，杰总说有点事离开了，约好了晚上再和我们吃饭。
　　到了晚上，我们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杰总，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杰总的手机打不通，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嘉儿，她一个劲儿地哭，说杰总下午去了一趟工地，忽然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现在进了医院ICU，在抢救。“什么病？”龙擎苍问，“不知道”嘉儿抹着眼泪说，“不知道什么病怎么抢救？”龙擎苍又问，“不知道”嘉儿哭哭叽叽的，泣不成声。
　　我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医院有很多人守着，我们呆着也是无济于事，于是龙擎苍让阿星留下，有消息马上通知，我们就往外面走了。在医院停车场，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喊住我们：“大老板和小兄弟请留步！”我们回头一看，男人戴着眼镜，“你是工地上的工程师？”龙擎苍眼力倒是好，尽管男人换了衣服，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对，我姓邵，邵堂”邵堂看了看龙擎苍，又看了看我，说：“这位小兄弟骨骼清奇，气场超乎常人，冒昧地问一句，是阴阳师吗？”就跟开玩笑似的。前一天工地酷热难耐，人多繁杂，没有来得及细看，如今再看，才发现此人身上隐隐散发着不同一般的光亮，想必是同道中人了。“不是”我回答：“但我们家是世家，我以后可能会是吧，你是？”
　　于是，我们认识了邵堂。在酒店里，邵堂告诉我们，他的工作是工地现场的工程师，另一个身份是阴阳师，但是他没有多大的兴趣。“做阴阳师不比在工地风吹日晒好？”龙擎苍问，邵堂看了一眼我，说：“大老板说笑了，做阴阳师的，泄露天机太多，一辈子逃不过鳏寡孤独残，要么没钱没老婆，要么残疾没儿子，有什么好的？”
　　“这些都是旧时候的谣言”我说：“阴阳师只要心正，行得正，是不会鳏寡孤独残的，我认识的几个世家，都活得好好的。”“小兄弟正义感很强啊”邵堂说：“话是这么说不假，不过我对神啊鬼的没什么兴趣，因为我们家是祖传，为了传统不在我这一代断了，也只好学了。对了，我是11年前考的资格证，不过一直没实践就对了。”
　　“杰总的爷爷对我的爷爷有恩，所以爷爷要我报恩”邵堂说：“我得救他。”“什么恩？”龙擎苍问，“唉，就是饥荒年代，两家是邻居，我爷爷家穷得吃不上饭，快饿死了”邵堂说：“郭家就经常接济我爷爷，郭家是农户嘛，自己种了粮食，一个饼一碗粥一颗菜半个番薯之类的，我爷爷说，要是没有郭家，自己可能就饿死了，所以郭家对我们有恩。”
　　“你要怎么救？”龙擎苍又问，“挖出的出石头船的地方，你们也看过，石碑上写的是野鬼村，”邵堂扶了扶眼镜，说：“下午也不知道是谁把杰总叫到那里去的，结果刚一靠近石船就倒下了，等我凑过去看的时候，已经死了，不过没死透，要救他必须在24小时内把魂带回来。我数数，现在没有24小时了（看了看手机），还有差不多……19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