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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反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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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不难一家人都中了招,一家人上吐下泻,又急又气,身上还难受得紧,时不时便要抢着上茅房。偏他们舍不得那点肥料,不愿去别家借茅房。
范向天与范向云小脸煞白,吐过几回又去过几次厕所后,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范不难脸色也是蜡黄,见儿子这模样,道:“不成,我去让隔壁金林哥把黄大夫请来。”
萍娘捂着肚子垂泪,不甘道:“我就知晓你侄女儿给我们下了套,这事就这么算了?”
“不算又如何?”范不难抬首,眼白带血丝,“你怎知那真是病鸡还是她弄鬼?”
“若不是她弄鬼,哪能巧成这模样?”萍娘腾一下站起来,恨声道:“不成,纵使拼着被娘骂一通,我也得去找她老人家讨个主意!”
范不难拦她不住,见她捂着肚子,推开门就跑出去隔壁,也没多管。他想想三个儿女和老娘,再顾不得,忙去隔壁请堂兄一家帮忙唤大夫。
荆娘刚跟下田回来的当家范金林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犹自愤愤不平,“你说这家人做什么?连孤儿寡母的东西也抢,就不怕遭报应。“
范金林皱着眉头,不悦地打断她,“这话从何说起?甘华还活得好好的,咒他作甚?“
荆娘冷笑一声,“这样的男子,放任妻儿在乡下被自己的老娘欺负,纵使活着,也与死了没两样了。”
他们这厢正说着话,外头有人砰砰敲了下门,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金林兄。”
范金林听出堂弟声音,顾不上与婆娘拌嘴,忙迎出去,一眼见范不难脸色蜡黄,单手捂着肚子,佝偻着身躯,站都站不直,忙过去扶他一把,“怎么回事?当真吃坏肚子了?”
“唉,莫提。我还算好,家中母亲他们躺在床上已下不来。”范不难慢慢挪到椅子上坐下,一脸苦色,“金林兄,你唤侄儿几个帮着去叫下黄大夫,不然眼见着天要黑了,黄大夫怕不肯来。”
荆娘在一旁冷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抢安娘家的汤喝。”
范不难低着头辩解,“萍娘也是想端点汤给母亲补补,谁知那汤真有问题,也不知溪娘在里头放了什么。”
“得了,都到这地步,还把屎盆子往人脑袋上扣呢?我下午可是亲自登临贵地,让你们莫喝那汤,现下遭报应了罢?”
“你少说两句。”范金林听不下去,推推她,又扬声喊儿子:“木挪,快去隔壁许村请黄大夫。”
范木挪早在屋子里听了个大概,闻声走出来,“这一来一回要大半个时辰,天都黑了。”
“天黑也无法,快去,若是黄大夫愿意来,等会留他在家里头住一宿。你跟黄大夫说明,你叔一家吃坏了肚子,让他带些药过来。”
“哎。”范木挪望范不难一眼,对他点点头后快步出门去了。
见儿子出门,范金林扶着范不难,我与你往家里去瞧瞧。
范不难点头,“多谢金林兄。”
荆娘见这堂兄弟俩慢慢出去,冷笑一声,回灶下交代儿媳,“莲娘,木挪去请黄大夫,饭慢些做,待他回来再说。”
“是,娘。”莲娘应下后,又问:“是否先蒸点窝头,让树挪与森挪先垫垫肚子?”
“蒸点罢,你若饿,你也先垫垫肚。”荆娘道,“我去萍娘家瞧瞧去。”
范不难家一家都病倒了,家里头冷锅冷灶,大伙躺在床上,一个赛一个没力气。
萍娘跟牛角娘哭诉一通,牛角娘眼睛望着房梁,“过几日我要回娘家一趟,不难与我一道去,你母子几个守在家里。”
萍娘愣一下,不敢质疑,赶忙应下,“哎。”
“去做点粥,孩子肠胃弱,不禁饿,这又吐又拉,可莫弄坏了。”
萍娘忙点头,又小心地问:“此事因溪娘而起,是否叫她过来侍疾?”
“侍什么疾?你那点花花肠子弄不过她,莫再自取其辱了。”牛角娘沙哑的声音慢慢响起,她摆摆手,“别杵在这,做粥去。”
萍娘天不怕地不怕,在家的时候亦颇爽辣麻利,就怕这位年轻时曾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的婆母。
婆母一招呼,她忙低眉顺眼地出去了。
她出来之时,范金林与荆娘皆来了。
萍娘见荆娘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脸上挂不住,轻唤:“嫂子。”
荆娘应一声,屁股稳稳地坐在原处,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萍娘恨恨地望她一眼,顶着一张蜡黄发青的脸去灶下煮粥去了。
好不容易挨过半个多时辰,黄大夫终于来了,气喘吁吁地进来,开口便道:“病人于何处?”
范金林忙迎上来,“大夫,我兄弟一家吃错了东西,您快来瞧瞧。”
黄大夫早从木挪的口中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这家人的所作所为不由摇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饶是以大夫身份,不应当对病人口出恶言,他依旧觉得这家人太活该了。
范金林听他这话,脸上有些发热,最终亦只能当没听见。
范不难点起烛火来,好方便黄大夫诊视。
黄大夫细心为这一家人把过脉,对范不难说道:“你一家人确实吃坏了肚,今日先用些藿香止泻散应急,明早去县里松仁堂抓两副药吃便好。”
萍娘忍不住问:“黄大夫,我们果真吃坏肚,不是被下了毒?”
黄大夫一听她这话便忍不住皱眉,看着她道:“你若不信老夫医术,再去请别个大夫看过便是。”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萍娘脸上投去,萍娘讪讪地缩回了头,荆娘嗤笑一声。
黄大夫问:“这药方还开不开了?”
范不难忙道:“开开开,劳烦你。”
黄大夫给他们开好药方,又说明服药的法子后与避忌后,将号脉枕收回去。
范不难问:“黄大夫,这个,诊费……”
“诊费三十铜板,药费六十铜板,共九十铜板。”
“啊?!怎么这样贵?就这么点药?!如何就要六十铜板?”范不难高声叫起来,“黄大夫,你该不会是记错了罢?”
范金林忙拉住他,让他不要住嘴。
黄大夫本就不喜他家,见他这模样,脸色黑下来,“我这药是成剂,一人三包药,收十铜板,你家六个人,难不成我还多算你的?你若是起疑,便另请高明罢?”
范金林忙打圆场,“黄大夫,您莫生气,不难他就是庄稼人,心疼药钱,没别的意思。”
范不难亦忙道:“我这嘴不会说话,我不是这意思。我估摸着我身子骨硬朗,要么就不吃这药了?”
黄大夫气笑,“再硬朗的身子骨还能硬得过病去?当省不省,不当省又省。”
他们正争执中,牛角娘扶着门框出来,突然幽幽开口,“黄大夫,劳烦你开药罢,六人都要。不难,去拿药钱。”
一群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黄大夫见她一双眼满是阴沉,心知不好与这人讲理,从药箱里数出十八包药递与范不难,“这药现下喝一剂,亥中喝一剂,明早一早起来喝一剂,明日须按我给的药房抓药,服上两日方能大好,莫省那点银钱,亏空了身子。”
范不难忙接过,萍娘已去数了铜板来,这么沉甸甸的一大串铜板递过去,她心都在发痛。
出了范不难家门,范金林殷切道:“天色已晚,黄大夫去我家歇一宿罢。”
天色已晚,外头只余些许星光,黄大夫这个时辰回去,怕碰上蛇虫,也怕路上不慎,跌了跤。
黄大夫颔首:“那便劳烦了。”
“您莫客气。”
当晚,黄大夫便在范金林家歇下。
范积蕴今日同东家辞了杂货铺的差事,东家拉着他清点对账,又留他用晚饭。
他客气推辞,却还是留下陪东家喝了顿小酒,回家之时天已黑透。
他怀揣着几片用油纸包起来的猪头肉,还未来得及与弟弟妹妹报喜,便被这惊雷般的消息给炸了个措手不及。
他未问祖母婶子一家情况如何,先拉着小妹,问:“与婶子起争执,你可有伤着?”
范溪摇摇头,望着兄长严肃的脸,小声道:“未,我下午都是做戏。”
范远瞻道:“你将来龙去脉细细说来。”
范溪便把事情细说一遍,连内心想法亦未曾隐瞒。
范远瞻坐在椅子上,一五一十听过,问:“溪儿,你可是故意煲毒鸡汤,诱婶子来抢?”
范溪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只是煮了毒菌子水留着,若婶子不来抢,我便不会倒入鸡汤中。”
范远瞻叹道:“那可是你亲祖母”
范溪听出他话里的不赞同之意,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他,“蜂虿入怀,各自去解,大兄,我错了么?”
“溪儿。”范远瞻蹲下来与她对视,“婶子他们只想抢东西,你却想害人。大兄知你不忿,你这行为,难称得上一个‘对’字。”
范积蕴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开口为范溪辩解,“溪儿不过为抢占先机……”
“不,你二人听着,拥有计谋无错,为保护自个也无错,可剑走偏锋,却实非君子之道。”范远瞻望他们两个一眼,问:“这次并未事发,若碰上能人,事发了,你二人当如何?”
范溪抿抿嘴不说话,范积蕴还想辩解。
范远瞻视线扫过来,轻轻拍了拍范溪的脊背,“你二人去墙下站着,好好反思,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