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妞》明沉尘

5、第五章

　　我往后一躺就被埋在棉被里，懒洋洋地等待着。

　　过了十秒，电话接通。

　　“喂”我懒洋洋地拉长音调，“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交易还没谈妥，过几天我就……”

　　“嗯？”我语气不善地道:“你是不是在和哪个大波浪洋妞约会？”

　　“老婆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是不是准备告诉我你对大波浪洋妞不是真心的，只是逢场作戏，呜哇，然后回头就让我这个糟糠妻自请下堂——”

　　姚慕合哭笑不得，却也明白孟祝合只是闹闹小脾气，不过这会儿还只能配合她的戏瘾，免得她更生气。

　　“老婆我错了！莱安娜已经被我调走了，以后但凡有人对我一点心思我马上就打发走！绝不拖泥带水让你不开心！”

　　我哼了哼，冷淡地道:“那姚总什么时候回来看望她的小情人啊？”

　　“我一会儿就亲自订机票，明天回去！”

　　“哼，这还差不多。”我哼哼着勉强道。

　　听着电话里她絮絮叨叨让我好好照顾身体，我忽然笑了。

　　“亲亲老婆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好好笑啊。”我看着卧室，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和我亲自挑选的，摆设倒是她弄的，她从来不愿意让我忙活一点事情。

　　当初她送的水晶球被我亲自放在架子上的装饰品中间，她看到我拿出来的时候可惊讶了，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完全没有平时的聪明劲。

　　三个月期满我就离开了工厂，不久小妞也回到了课堂，并且脱离了蚂蟥一样的吸血家庭，改名姚慕合，心思倒是敢坦坦荡荡地摆出来了，还不是明白我爸那有我挡着。

　　我也重回课堂接着上学，一改之前吊儿郎当想学学不想学就不学的学习态度，考上了她所在的重点大学成为她的学妹。

　　毕业工作没多久查出癌症，在那之前她还拖拖拉拉多愁善感，整天觉得我们不相配，什么家境相差太多，什么觉得自己性格不太好，总觉得自己哪哪都配不上我，家里虽然不反对也不看好我们，癌症一查出来就都傻了，没表白的赶着表白，不理解我的爸妈在生死面前哪还管我喜欢男人女人。

　　那时候她慌得不行，抱着我哭，我当时不想拖累她，就对她说:“你走吧，我不想追你了。”

　　她气急了，一边哭一边把我按着亲，当时那场景可真带劲，毕竟我爸妈就在旁边看着呢。

　　“啧啧”两声，我都快忘记她那个土不拉几的名字了，这几年为了治病没少化疗吃药，很多事情都忘了，现在虽然好了，身体到底不像以前能蹦能跳了，虽然我妈也不会拿鸡毛掸子追着我打了，但是我还挺想看她怎么拦住我妈的。

　　当时可真青春啊，人也壮得像头牛，哪像现在被当成瓷娃娃一样护着，连我那些狐朋狗友在我试图喝可乐的时候都会赶紧倒杯果汁换上，看到我不乐意了一个个喊“老大，请”，搞得我都没机会碰最爱的气泡水。

　　有时候和她拌嘴不高兴回家住，我妈还劝我别耍性子，破坏了感情就不好了，我就翻白眼，说她要是看上外面的小妖精就尽管走，我又不是离了她不能活，我爸听到这就放下报纸往我这看了一眼，撇嘴摇头。

　　看来都是晓得我有多不争气的，她对我有多重要，我爸妈不会不清楚，可我也知道，我对她有多重要，这我很清楚。

　　我是她生命里的一道光，她是我温柔的久伴，我和她，谁也离不开谁。

　　当天晚上她回来领人，没等我爸妈赶，我横她一眼，就让她牵着手回去了。

　　我还是孟祝合，小妞却不是小妞了，从一个清新自然害羞内敛，连说话大声点都会把自己吓到的内向小姑娘变成现在脸皮奇厚的老狐狸。

　　我忽然就抑郁了，当初看上的明明是那个骨子里带着轻愁，说话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小妞，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话痨戏精的老不羞，和老不羞待久了都快忘了她当初什么样了。

　　“喂”我不客气地喊道，没点叫她名字的想法。

　　“宝贝老婆怎么啦？”她温柔宠溺地道。

　　一听到她声音，我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问道:“你觉得我长头发好看还是短头发好看？”

　　“头发只是装饰啊，宝贝老婆长发短发都好看，各有各的特色，不过我还是最喜欢老婆的小嘴，回去老婆愿不愿意给我一个亲亲啊？”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这老狐狸，吹完我的彩虹屁还晓得转移话题，我说“要是我不愿意怎么办？”

　　“唉～那我只能自己要了，亲到我亲亲老婆愿意为止。”她的语气浮夸又做作，从她开口以来我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臭不要脸的老不羞。”我到底脸皮没她厚，只能这么不轻不重地嫌弃一句。

　　听她也在笑，声音比一开始轻松很多，没那种紧绷感，我才放下心，这二愣子出门在外老是把事儿闷心里，成天压着一堆事哪成呢，能交给助理的就别总自己上了，还是得把人叫回来休息，不然整天嚷嚷头疼难受也不好。

　　“喂。”我说，语气比刚刚好了很多。

　　“亲亲老婆想我啦？”她语气欢快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和你说声谢谢。”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和我一起熬过了最困难的那几年，到现在仍然不离不弃地陪着我，把我当成你的掌中宝。

　　感情是相互依赖，互相取暖，也是各取所需。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动心的了。可能是那天星星太美，也可能是在三月期满她用攒了很久的钱买了一条银项链递给我的时候。

　　在那以后这个人就成了我梦里的常客，叫我常常恼恨她的胆怯和退缩，又忘不掉她看向我时带着希冀渴望的眼神，连临走时她如梦里一样轻轻落在我脸颊的吻都叫人魂牵梦萦。

　　我得了病还不晓得能不能治好的时候，心里已经是万念俱灰了，只想把人赶远了——我不想看到她眼里的光破灭，让她觉得我生死不知，被病痛折磨指不定要比我难受百倍。

　　后来我熬过来了，离开医院我看到外面的阳光，才恍然发现过去好几年了，她和我互相扶持着，我爸妈没打扰我们，那时候我瘦得形销骨立，她也没好到哪去。

　　我虚虚抓了一把阳光，又深吸了一口气，是新鲜的空气，没有消毒水的味道，那时我转头对她说:“真好啊。”

　　她眯着眼睛直视太阳，说:“是啊。”

　　烈日晴空，可比星空美多了。

　　现在电话那头的她安静了会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要说谢谢，应该是我和阿祝说谢谢。”

　　我轻笑了一声，说:“不啊，你和我说得够多了，我也不是和你说，我是和小妞说。”

　　小妞刚刚示意助理接手工作，她穿着干练的西服，头发削薄剪短了，整个人都很干脆利落，拿着电话贴耳听着，唇角一弯，明眸似水，仍有那个长发垂落脸侧的温柔小妞的剪影，她眼睛一弯，说:“那我可要吃醋了。”

　　“还有人吃自己醋的啊？”我笑话她幼稚，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星空璀璨美丽，我问她:“你那太阳大不大？”

　　“有点晒。”她说。

　　我吐了口气，感叹道:“真好啊。”

　　“是啊。”她说。

　　然后我和她道完晚安就掐断了电话。

　　第二天我去机场接她，艳阳高照，我没撑伞，几年没见太阳的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

　　我手上那条订婚时她送的手链还是晃晃荡荡的，我向她伸出手，她一把抓住，然后把脸凑过来等我亲她，我推开她，她又凑过来，我横了她一眼，到底意思意思地亲了一下。

　　她嘟着嘴不太满意，轻轻捏着我的手掂量我没有有长肉，然后皱眉道:“怎么瘦了？”

　　我哼了一声，“想你想的。”

　　她还想嬉皮笑脸凑过来，一片云路过，阳光被遮住，我停了下来，等云飘过。

　　我们牵着手，手链与手链互相碰撞，她手上仍是我当初送的那条，我举起和她相牵的手看着手上的婚戒，两点光芒耀眼。

　　阳光又落到了身上，暖暖的，我轻轻抱住她，我说:“真好啊。”

　　活着，你在，真好啊。

　　你来了，让我连生命都多了一份重量。

　　我熬过来了，真好啊。

　　柔软的唇印在我的额头上，我听到她发自内心的喟叹，她轻声温柔道:“是啊，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我的小妞。
　　阳光下，我回吻她。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