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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三）魂归荒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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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邑？你在哪儿？”
我在这荒漠中来来去去七年了，为何总是找不到你？
这么些年，为什么你就不肯出来看我一眼？看我一眼也好！
你知不知道我父因为你被人诬陷通敌卖国！
你知不知道李府因为你满门抄斩！
你知不知道昔日风光无限、官拜二品的陈朝皇商李玄已是白骨一具。
那是我父的森森白骨，只能被人扔在乱葬岗无人收拾！
我看着天，看着荒漠黄沙飞扬。七年了，我躲了在这片荒漠已是整整七年了，如今身上衣衫褴褛，唯有光泽一如从前的荷包依然被我放在手心；我将荷包狠狠的扔在地上，看着它随风沙滚动直到掩埋不见。
恍恍惚惚,我仿佛回到那一夜，一群人挥着刀剑，举着火把，问我父亲，夏邑在哪？我父直言不知，李府一夜之间血染成河，而我却只能因为害怕躲在酒窖里，通过地面木板的一个小孔目睹了你们的死亡。那时以后，我才明白，再也没有李府的千金李成玉了。
十年前，我一时兴起喜好武术，偷偷叫人在街上请了一个武打师傅教我，我才一十四岁，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我以为街上的杂耍就是武术的一种，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我终于练成自认为的武术，那就是“胸口碎大石”，我想赶紧证明给父亲看我已经会武术了，拥有闯荡世间的本领，好得父亲夸赞；
可是证明的方式有千百种，我不知道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最笨的一种，就在家收拾好行李，独自走“江湖”。
我得知家中的护卫看管最松是在父亲运货的时候，然后乘着照顾我的姆妈（奶妈）不注意，从庭院的狗洞钻出去，那正好通往集市。
我记得说书的常说，江湖中人一般会去一片偏僻幽静的地方论剑，于是我赶忙走到了离家两公里的常州林，那是我记事起所认为最大的林子，也是最符合我对江湖印象的地方。
在那里，我真的见到一个“江湖人”——夏邑，他一手执剑一手捂着胸口，还没等我扶他就已晕倒在地，那胸口的血染红了他的青衣。
我想这大概就是江湖论剑的下场，于是翻开行李，将身上带的药物就地给他用上。
那时，我想这是我遇见的一个真正的江湖人，我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他伤成这样，得找皇帝赏给我家的皇医（大夫）救治才好，我看到我家护卫已经上街来寻我，便急急的带他回家。
皇医一过来，便给他治了伤，过了三天以后，我再去找皇医时却听说他被皇帝招了去。
夏邑是我救的，他的伤是在我家养的，耗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一醒来就问我：“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双手立刻做出攻势，却因为拉伤不得不垂下。
我看着他有些无奈道：
“这是冀州李府，我的父亲是陈朝皇商李玄，我叫李成玉，你呢？”
“夏邑，你看我衣着的标志，还敢救我？”
我看他清咳两声，赶紧倒一杯水给他送过去一本正经的说：
“大家都是江湖人士，理当仁义，我救你是应该的。”
“呵呵，江湖人士？”
他手扶着床，径直站在靠墙的位置，摘下佩剑，定眼看向抽出的佩剑银光闪闪，自嘲道：
“我是都护府夏邑，是朝廷悬赏千两黄金都要拿到头颅的卖国贼，我本想一人在林中死了也就死了，脑子便宜给谁就给谁，没想到如今还得拉上你们一家人陪葬。”
说完，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将剑又放在桌上。
都护府？
卖国贼？
我顿时一惊，手中的茶杯不知觉中“嘭”得掉地成了碎渣。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为什么我家人会为你陪葬？谁要害我们......啊？”
我脚下一软，被他的话吓的蹲坐在地上，他无视我的抽泣，继续说道：
“我是卖国贼，你救了我，用了李府的皇医，在世人看来就是你爹的授意，皇帝会认为李府同我一样居心叵测，想要颠覆皇权，通敌卖国......”
“不......不会的！这不可能~”我冲他大叫，想让他住嘴，可是他依然无视我。
“怎么不可能，只是你不想面对罢了，而且皇商拿的是二品官员的俸禄，是唯一一条商人可以进入朝堂的捷径，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少，那些人恨不得你的父亲立刻下马。”
他的眼神忽然便的凶狠起来，瞥了我一眼，穿了外衣拿了剑就想离开房门。
“你去哪？”
我见他要走，立刻拿住他的衣袖。
“难道你想等皇帝派人过来，人脏并获吗？”
他走了，我还是留不住他。
我想他说这话是有私心的，从我救他开始，他大概又觉的可以再活几天，所以想赶紧离开我家；但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我真没理由留一块烫嘴的山芋在家里。现在，我应该先考虑怎么瞒住皇都的人。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电光闪过脑海，皇医至今未归；他从李府到京都一般半个月有余即可.......如今已是一个多月......是要向皇帝告密吗？
一天夜里，冀州风雨飘摇，我极其不安，在房中来回跺脚，听到“嘎吱”、“叩叩”、“嘭”的声音，这应该是在开门，是父亲回来了吗？
我赶紧出门想要告诉父亲，李府即将有灭顶之灾，可是我边跑,腿脚却不听使唤直打哆嗦，我这是怎么了......
李成玉，父亲一定会没事的，坚持住！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我就要大院里看见父亲了。
“唔！”
忽然，从草丛旁窜出一个黑衣人捂住我的嘴轻声道：
“别叫，官兵已经进了你家，皇帝下旨，今晚势必要捉拿于我，要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回来！”
我们躲在一旁极其黑暗的地方。看着一大批官兵从正门出来，然后还有我的父亲，他们的刀就架在我父亲的脖子上。
“夏邑在哪？”
“不知道！”
“搜....问一个不知道杀......再问一个不知道...还是杀！”
我直盯盯的看着李大人的脑袋滚啊滚，血流淌的到处都是，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啊。
夏邑在这些没人性的官兵搜查之前将我藏到酒窖里，我不说话，就这么躲在人间地狱的一角，静静的听着雨的滴答声，人们的哭泣声和嘶喊声，还有......一声声的“杀”。
人的命很脆弱，一念生，一念死。
那一年，我及笄了，再也不愿了解什么是“江湖”。
我以为他“救”我一命，待我出了陈朝后，便从此各奔东西，可是到了陈朝的边界，他道：
“反正都是亡命之徒，一起吧！”
“好！”
你知道吗？夏邑，曾经我恨你恨到恨不得杀了你，可你现在却是我活下去的唯一。
三年，他带我去了老挝国，却因为陈朝皇帝向各国下了派遣信，我们不得不逃了出来，沿途不时有官兵追杀，他都舍命相救。
而我对他，没有感情，只有依赖。
我以为，我们就这么在一起一辈子了，所以决定好去荒漠定居，那里居住的人少，我们也好过安稳一点的生活。
成亲那天他给了我一个粉色的荷包，你知道一个亡命之徒带着一个粉色的荷包是多么的可笑吗？但是他给的我还是会放在腰间。
第二天，他说好出门去打荒漠里的干花拿到镇上买卖，因为我们要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就在那一天，我看着他的背影，就再也见不到他人。
夏邑，我等了你七年，你知道在这片茫茫无尽的荒漠中等一个人七年是什么感受吗？
我曾经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恨你，又花了三年的时间的依赖你，却在七年后躺在悔恨的黄沙里自我了结。
夏邑，你抛弃了我，如果再让你见到你，我只想亲手执剑刺穿你的胸口。
可是我的剑已经杀不了你了。
那就让我一个人先去黄泉赎罪吧！
我准备拿起腰上的配剑，想要划破颈部。只见一身素衣青纱的男子从一片黄沙中走来，长发披肩犹如嫡仙，他长袖一挥，我的剑顿时掉下。
“我看了你七年了，李成玉。”
李成玉？好久没听过有人叫我的名字了。看来他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凭什么阻止我去死？”
“你可以称呼我为琉璃，我不是要阻止你去死，而是希望你等一小会儿，先听我说和夏邑有关的事情，这些事情我本应该在七年前告知于你，可因为琉璃一族的命理缺陷，只有在将死之人面前方可告知。”
“你说吧！”
照他的话，我就是个将死之人，既然和他有关，倒不如听听。
“你可还记得七年前你们成亲第二日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记得，那是他抛弃我的日子！”
“非也，你们成亲的第二日，他去了镇上，而你遇上了马贼，荒漠中朝廷约束较弱，偏是往来经商之交通要道，陈朝的商人不得不走，而此地马贼也较多。”
“......”
我的心一紧，觉的下面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马贼见你容貌秀丽遂起歹念，你一时无奈被逼撞墙自尽。”
“若我已死，这七年的生活是老天跟我开的玩笑？”
我说着说着，竟然发现眼眶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你七年前已经死了，可是我们琉璃一族能够为命定之人以命换命，让命定之人得以复生，而我的命定之人就是夏邑，夏邑得知你已死，深觉对你亏欠良多，遂以血引我出现保你一命。”
“原来我早该死了！那……那他呢？”
“琉璃救人，需要有一人来为静止的空间提供养分，那个人就是夏邑，换句话来说，他把他的命给了你......”
“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你在哪儿！终于......”
我不禁有些疯癫,
不知这笑是释然了
还是对这七年生活的绝望
荒漠的风这时吹的有些凄凉！
而我已经木然了……
那个叫琉璃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
但是那一刻，我想，我终于可以忘却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安安静静的回归尘土。
携手仗剑走天涯，徒留一人葬黄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