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何所期》袖剑飞踏

30、第二十八章 低空有断云

　　十九走到我面前，他那一贯清澈的眼睛此刻竟是分外的刺人，他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似乎一下子就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给拉得老远，“姐，你应该不知道吧？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想回中土，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个人想回中土而已！你别忘了，我们都是奴隶，就算回中土又怎样？我们还不是一样摆脱不掉任人买卖、任人欺凌的命运？可是这里就不一样，只要我们留下来便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我们，你说，我们留在这里是不是要比回中土好得太多了？”

　　“十九？”我惊呆了，被十九的一番话和他那已经不再可爱的神情给彻底震惊到了。

　　“很难相信吧？可事实就是这样！”老七冷冷的看着我，言语中颇有讽刺之意，“你太自私，在你的眼里，我们这些奴隶只不过是能助你回中土的棋子而已！你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我们的想法你又怎么会知道？”

　　“老七，我没有，我不是……！”

　　“行了，别说了！”十七又一次打断了我，“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可以不用再东躲西藏、朝不保夕，让人当蓄牲一样百般使唤的锦衣玉食之路，你却要来破坏吗？还要我们跟着你继续漂泊？过着随时都可能掉脑袋的日子？”

　　“我……我不是……！”我骇然的看着十七他们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庞，真的不太能接受他们在这一夜之间的转变，不太能接受他们对我的指责，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试图为自己解释些什么，却在他们那近乎冷漠的眼神下，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然后对着他们大叫道：“你们这些白痴！当真以为用你们的留下和自由就能换取我安心的离开吗？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嗯？把我当什么了？”

　　“少在那里自做多情！”十九的声音毫无感情，就像他脸上的表情一样，当真只有冷若冰霜可以形容，与往日那个为我的话马首是瞻的十九叛若两人，“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本事让我们十六个人为你做出如此牺牲？实话告诉你，我们会叫你一声姐姐，只不过是因为你可以带领我们到安全的地方，你不要以为这样子我们就真的是一家人了！哼！全都是可笑而幼稚的谎言而已！而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对我们来说就毫无利用价值，看在你安全带我们到科利托来的份上，我们才会好心的让将军放你一马，让你和那几个人一起离开，这也算仁至义尽了，你不要太不知好歹，否则，要生要死随你的便！”

　　“十九？”他这是在我心口上□□一刀啊！我几乎站不脚，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上天的身前方才停下来，我看着十九，一个字一个字的问：“这些都是你的心里话？”

　　“不错！”十九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却像给我定了死刑一般，他不知道他这样子我会有多难过吗？难道这两个多月的相处真的只是一些可笑而幼稚的谎言吗？

　　我道了声：“好！”喉咙又开始出现堵塞的情况，非常难以忍受，却还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只要你们觉得幸福就好！”

　　“不劳你费心，我们会幸福的！”

　　“那就好！”

　　我最后看了眼那个从来就没有对我露出过笑容的十三，他似乎……真的很幸福！那么，就成全他们吧！不管他们是出于何种居心，都成全了他们吧！反正……到了中土我们一样要分开的，我们这五个人也许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可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奴籍，到中土的哪个地方也改变不了奴隶的身份，也许留在这儿他们真的能幸福一些吧！

　　我落寞的和那四个人跟着带路的妇人一起离开这个院子，在我即将一脚踏出去的时候，有人叫了声‘等等！’我就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往回望去。

　　“自己好好保重！”

　　他这是做什么？最后的叮嘱吗？我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来面对他，只随口问了一句：“十九心里想的也是你心里想的吗？”

　　“是！”

　　我点了点头，鬼使神差似的说道：“那么，那一天你在伊瓦的山谷中对我说的话……？”我突然间掐断了话头，自嘲的笑了笑，“算了，这一切都只是可笑而幼稚的谎言而已！”

　　“不！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不是什么谎言！”十三的眼神很是深沉，黑乎乎的似乎像一谭死水看不清那尽头处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我只想说一句：“我以前爱你，现在爱你，以后一样爱你！”

　　“那你为什么……？”

　　“有些东西只能放在心里！就像你心里一直想着的那个人一样，本来我以为我还有机会，可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你永远都不可能，所以……我只能把你放在心里！”

　　“十三？”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走吧！”十三说完就潇洒的转身离去，一如当日在山谷中时我推开他一样的潇洒！

　　一直到我们五人三骑真正的离开了科利托我还是没想明白，十三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那个晚上我和上天的谈话他一定都听到了吧？就在第二天他对我说他喜欢我，然后我说了一句‘这不好笑，这一点也不好笑’，再然后就是……

　　唉！头大啊！一想起这事我就烦的慌，好好的一伙同生共死的兄弟却弄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还没到中土就已经分道扬镳，最后还闹得这样不欢而散……

　　“娘子，糖！”

　　身后的煜紧紧的搂着我的腰，他的下巴就抵在我的肩膀上，我本来正抓着缰绳没头没脑的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被煜这一吵就全给打断了，我撇了眼从我的腋下伸过来的一颗白糖，然后微侧着头，就看见煜瘪着张嘴，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嘴里直嚷着：“娘子吃糖，很甜的，真的很甜的……！”

　　“糖不是煜的最爱吗？今天怎么这么大方，想要分一点糖给我吃了？”

　　煜嘟着张粉嫩粉嫩的嘴唇，那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暂时的驱走了一点我心里的烦闷，“糖是甜的，娘子吃了也就甜了！娘子甜了煜也就甜了！”

　　这个傻孩子！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难道他也看得出来我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吗？

　　“姝姝！别再想了，这样的结果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什么好事！”

　　“连你也这么认为吗？”我含下煜递到我嘴边的一颗白糖，回过头去继续看着前方的漫漫路程，勿自思索着上天说的这句话，可能真如他所说，留下来也未尝不是什么好事吧……

　　总觉得这一次离开科利托，太过顺利了一点，隐隐觉得其中似乎另有隐情，可心里实在烦躁便没去问上天，究竟昨天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们的态度会转变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