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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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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中午和平常的中午其实没有什么分别,所不同的是湘嫂家里办喜事,请了两天假,白天只有夏心一个人在家。
和昨天一样,徐铮趁着午休时间买了两份外卖套餐,然后高高兴兴回家来陪夏心。可是,到了家门口,奇怪的事发生了,首先是大门怎么也打不开,然后是电话打了半天没人接。
正在焦躁中,她发现身后有电梯升了上来,就在慢慢掩上的电梯门缝中,她发现到三个人,其中一个人,竟然是她的母亲!这电梯明显是下过去又弹升回来载人,换句话说,她母亲在她抵达之前刚刚从她家离开!
徐铮放弃叫门,立刻冲到电梯门口,想叫住她母亲问个究竟。
等她追下楼来,江沛云已经步出大厦,径往停车间走去。
“妈,你别走!别走!”徐铮追着她的母亲。
江沛云根本没有停步的意思,她偏过脸冷冷的说:“你还记得我这个妈?”
徐铮只好抢先赶到她前面,江沛云被逼停步。
徐铮心急的问:“妈,告诉我,你对夏心说了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她又要生气。她愤怒的看着徐铮:“你觉得我该对她说什么?”
徐铮迎着她怨愤的目光,丝毫不回避:“我没有时间听你训话,夏心现在把自己锁在家里,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你跟夏心同居了,现在是不是要全大厦的人或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的丑事?”
徐铮只顾说她自己的,而且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我家大门开不了,夏心在里头反锁了,她不让我进去,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好笑了,你的女朋友不让你进去,你倒怪罪到我这个做母亲的头上来了?今天我才知道夏心瞎了,她瞎了你还把她留在身边,我倒想问问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徐铮不能理解的看着她母亲。
江沛云怒问:“你担当得来吗?”
“我担定了。夏心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情绪不稳定,她是一个病人,你为什么要伤害她?”
“她瞎了眼,你也瞎了眼,这下好了,两个瞎了眼的病人在一起了。”她母亲恶毒的讽刺她。
徐铮心寒,她无暇再理会她母亲。夏心那头还是不接电话,不详的感觉一下冲上心头,她必须赶到保安处求救!
奔到保安处,两个高大精悍的保安人员弄清楚徐铮来意,二话不说,忙取过一个工具箱就跟着徐铮跑。
看着眼前三个人一阵旋风似的又往大厦冲去,江沛云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她呆了一呆,也不上车了,连忙转身尾随三人上了楼。
来到门口,徐铮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她用力敲门:“夏心,开门!夏心,我回来了,是我,你开门啊!”
“破门吧!别等了!”其中一个保安人员提议。
费了一番功夫,门终于被撬开,里头却悄然无声,和平常没有多大差别,尽管如此,一股寒意直从徐铮的脚底升上来。她一下闯到卧房,再冲出阳台。来到阳台,她简直不敢往下看,只好又折回屋里,惊惶失措的冲到每个间隔和角落找了一遍。
她母亲也生起了不详之感,还得强作镇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夏心会不会不在家?”
徐铮这时才发现另一间卧室里的浴室也是反锁的,里头传来细小的水滴声,她赶紧敲门:“夏心,开门!开门!”
里头毫无动静。
江沛云也没呆着,忙乱的指使那两个保安人员:“破门呀,你们两个大男人还等什么呢?”
两个粗壮的男人见势不妙,也不敢怠慢,高举工具同样把门把给撬破。
浴室一幕,把四个人彻底吓呆。
浴缸里盛满的水,过半已经被血染红,水因为早已满溢,流得倒处都是,而夏心靠墙而坐,一只手浸泡在水里,鲜血不断的从割破的手腕喷涌而出,她穿着昨晚未更换过的睡衣,衣服湿透,她双眼闭上,头发蓬乱。
徐铮有些站不稳,她冲前去,一把将夏心抱在怀里,江沛云被吓得魂不附体,险些昏倒。
“拿药箱给我,快拿药箱给我!”徐铮大叫。
江沛云早已忘了怎么动弹,直到徐铮情绪激动的再次大叫:“我说拿药箱!快点!”
“夏心,不要离开我,不要这样离开我,我求你不要…。”徐铮一边落泪一边在夏心耳边低唤着,她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不让血继续从她身体流失。
江沛云气急败坏的把药箱递到女儿面前,手忙脚乱打开来。那两个男人一刻也没闲着,一个打电话叫救护车,另一个早已凑前来试图施予援手。
徐铮把一大卷的纱布一圈接一圈紧紧扎在夏心的手臂上,可是,就在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发现夏心口里正吐出白沫来。
她母亲见状,愣了一下,惊慌失措的说:“好像是杀虫剂的味道?”
徐铮给夏心把个脉,一下心里没了底,她看着其中一个男人,说:“赶不及,赶不及了,我要自己送她到医院去,等不及救护车来!”
“我们…我们立刻去啊!”江沛云发抖着附和道。
两个男人像接到指令,火速把夏心抱下楼。
江沛云惊惶过渡,一时变得六神无主,步履踉跄。夏心瘫软的身子被安置在车后座上,徐铮给她罩上了氧气筒。江沛云在车外犹豫着,先是开了副座车门,最后还是选择了后座,让夏心靠在她的臂弯上。
十万火急到了医院。
偏偏,附近一家银行发生了打劫案,一个保安和三个职员同时中了枪正在枪救中,急症室缺乏医生。
急症室里一片混乱,夏心不管血压和心压都处在超低水平,同样需要抢救。徐铮临时披挂上阵,加入抢救行列之中。
而急症室外人潮拥挤,病人家属和各报章记者把一个不大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氛围紧张而压抑。
江沛云不安的踱来踱去,直到陆禾临来到她身边。她忧心的说:“你说夏心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她该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一个护士就在这时气急败坏冲前来对陆禾临报告:“陆院长,徐医生的情绪波动得太厉害。”
江沛云怔怔的望着陆禾临,脸色又青又白,她喃喃的问:“徐铮怎…怎么会这样?”
陆禾临却镇静的对女护士说:“立刻换医生!她不适宜继续抢救工作!”
“可是急症室缺医生啊!”女护士心急如焚。
李彦朗在一分钟内被传召到现场来取代徐铮。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一个医生从另外一边的急症室走出来,一大群记者一涌而上,医生摇头说:“失血过多,大家都尽力了!”
一个妇女紧接着冲上去哀声痛哭。江沛云脚下一软,又险些昏倒,当她意识清醒过来,才知道那不是夏心。
没过多久,只见徐铮一身白衣染着斑斑血迹,失魂落魄的从急症室步出。两个女记者抓紧机会扑上前拦住她:“徐医生,为什么夏心会在你家自杀呢?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徐铮答非所问,她喃喃的说:“她不会有事的。那么多的难关她都过了,这一次同样不会有事。”
女记者兀自在问:“可是,她为什么会在你家自杀呢?我们听说她是双料自杀。”
“是啊,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会在徐医生你的家里自杀呢?你们是什么关系?”
江沛云已经挡在徐铮面前,打发着那两个死缠烂打的女记者,她苦涩的说:“这只是一场误会,是误会啊,拜托你们别问了,别问了。”
徐铮心里有说不出的痛苦和内疚,精神全面陷入崩溃。
她无法再面对任何人,一个人黯然躲到私人休息室去,灯也不开,就瑟缩在墙角。如果上天能让每个人许一个愿望,她只希望时光倒流,让她改变这个残酷的事实!
夏心失明的消息一直没有泄漏半点风声,这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新闻价值,可是她自杀的消息却不巧遇上等候银行打劫案消息的一大批媒体记者,所以马上引起了关注和轰动。
事情要闹多大就有多大,更多的报社记者在接获消息后纷纷涌向医院。
该到的人都到了,不该到的人也到了。生死未卜的夏心——夏慕羽千金自杀了,这将是明天的头版新闻之一。
有人突然打开休息室的门,慢慢走了进来。
徐铮抬起头,发现是杜仲维来了。
“你还好吗?”杜仲维冲到她面前。
徐铮痛彻心扉,她喃喃的说:“仲维,我根本就保护不了夏心,我太对不起她…。”
杜仲维眉头深锁,一时语塞。这一切也发生得太突然了。他是从夏慕羽的秘书那里接获的消息,因为人在路途中,所以比任何人都先抵达医院。
“你向来都做得很好。”杜仲维只能安慰她,十年如一日的去支持她。
徐铮凄凉的笑着,眼泪却泉涌而出:“现在我妈向我证明,我是担当不起的..她证明给我看了。夏心决定了断的那一刻,她一定很不快乐,或许她一直都很不快乐,只是从来没有让我发现。”
“我不那么认为。”杜仲维说。
“如果我跟夏心只是普通朋友,她是不是会过得比较好呢?她是不是就不会选择这样来离开我呢?”徐铮思绪太混乱,她声声自责。
“就算让夏心重新选择一次,她也不跟你做普通朋友。徐铮,为了夏心就再撑一撑,她不会有事的,不如我们一起来祷告吧。”杜仲维说着就用自己宽厚的手握住徐铮的。徐铮点点头,闭上双眼。
只有在意外发生而感到绝望时,她才会再度的想起她的上帝。一头迷失方向的羔羊,正等待上帝的救赎。
夏慕羽和夏爷爷赶到医院的时候,夏心还未渡过危险期。两个人先被领到陆禾临办公室,却被一群记者包围,阻碍了去路。
面对夏心这两个至亲,徐铮简直愧疚的抬不起头来。她无法向他们交待,正如她无法向自己交待一样。
把女儿陷入四面楚歌的处境,江沛云内疚到极点,她红着眼睛,一声不吭,场面都由陆禾临一个人去面对。
“这些年来夏心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哪怕是失明后她的心情也很少有波动,为什么突然会自杀?”夏慕羽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夏爷爷一脸愁容坐在一旁,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可怜两个老人家已为夏心束手无策的病情饱受煎熬,现在还要雪上加霜,他们只能把轻生事件归咎到夏心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无常情绪上去,而事情的真相,只有徐铮和江沛云心里最清楚。
现在别无他法,惟有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彦朗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家不约而同看着他,他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到徐铮面前。
徐铮惶恐的注视着李彦朗,唯恐他带来的是坏消息,李彦朗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抱住她的头拍了拍说:“夏心洗过胃,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大家闻言,一哄而起。
“我这就去看看我的孙女!”夏爷爷激动的说。
徐铮站起来,一马当先冲上楼。
可是,真正来到夏心的病房前,她根本就没有勇气走进去。
眼见着夏家两个男人都前后进了去,她母亲在她背后鼓励她:“为什么你不进去呢?”
徐铮怯懦的退回来,呆呆的走到走廊,在一张长凳上坐下。江沛云忧心忡忡的跟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夏心不是没事了吗,她没事了啊...。”江沛云勉强挤出一句话,声音有点哽咽。
徐铮根本无法面对她的母亲,只要一看到她,她就要冷不防的想起浴室血淋淋的一幕。
“我怎么知道夏心会这样呢?平常我看她都不是这样的。她是夏心,谁能把夏心打倒呢。而且我只是…”江沛云喃喃。
徐铮突然弹起来,咆哮一声:“你不要告诉我,我请你不要告诉我!我已经不想知道!”
江沛云被吓了一跳。
把一个身有缺陷的人伤得体无完肤,这是她彻头彻尾都没想过的事。夏心出了这种事,她心里一点也不好过。
徐铮茫然的又坐回去,她垂下脸,抱着头,含泪带恨的说:“从今以后,你都别让我知道你对她说过什么。你知道一个人在失明后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活下去吗?她已经丧失了做人的信心,为什么非要让她那么绝望?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不能理解我们的感情。”
陆禾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二人面前,他把她的母亲带走了。
他们走后,徐铮终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来到夏心的床前。夏爷爷和夏慕羽退了出去,让两个人单独相处。
夏心的脸色是预料中的惨白,浑身还有些颤抖。徐铮不忍看她的伤口,心痛的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眼泪如泉涌,却说不出话来。
夏心的手虚弱的搭在徐铮的腰上,想说什么却没说,是没有足够的气力说话,她的神情有点呆滞,最后她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徐铮顺势把她抱的更紧。
徐铮的眼泪不停的滑落,走到今时今日,她已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她给夏心筑起的城堡,没想到就在瞬息间全面崩塌,她甚至在她的专业面前犯了规,连亲手把爱人性命救回的能力都丧失了。
曾经,她执意永远都不对夏心放手,她以为只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就可以超乎常人的力量去呵护她,让她的前路尽管隔绝了光明,仍然可以活在阳光和希望之中。原来,她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今天,残酷的事实让她认识到夏心遭受更多的痛苦和折磨其实都源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