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冥飞鱼

20、20

　　第二天等陆亭买好早餐到袁熙虹楼下打电话给她让她下楼的时候，袁熙虹说她已经到警局了。陆亭当场就发飙起来“袁熙虹，你是不是连上级的话都不听了！违抗我的命令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
　　“不是呀，陆队，就这么几步路，我真的自己走过来就好了，你在那小巷子拐来拐去，还浪费你的油钱。”
　　“你是说我连这油钱都出不起是吗。”
　　“不是的，陆队，我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告诉你，明天我来你要是再到警局的话，我就让你继续回医院里住着。”
　　陆亭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他气闷的开车到了警局。在发现桌上有袁熙虹给自己买的早餐后头顶的乌云一下消失了，他拿着那早餐乐滋滋的吃着，心里甭提多美了。
　　“陆队，陆队，有人给咱们送锦旗来了。”郭逾大呼小叫的跑进来，陆亭正在整理年终总结，特别不待见他咋咋呼呼的样子，对他说让他们自己应付就好了，别来烦他，可郭逾说那送锦旗的指定要见自己。
　　陆亭无奈的走出去，打算跟对方虚与委蛇一番后回来继续写总结。
　　“陆队，你好，我是星星的妈妈，真的特别感谢你和袁副救了我的女儿，我这次是专程来谢谢你们的。”
　　陆亭才刚走出办公室，就被一个女的冲上来握住了手，陆亭皮笑肉不笑的谢过了她，试图想把手抽回来，可却有些抽不动。
　　“星星，快过来，你不是一直说要让我见见陆队吗，我现在看到了，果然是一表人才。”
　　李星躲在袁熙虹的背后，听到李母的声音从后面探出了个头，满脸通红的望着陆亭这边，但还是没走过来。
　　“陆队，你别介意，我们家星星脸皮薄，我替他跟你道谢，我专门订做了一面锦旗，请你们一定收下。”
　　“您这真是太客气了，除暴安良是我们警察最基本的职责，保证社会的安定是我们警察的首要任务，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陆队你说的真好，难怪我们星星一直说你特别优秀，非让我今天亲自见见你呢。”
　　“哪里，哪里，我们局里每一位同志都跟我一样优秀，你们抬爱了，抬爱了。”
　　郭瑜他们在后面看着陆亭这副样子，简直要大笑三声，但碍于李星母女在不好发作，只得勉强憋住笑意，像看戏一样的看着他们那边互相吹捧。
　　最后在一片和谐的道谢和赞扬声中，众人喜气洋洋的把这对母女送走后，大伙终于爆发出可怕的笑意，笑的最凶的是郭瑜，他一想到刚才陆亭一身正气、义正言辞说的那些主旋律的话语就真的憋不住。他觉得陆亭真不愧是他们的领导，能屈能伸，佩服佩服。
　　“好了，好了，笑够了就散了，赶紧做事去。”
　　因为年关快到了，大家在一片紧张的工作氛围中多少有了一丝放松的气氛，袁熙虹也被他们逗笑了。
　　过年前盗窃案频发，大家几乎天天往外跑，在不断的宣传防盗知识和逮捕盗窃犯里迎来了今年的农历年。
　　“袁副，那我就先回老家去了，有什么事情记得打给我，我一定马上过来。”
　　“行啦，老林，我在你还不放心么。你孩子难得回来一趟，别记挂着这里的事，多跟孩子聚聚。”
　　老林背起行李也走了，平时就不算热闹的分局此刻更冷清了，刑侦组基本每年都是老林留下来值班，今年老林的孩子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过年，袁熙虹好说歹说总算把老林劝回去了，她知道老林肯定是想回去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说。
　　袁熙虹其实有些害怕过年，或者是说是害怕回家看到父母心事重重看到她的样子，如今能借着值班的名义不回去过年对她来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袁熙虹平时也经常住在局里，基本也不用再添置什么，就是去买了一大堆泡面，以防初一小卖铺关门。
　　“你怎么买这么多泡面，准备天天吃泡面呀。”袁熙虹正在整理她的各种口味的泡面时，听到后面传来了陆亭的声音。
　　“陆队，你怎么还在这，你不是昨天就回去了吗？”
　　陆亭看到袁熙虹叹了口气，他听到老林孩子回来后本来批的是郭瑜留下来值班的，可这袁熙虹却把这活给揽了过来，他觉得自己真是为这袁熙虹操碎了心也没用。
　　“我不是让郭瑜留下来值班的吗，他人呢。”
　　“是我做主让他回去的，我反正在家也没事。”
　　“怎么没事，你一年回家几趟，不该回去看看家里人吗。”
　　“以后还有机会的，也不差这一次。”
　　“怎么不差，过年和平常能一样吗。”
　　“我真的没问题的陆队，你早点回去吧，你这也大半年没回去了，家里人肯定想你早点回去吃饺子的。”
　　“是呀，我家里人想我早点回去吃饺子，你家里人难道就不想吗。”
　　袁熙虹觉得陆亭这人有的时候较真起来真的会让人头疼，她现在只想快点送走这尊佛，让他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行了，我是中午的飞机，还能陪你呆一会，我饿了，来碗泡面吧。”
　　袁熙虹笑了笑，特地选了最贵的一碗泡面给陆亭泡好了，然后热腾腾把面递过去给他，那香气四溢的泡面把袁熙虹也熏饿了。
　　“怎么，你也想吃，赏你一口。”
　　袁熙虹瞥了后面一排泡面，意思是我这么多泡面还要你施舍，默默的心里翻了个白眼。
　　陆亭故意把泡面吃的很大声，外面冷，办公室门都关起来，整个办公室内飘散着泡面的香味，虽然知道泡面这东西就是经闻不经吃，但终究抵不过泡面香味的侵蚀，袁熙虹也去泡了一盒。
　　二人在年三十这天早上在分局的办公室里一人捧着一盒泡面开心的吃着，陆亭觉得吃这泡面的味道也不输家里的年夜饭。
　　“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是，陆队，你放心，我一定会值好班的。”
　　“我是下午四点左右到B市，到了给你发微信。”
　　“嗯。”
　　“我办公室还有一些零食，你要是想吃零食了也可以去那边拿。”
　　“嗯。”
　　“你要是碰到什么紧急需要帮助的事，直接去找沈局，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嗯。”
　　“我……”
　　“陆队，出租车已经在外面等你好一会了，你快走吧，再不走等下都赶不上飞机了。”
　　“知道了。”陆亭依依不舍的坐上了出租车，看着袁熙虹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真是有点舍不得离开了。平时天天呆在一起倒没太大感觉，这次一下要分离这么多天，他发现自己还没分开就开始有点想她了。
　　到机场的路很顺畅，机场里的旅客也不多，陆亭办好登机手续后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给袁熙虹发了条微信“我到机场了。”
　　等了大半天，广播都宣布可以登机了，才收到袁熙虹姗姗来迟的回信“一路平安，陆队。”
　　陆亭看着这条消息心满意足的上了飞机，关了机，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平安落地到B市后第一时间又给袁熙虹发了条消息“我到B市了。”
　　这次消息倒很快就回过来了“新年快乐，陆队，晚上多吃点饺子。”
　　陆亭马上回了个消息“晚上不能吃泡面了，我给你订了餐，迟点就会送过来。”
　　袁熙虹发了个惊喜的表情，回了句“谢谢”过来，后又接着发了句“我一定会好好值班，不辜负领导的这顿晚饭。”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陆亭一回到家，大伙正在热热闹闹的准备年夜饭。他回的是爷爷奶奶家，是那种传统的四合院，大伙看到他回来后，呼啦啦全都拥了上来，问长问短，好不热闹，一下子就有了过年的气氛。
　　陆亭跟各路亲戚一阵寒暄后，进到屋里正式问候了老爷子老太太，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大红包，两老嘴里说着人回来就好，可看见孙子这么孝顺甭提多高兴了。
　　二老都是高干退休下来的人，自从退休后二老没在管官场上的事，安安心心在院子里养花弄草、颐养天年。只有年初陆亭被调往H市的事惊动了二老，本来二老已经准备为陆亭的事再次出山，可陆亭坚决给阻止了，他说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不想还被人说靠家里。二老都知道这孙子心高气傲，也不好强行出面给他解决，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子离开家里被调到千里之外去，二老也只好安慰自己想孩子出去锻炼锻炼也好，但心里总归是担心的，如今看着他精气神都好，心里不由也就放下了心。
　　“亭亭，这次在家必须得多住几天，你这都快一整年没回来了，知道奶奶都想你吗。”老太太孙字辈中平常最疼的就是陆亭，因为陆亭从小几乎是在这院子里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所以她也从不把自己的偏心藏着掖着，就是特别宠他一个人。往年陆亭在B城上班的时候，有空就会过来看看二老，间隔最多不超过两个月，可这次都快一年没见了，要不是现在她腿脚不利索了，她都好几次想直接去H市看宝贝孙子去了。
　　“知道了，奶奶，这几天我都住这，陪着你和爷爷。”
　　比起陆父陆母，陆亭跟二老的感情更深些。陆家的宅子虽然豪华却比不上这老旧的四合院大院带给他的温暖。陆父陆母知道他跟爷爷奶奶亲，听了陆亭的话后也没说什么。
　　陆亭一回来，各种蒸炸煮炒统统都下了锅，当然最少不了的是饺子，还没开饭前，陆亭都吃了快一盘饺子了。
　　热闹的年夜饭伴随着春节晚会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下结束了，二老跟大伙看了一会春节晚会后一直打瞌睡，大家怎么劝都不肯去睡，非要跟大家一起等到十二点。
　　当零点的钟声响起，电视机里传来了央视主持人神采飞扬祝大家新年快乐的声音，众人有些低沉的情绪此刻又被点燃了，小孩大叫的声音在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到处都是一片欢乐的气氛。
　　众人在二老睡下后陆陆续续散了，最后只剩下了陆父、陆母和陆亭。
　　“你在这边住几天后也回家住几天，你妈把你房间都打扫好了。”
　　“我到时候看看。”
　　“年后找个时间谈下你在那边的工作，我们争取早日把你调回来。”
　　“嗯。”
　　“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
　　陆父似有很多话要跟陆亭说，但最后只说了这几句后就出去开车了。
　　“亭亭，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早上回来吃午饭，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鸡汤。”
　　“好，妈，我知道，很晚了，你们开车小心点。”
　　送走了陆父陆母，晚上熙熙攘攘的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陆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春节晚会。看了一会，陆亭拿起手机看了看，袁熙虹还是没回他微信。
　　刚才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陆亭很想跟袁熙虹打电话，但毕竟这么多长辈在场他不好单独走开，所以最后只给她发了条微信，修修改改很多次后，只简单的写了句新年快乐。这已经他今晚回到家后给她发的第三条微信，可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她的一条回信。
　　陆亭想袁熙虹八成是睡着了，一个人呆着是很容易犯困的，如果是他在局里值班肯定也早已经睡的四仰八叉了。陆亭先去洗了澡，躺在了温暖的被窝里，拿起手机一看，依旧没收到袁熙虹的回信。
　　陆亭觉得不太对劲，从他回来到现在都差不多十来个小时了，袁熙虹就算睡着现在也该醒了吧。然后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这部手机坏了所以才接收不到别人发来的消息。为了测试，他立马发了条微信给他的发小兼死党陈海，没两秒，陈海就回了过来。知道手机没坏，陆亭也不知道是高兴多些还是郁闷多些。然后他又想袁熙虹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想给她打电话又担心她真的在睡觉被自己吵醒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索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给袁熙虹打个视频电话。
　　“陆队，这么晚了，是出了什么事吗。”视频电话没响两秒，袁熙虹就接了起来，看到袁熙虹的脸几乎整个罩在屏幕上时，陆亭差点跳了起来。
　　“袁熙虹，你能不能离屏幕远点，你不知道你的脸很大吗。”
　　“陆队，你开玩笑吧，熙熙这脸还叫大，那我的脸岂不是要去烙饼了。”
　　袁熙虹才刚把脸移开了点，旁边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那人说着说着也入了镜，赫然是袁熙虹的好朋友周晓。
　　“你怎么在那？”
　　“陆队，你好，我是专门来陪熙熙跨年的。你不用担心我，我们家几口子都睡的早，等他们睡着了我才出来的。”
　　“陆队，我也在这。”
　　陆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旁边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是局里的保安阿详。
　　“你们都在干嘛呢。”
　　“报告陆队，我们一边在吃你晚上给熙熙叫的年夜饭，一边在用熙熙的手机看电影，这个年过的也还不错。”
　　有周晓在场基本也就没有袁熙虹说话的份，陆亭不管问什么，都是周晓在旁边插嘴回答，袁熙虹在屏幕前就变成了一摆设。
　　陆亭觉得自己真是操心太多，刚刚自己吃饭的时候还纠结袁熙虹一个人在局里吃年夜饭很可怜，很凄惨，可看来都是自己脑补过多，她既有人陪，吃的也挺好，陆亭现在觉得可怜的反倒是自己，在这边等了她半天都没回消息，结果人家正在看电影呢。
　　跟陆亭唠嗑了一会，周晓当做电影的中场休息去上厕所了，阿详也回保安室去了，说一会在过来，视频里总算暂时剩下袁熙虹一个人了。
　　“陆队，你这么晚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交代吗。”
　　“没……没什么，就是怕你一个人太困睡着了，打电话过来跟你聊聊。”
　　“不会的，我现在不困，你也不用担心，我跟阿详说好了，他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有事的话互相叫一下。”
　　“嗯，确实是我担心太多了。”
　　袁熙虹不知为何觉得陆亭说这话时多少有点嘲讽的感觉。
　　“那没事我就挂了啊，陆队。”
　　“袁熙虹。”
　　袁熙虹正要把电话挂断时，听到陆亭那边传来有些着急的声音，她停下了按向挂断键的手，看着屏幕对面的陆亭。
　　“新年快乐。”陆亭最后轻轻的说了这四个字，他今年这第一声关于新年的祝贺想要说给袁熙虹听。
　　“新年快乐，陆队。”袁熙虹淡淡的笑了，好久都没有人这么郑重其事的跟自己说新年快乐了。
　　“还没说完吗，我们要接着看电影了，陆队。”
　　周晓的声音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陆亭有些无奈，但他还是很感谢周晓能在今晚陪在袁熙虹的身边。
　　“说完了，你们接着看吧，挂了。”
　　“好的，再见，陆队。”周晓说完伸手直接按停了通话键，迫不及待把袁熙虹手机拿过来继续看下半场了。
　　陆亭看着挂断的屏幕，心里有些甜又有些苦，想着这一年来发生在H市的大事小事，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