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亲爱的》圣诞老灯

1、第 1 章

　　C市的十一月，天空湛湛蓝蓝的，悬浮着几片薄薄的的云朵，随后，天空中几只燕子低飞而过，引来一片黑漆漆的乌云，天空骤然黑了下来。

　　韩安潞清楚地记得，艾薇尔曾经问她：看到燕子会想到什么？

　　那时的她们都在装文艺，一致认为文艺这个词是淑女最完美的象征，所以在年少的时候，将它演绎的淋漓尽致。于是，她漫不经心却又装作很有文艺的样子回答她说：“春天。”

　　艾薇尔抬起头，鲜红的嘴紧紧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个向下的弧度，蒲扇般的睫毛包裹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散发出满眼的疑惑。然后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韩安潞，樱桃细唇蠕了蠕，最终化成一个感叹号无声地溜走了，接着落寞地看着秋季南飞的燕子，淡淡地对韩安潞说：“你看看它们身后那片黑色的天空，是春天？”

　　韩安潞无奈地拿出手机，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左手无聊地在桌子上画圈圈，右手用百度搜索着和燕子联系最深的东西，可无论搜到的结果是什么，她都认为看到燕子，只会联想到春天。

　　艾薇尔抢过韩安潞的手机，踏着她的古驰白色帆布鞋小跑到走廊上，和南飞的燕子来个合影，然后黑着脸回来，认真地说：燕子，下雨。接着她把手机放在韩安潞桌子上，顺手拿起韩安潞刚刚喝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友情，是真的不分你我，韩安潞想。

　　韩安潞还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艾薇尔站在雨中，旋转着，乌黑的长发被雨水全部淋湿了，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和衣服上，可即使这样狼狈的她，依旧拥有可以和林黛玉相媲美的资本。她抬起头看着站在五楼走廊处焦急的韩安潞，大声地笑，还跳起了她最喜欢的芭蕾舞，可惜裙子湿了，飘不起来，也就没有了曾经在舞蹈室的那种唯美感。韩安潞着急大跑下去，把她从雨中拉出来，结果浑身湿漉漉的她扶在她肩上说了一句话，韩安潞便放开了她，任她在雨中疯狂。

　　她说：安潞，让我好好安静一下。

　　韩安潞很清楚地知道她放开她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看见她，哭了……

　　韩安潞矗立在屋檐下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雨水太缥缈了，竟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哭了。她一直觉得艾薇尔平日的隐忍就是为了在雨天完美地发泄，即使知道，后来会迎来一场发烧感冒。
　　打开一本杂志，看着旁边的空位置，一张椅子，一张课桌，课桌里空空如也，桌上也只有一支笔横放在上面。那是一直紫色的钢笔，握笔的部位有些褪色了，但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这细小的变化。

　　三个月了，到底还是选择了远离！

　　天空中又低飞过几只燕子，不一会儿，雨水就开始寂寞地唱歌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说，燕子，下雨。今年的这个时候，燕子，下雨，却不是她说。

　　教室里一片静寂，窗外的红枫叶渐渐重出江湖，一片片像燃烧的火焰。艾薇尔说过将来一定会穿着火红的婚纱，在下雪的巴黎结婚。韩安潞当时趴在二楼走廊的扶手上，偷看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艾宇泽，通过艾薇尔房间的门缝听见她细小的声音，漫不经心回答地说：冻死你这个爱幻想的小艾公举。

　　如果，韩安潞知道她们后来的所有不是按照她所想的发展，她一定会认真地回应艾薇尔的话，她很想很想告诉艾薇尔，不想让她在异国完成一身中最浪漫的事，而后，依偎在一个把她从她世界带走的男人怀里。

　　可惜没有如果，不是么？艾薇尔。

　　“韩安潞，你说薇尔真的死了吗？”下课后，欧阳紫阳眨着乌黑的美瞳眼睛看着韩安潞，嘴里散发着糖果的纯香。韩安潞无聊地转着手上的紫色钢笔，她不记得这是欧阳紫阳第几次这样问她了，每次看见她饱满的眼眸在韩安潞摇头之后干瘪下去，心里极其的痛，就像是一支无形的手死死地拽着着心，窒息得天昏地暗。韩安潞仍然看了她一眼，继续摇摇头，死了么？谁又能告诉她，但不管是谁告诉她，她都不会相信她已经离开了，即使，是她亲眼所见。

　　时间倒回到三个月前的一个夏花缤纷日子，韩安潞躺在自家的布艺北欧松软沙发上，用手机看着电视剧。艾宇泽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她家门口，眉头深皱，他的突然出现让韩安潞不知所措，而更让她不知所措的是，他问：薇尔去哪了？

　　韩安潞躲避他犀利的眼神，禁止艾宇泽看透她内心的慌张，像平时一样假装温柔地回答他：她去日本看樱花去了。

　　艾宇泽表情顿时一压，不在是那副斯文模样，血煞旁人的英俊脸庞皱成一团，剑式的眉毛形成一个八字，中间还显现出一个川字，语气里更是充满了焦急和担心，也蕴含那么一丝丝的希望，而他这样的一丝丝希望，却让韩安潞有种跌入幽深谷底的感觉。

　　艾宇泽说：前天去日本的飞机坠落了，她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韩安潞不安地快速拿出手机，由于动作过快，手机垂直地掉落在地砖上，钢化膜裂了一道口，而那道口正好把屏保上艾宇泽的头像分成了两半。韩安潞无心关注手机，快速地翻开和薇尔的聊天记录，里面有一张她航班日期机票的照片。待她仔细地确认之后，紧张地递给了艾宇泽。

　　韩安潞不知道艾宇泽是怎么离开她家的，只见他落寞的眼神就像那日她去机场送艾薇尔的眼眸，没有一点波澜。艾薇尔抬头看着来来回回的飞机，闭上眼睛聆听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的脚步声，然后背对着韩安潞说：不要那副念念不舍的样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是的，你说你会回来，你会回来的……韩安潞一直默念着。因为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所以，我会等你，直到你出现在我面前给我一个大拥抱。

　　艾薇尔对韩安潞说过，一个人会有两条生命，一条是被人控制而无灵魂的生命，一条是有灵魂却找不到回家的路的生命。那时韩安潞看着她满脸忧伤的样子，黑眸里浮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就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山上看过的映山红，它可以被阳光照射，有着自己霸气的红艳，可是，却没有能力改变它的花开花谢。

　　韩安潞嘲笑她说：我是九尾狐，你信吗？

　　如今看来，她宁可相信艾薇尔的话，至少，她们依然在一起。

　　韩安潞努力地撤回回忆，回忆有时真的很敏感，韩安潞接过欧阳紫阳递过来的纸巾，低下头，抹去眼角的泪痕。

　　“紫阳，你能轻点吗？”韩安潞抬起头拿起一本书，敲打她的手臂。欧阳紫阳回过头，一只手阻挡着韩安潞的攻击，另一只手指着窗外，眼里流露出老鼠捉猫的惊讶表情。

　　“那个是薇尔吧？”欧阳紫阳的语气像是在询问韩安潞。

　　韩安潞并没有打算理她，她知道薇尔的消失对欧阳紫阳的打击也不小，她们是发小，从小就腻在一起。换位思考地想，如果她身边突然间的、没有预兆地少了一个人，不出现幻觉才有点不正常。

　　“你快看看！她不是和你最好吗，你看看是不是她？”欧阳紫阳激动地把韩安潞的脑袋抬起，强制她看向教室门口。

　　韩安潞很清楚，她和艾薇尔之所以成为欧阳紫阳口中的最好，有绝大部分是因为艾宇泽的原因。

　　长睫毛，黑色动人的眼眸，不爱笑的嘴角，窈窕曲线，淑女装，是艾薇尔的在韩安潞心里的标志。欧阳紫阳说过，薇尔笑起来很可爱的，尤其是那两个小虎牙，特别喜人，一看就能联想到无攻击力的小动物。

　　她走进教室，深深吸了一口气，环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韩安潞身上。
　　也许是她的出现让韩安潞一直出现错觉，要不然她不会从她的眼中看到陌生的分子，这种陌生就好像，她的世界她不曾出现过。

　　她娴熟地坐在韩安潞身边的位置，拿出那本浅紫色真皮包装的日记本。这个习惯，跟着她多少年韩安潞也不知道，从认识她那天就有了。

　　“对不起，我骗了你。”艾薇尔用两只食指轻轻按着韩安潞的太阳穴。“我没有去日本，我去我们相遇的地方度假了，不过那片映山红已经凋谢了，再也冒不出伤痕累累的你。”

　　韩安潞顿了顿回了神拿下她的手，“你丫的不知道带上我啊，你知道我为你流了多少盆眼泪吗！”她右手上的紫晶手链不满我粗鲁，发出叮一声脆响，甚是悦耳，却是伤痛人心的刺眼。

　　“我想看看是不是还能遇见一个你啊！”艾薇尔眨着大眼睛看着韩安潞，眼眸活跃地一跳。
　　我想如果我是男生，定会迷上这世界最美的眼睛。韩安潞臆想。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我，就像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你一样。”韩安潞避开她的眼睛说道，心里却泛起一层酸楚，这句话，某个人也对韩安潞说过，那个某个人，叫艾薇尔。

　　艾薇尔听到这句话，迅速地放下手，慌张无主地拿起桌上躺了三个月的紫色钢笔，翻开日记本，认真地思考着写些什么。

　　“你想写什么？”韩安潞究竟还是如以往那般好奇。

　　“我觉得你这句话说得很好，把它记下。”艾薇尔头也不抬，眼睛专注地看着笔尖，可是她眼角的微红，清晰可见，手微微发抖，最后什么也没写，关上日记本。

　　天空的雨就这么哗啦地下，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停，也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埋葬在哪里。韩安潞听了一节课的雨声，终究没有听懂它在说什么，毕竟我是人，而它是雨，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却不是同一个生物界。

　　她是真的回不来了，这对我来说是最真实的通告。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却在岁月荏苒的光晕中无声无息地离别，而后，我们成了不同的生物界。韩安潞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小号发了这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