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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我是你的令狐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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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时天已经黑透了,P大的校园里到处是幽暗的暖桔色路灯。
头几日的一个晚上,贺千回吴恺轩同几个同学聚会,一个男生就说:“怪不得P大这么风花雪月呢!晚上是这样的灯光,让人不想入非非也难。”
当时他们正从P大西园走过,那里花树成荫,回廊曲水,好似公园一般,许多情侣分散在阴影里,正如胶似漆地拥抱接吻。
贺千回是这组小聚会里唯一一个女生,只好偏着头装看不见,但只是惊鸿一瞥,那些山无棱天地合的场面还是轰隆隆地撞到了她的心里来,让她脸热心跳无地自容。
她想起了小时候的夏天,跟何方宇穿过入夜的情人街时是一样的窘迫。
但此时此刻,在一样的窘迫之外,终究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能那么清楚而强烈地感到,她也想要这样一段爱情!
贺千回偎在何方宇怀里走进了校门,立即觉得脑袋轰的大了。
她不敢同任何人目光对视,觉得好像满校园的人都在看着她,这样地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招摇过市。
她僵着上身不敢动,哭泣早已止了多时,她甚至都已经忘了刚刚才同父母撕心裂肺地告别,而完全陷落在了眼下这个奇怪的境地里。
何方宇却好像十分坦然的样子。
他低头看了看贺千回,下巴擦过她的头顶,她立即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那样瑟缩了一下。
何方宇开口,打破了两个人之间令人难堪的沉默:“妞妞,你知道我宿舍的兄弟都怎么说你的吗?”
贺千回立即被这个话题荡开了注意力,抬起头扑扇着一双秋雨里洗过的星子般熠熠生辉的眼睛,好奇地问:“怎么说的?”
何方宇说:“他们说,你那个小妹妹长得真像李亚鹏版《笑傲江湖》里的小师妹岳灵珊啊!”他低下头问,“有人这么告诉过你吗?”
贺千回点头:“有,以前我们中学的男同学好像都这么说,但女同学不觉得,我也不觉得。那你呢?你也觉得我像她吗?”
何方宇眼睛亮亮地望着她说:“嗯,我也觉得,不过,你比她更美。”
贺千回立即低下头,羞得快要窒息了,赶忙嗔怪着说:“你瞎说,一听就是假的!”
何方宇故意问:“怎么?你是不是觉得她不如你漂亮,所以不愿意像她?”
“哪有!”贺千回急了,赶紧抬起头来澄清自己,“我倒是觉得她好看得不得了呢,她是那部小说里我最喜欢的女孩子,有人说我像她,我开心还来不及,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这句话很诚实,俩人忍不住相视着笑起来。
何方宇率先敛了笑容,正色问她:“妞妞,你为什么喜欢岳灵珊?是仅只喜欢她的长相,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贺千回想了想说:“我……我很羡慕她,她是很幸福的女孩子。”
“幸福?”何方宇一愣,“你有没有搞错?岳灵珊的命运多悲惨,你居然觉得她幸福?”
贺千回天真地说:“可是有令狐冲那么爱她呀!我觉得令狐冲直到最后,跟任盈盈在一起了,所爱的都还是岳灵珊。他永远都不会忘了她。有一个这么好的人这么爱自己,难道还不够幸福吗?”
何方宇苦笑一下:这个小丫头,还不知道幸福为何物呢!
他对贺千回说:“可是岳灵珊不爱令狐冲,令狐冲再爱她,又有什么用?岳灵珊自己一定不觉得幸福。”
贺千回仍是摇头不同意:“她生前不懂事,也许不觉得幸福,但死后一定会明白的。令狐冲在她坟前陪了那么久,只为了不让她孤零零一个人躺在那里觉得害怕,我看到那里的时候,都快要感动死了,觉得那是我看过的最感人的故事!”
何方宇坚持说:“光感动又有什么用呢?况且人都死了,这一生都废了。妞妞,岳灵珊不幸福,令狐冲也不幸福,他们是两个苦命的人。”
贺千回还要说什么,抬头却看见何方宇的眼睛里润润的,目光无限温柔,温柔得就像——她忽然大吃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的目光,温柔得就像一条缠绵的蛇,此时正一点点靠近过来,要张开嘴把她一口吃掉。
这个话题太危险了!
贺千回也来不及细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只直觉地感到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自己就要逃不出来了。
她急急地开口,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说:“行了行了,傻不傻呀?咱们俩为了一个编出来的故事,在这里吵架吗?”
何方宇却站定了,不让她逃开。
他的目光仍是温柔缠绵,却多了几分凌厉和坚韧,滑腻腻的蛇变成纠缠的绳索,将贺千回捆缚得动弹不得。
他那条始终搂着她肩膀的胳膊忽然一用力,就把她圈到他的面前,被迫同他面对面站着,而他另一条胳膊也伸出来,两只大大的手掌,抓住她圆润的双肩。
他低下头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妞妞,你就是我的岳灵珊,我就是你的令狐冲,你——求你,不要爱上林平之!”
贺千回整个人都惊呆了,只觉得脑子里一瞬间就灌满了沸腾的浆糊,一注热流从头顶倒灌下来,经过的每一个毛孔都如同她吃惊的嘴唇,呆呆地咧开变成小小的O型。
全无经验的小女孩并不知道,这样一副情态,正是最魅惑的姿势。
何方宇不容她反应过来,立即垂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将她所有的疑惑不解、或许还有反对,都锁闭在了喉咙里。
他胶着着她的嘴唇贪婪地吮吸了一会儿,才轻轻放开,双手却越发地收紧,将她牢牢地拥入怀中,那么欣慰那么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妞妞,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长大了!妞妞,我太幸福了,你呢?”
说完这句话,他的上身略略后仰,托起她的脸来看着她的眼睛。
贺千回仍是觉得有一千列火车在她脑袋里飞驰着横冲直撞,嘴唇彻底麻木了,但同时又好像变得极为敏感,再用随便什么东西轻轻一碰都会高高地肿起来。
而面对着何方宇期待的眼神,她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何方宇舒一口气,重新把她拥入怀里。
她觉得他的身体忽然绷得很硬,每一块肌肉都像石头,七月里阳光下的石头,火一样地发着烫。
“我要被烧死了……”贺千回迷迷糊糊地想。
她恍恍惚惚感到他的嘴唇在她的脸颊和头发上游走,无数无数个吻,好像一团乱乱的蚕丝,将她密密地织进一个茧里——
不是茧“里”,而是和蚕丝一起,缝合在了茧壁上。
她看不见了自己,无论是外表,还是里面的那颗心。
这天晚上,贺千回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她一闭上眼睛就好像是开始做梦,乱七八糟没有情节的梦,仿佛只是无数张脸,何方宇的,吴恺轩的,各种各样男孩子的脸,忽大忽小地闪烁,水泄不通地漂浮在她周围,吸噬掉所有的空气。
每一分每一秒,她仿佛只要一睁眼就能醒来,但她害怕醒来,因为只要脑袋一开始正常工作,她就只听得见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地说:“你的初吻就这样没有了吗?你的初吻就这样给了他了吗?真的就是他了吗?你喜欢他吗?你爱他吗?你从此就是他的女朋友、他就是你的男朋友了吗?……”
睡到后半夜,贺千回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起来。
失眠就会感到饥饿,但贺千回完全没有起来吃东西的欲望。
她一想到食物就觉得想要呕吐,厌烦得无法形容。
熬到天快亮的时候,她的胃终于尖锐地痛了起来。
她翻个身,再挣扎地睡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地起了床,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有点发青,两颊仿佛陷进去了一块。
她本就显小,这下子更是楚楚可怜,像是在十四岁的雨天里丢了鞋子赤脚站在水洼里的小女孩。
贺千回想:没有余地了,我让他吻了我,就是接受了他,也承诺了自己。
给出去的承诺已经不能收回,况且,他是这么多年的方宇哥,拒绝了他,我就永远失去了这个人……
这天是星期天,贺千回起床后没多久,宿舍电话就响了。
她全身一震,立即又浑身汗毛直立地紧张起来。
伊露的床离电话最近,坐起来接了电话,就叫贺千回过去听。
贺千回迟疑地走过去拿起听筒,才说了一声“喂”,就听见何方宇的声音说:“妞妞,起床了吗?”
贺千回使劲按下正在扑扑扑拼命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努力用最正常不过的声音答应道:“起来了。”
何方宇又问:“昨晚睡得好不好?”
贺千回不能多说什么,只得道:“挺好的。”
何方宇便笑了:“那就好。我在你楼下,你弄好了就下来,我们去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