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瑞托及时快报》燕归蔷薇剑

5、白翅膀飞往不老乡

　　罗塔客将夹子递回尾崎秋手中，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听说小尾巴光临过的店铺，都是在墨瑞托掀起过潮流的有名店铺。那么，这里终于成为‘新’的永无乡了啊。”

　　罗塔客抬手用手背拭去了眼眶的水液。

　　尾崎秋注视着这个年轻的青年，忽然明白了冥朔那声叹息的意味。

　　这可真不是一位普通的竞争对手。

　　尾崎秋前两年报道过的店铺少说也有百余家，其中大多数吸引他的因素并不是收入高低，而是店铺本身的特色。

　　就例如，西区的某家占卜屋的门口永远立着一块牌子，上面赫然的几个大字令人忍俊不禁“东区事务所，我们不找猫”；东区的安息咖啡店的女店主，似乎对秘术有所研究，店内装饰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摆件。

　　走街串巷，他都不知自己绕着墨瑞托全城跑了多少圈。尾崎秋不敢说他能将整座城的实时动态都掌握于手，但只要是能成为人们“热议”话题的信息，就没有他不感兴趣的。

　　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遇见过罗塔客这样的人。

　　尾崎秋说：“您很喜欢异世界的彼得潘的故事？”

　　罗塔客朝好奇看向他们的姑娘笑着挥了挥手，而后转回头对尾崎秋说：“有谁会不喜欢自由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在高空翱翔还是在水中漂流都可以实现，在永无乡没有不可能实现的事。”

　　他顺手解下架子上的白色丝带，转而系到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像是孩子炫耀得到的小红花，罗塔客晃了晃左手小臂，对尾崎秋说：“大家也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聚集到这里。不知道及时报社的小尾巴对这里看法如何呢？是不是很棒？”

　　尾崎秋点头。

　　虽然店内装横错乱无序，可那些开着茶话会的顾客们的确在享受着愉悦，这家店达到了“为顾客服务”的目的。只从这个角度看，这家店着实不错。

　　但是，若要按照“高楼黑影”提出的挑战内容来进行，那这一轮他就得让这家“永无乡”关门或者改变营业内容。

　　就如同，大人摧毁无忧无虑的孩子专属的仙境。

　　尾崎秋微微蹙眉，他意识到“高楼黑影”给他设置了一个“分岔路”难题。一边是一位不高兴的人重现笑容，而另一边则是仍保持着童稚的人们聚成一堆。

　　他坐在车内，无法刹车，能做的只有转动方向盘，或者跳车。

　　“在对面有一家同类型店铺的前提下，您为什么会选在这条街的这块土地上开店呢？您应该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熟语吧。”尾崎秋没有选择拐弯抹角的旁敲侧击，而是直白地点名问题。

　　他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但他脑中的红灯正嗡嗡作响，自身对人的感知力提醒着他，罗塔客是个“危险”人物。

　　被罗塔客的笑脸注视着，可尾崎秋觉得他看得似乎并不是人，而是穿过尾崎秋的眼睛看到了深处的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别人看透的，尾崎秋就是其中之一，尽管他的工作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了触人心声的部分。

　　面对着尾崎秋投来的审视目光，罗塔客笑得弯了眉眼，好似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他说：“你不觉得对面那家伙很无趣吗，身为稀有少见的吸血鬼一族，却誓不吸血，白白浪费了天生的种族魅力。不过，他做不到，难道就不能有别人来打开这扇门吗？”

　　罗塔客接过尾崎秋手中的盘子，将甜点打包好，将白色的方形纸盒放到尾崎秋手中，继续道：“尾崎先生，您与‘高楼黑影’的对决结果如何，我都不感兴趣。不过若您打定主意要帮助冥老板，我也不能说什么。我知道您从不做虚假报道，下一期及时周报我也期待着。”

　　“谢谢您对及时报一直以来的支持，不过请允我再多问一句题外话。您对‘高楼黑影’的行为是怎样的看法呢？”

　　尾崎秋跟着罗塔客走到了“白翅膀”店外，见罗塔客俯身捡起落在花坛旁的塑料包装袋，随手一抛就精准地落入了街边的垃圾桶中。

　　罗塔客双手插着裤兜，白色的长裤完美地贴合出他双腿的曲线。他回身抬手挡住了尾崎秋手中相机的镜头，笑着说：“既然您不是我们这边的伙伴，那么就请您滚回对面那个又黑又暗的棺材里。”

　　话音落下，罗塔客昂首走过尾崎秋身侧，头也不回地进到了“白翅膀”店内。

　　尾崎秋凝视了几秒“白翅膀”的招牌，而后转头看向“黑十字”的店面。虽然“黑十字”红色的外观十分抢眼，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并不像个棺材。

　　难道因为冥朔是吸血鬼，所以吸血鬼呆的地方都是棺材吗？

　　尾崎秋猜想这两家店的店主说不准过去有过不愉快的交情，可能是冥朔无意识地抢走了罗塔客的恋人，也可能是嫉妒冥朔比自己优秀，还可能是罗塔客单恋告白未果……这类似的八卦闹闻，尾崎秋自己亲眼见识过的写出书都有脚腕高度，内心对此类事件已经波澜不兴了。

　　且，虽被对方下了逐客令，尾崎秋也没有多沮丧，他唯一略感遗憾的是“白翅膀”家的地壳蛋糕并不合他的口味。

　　“黑十字”店内。

　　他食指和大拇指间捏着长方形的棕色蛋糕，外皮较硬，咬下的一刻会发出咔咔的清脆声响，而里层则是松软的巧克力酱沁心蛋糕，味道略苦，并还能在嘴里回味很久。

　　可尾崎秋不喜欢苦味，一点也不。

　　他捏着刚咬了一口的地壳蛋糕，接过了冥朔递来的草莓苏打。

　　他贴着玻璃杯口抿了一下，随即立刻仰头倒入嘴中一大口，甜滋滋的味道席卷了每一处味蕾，微凉的液体在温热的口腔内迸发。

　　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冥朔坐到他尾崎秋的对面，问：“怎么样？好喝吗？”

　　尾崎秋用力地点了两下头，双手握着玻璃杯，不禁赞叹道：“您家的草莓汁，草莓苏打真的太棒了，我怎么以前都没怎么听说过呢，太遗憾了，这么美味的饮料却没有名扬墨瑞托。”

　　冥朔听了他的赞叹，却是摇头，说：“没必要，我开店不是为了钱和名声，只是开店而已。”

　　“欸？”尾崎秋闻言一愣。“难道这家店是您双亲留下来的？”

　　“不是双亲，但的确是别人交付给我的，所以想要经营好。”冥朔点了点自己的唇边，又隔空指了指尾崎秋的脸，说：“嘴边粘上巧克力酱了。”

　　“啊谢谢，平时都不怎么吃蛋糕，让您见笑了。”尾崎秋拿纸巾擦了擦嘴角，他没有随身携带镜子的习惯，只好问冥朔擦干净了吗。

　　“已经擦掉了。既然你已经见过了罗塔客，那你现在还要继续帮我吗？”冥朔说。

　　尾崎秋端着杯子，陷入了沉默。

　　他不想输给“高楼黑影”，而且“黑十字”甜品店的草莓饮品也令他十分在意，若要他将冥朔的甜品店置之不理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聚集在“白翅膀”的那些享受片刻安宁的顾客也是人，他们的需求也不能轻易无视。

　　尾崎秋放下杯子，从兜中拿出笔本，快笔在新的一页纸上写下了数行文字，然后将本递给了冥朔，说：“虽然起因是与‘高楼黑影’的对决，可草莓苏打也令我实在无法割舍，冥朔先生您放心，我一定帮您取得这场店铺之争的胜利。”

　　冥朔默然读完了本上罗列出的措施，点头道：“我也不太懂得商业销售谋略，就按你写的计划办吧，麻烦你了。”

　　尾崎秋拿回本，盯着冥朔的脸看了几秒，他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冥朔先生，您能不能笑一笑？虽然‘白翅膀’的存在吸引走了部分客源，但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您突然冷了脸的缘故。”

　　冥朔板着脸垂眸思索了片刻，旋即两手食指抵在唇角，向上提起，说：“这样？”

　　尾崎秋眨了眨眼，问：“您，不是故意装傻的吧？”

　　冥朔放下手，说：“因为没什么可笑的。”

　　“您做甜点的时候不高兴吗？”

　　“不一样，而且高兴也不一定非要表现出来吧。”冥朔面无表情道。

　　尾崎秋扶额，“那您以前怎么就能跟女顾客们笑着闲聊？”

　　冥朔摇头，没有回答尾崎秋的问题。他拿起盒里剩下的一块地壳蛋糕，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捏，蛋糕外壳便裂开了一道缝。

　　直到收银的打工小哥来喊老板时，冥朔才放下碎成几块的蛋糕残骸，对尾崎秋道：“店铺经营宣传的事情我会听你的建议，但关于我个人的事情，还请记者先生你不要多管。”

　　目送着冥朔进了后厨，尾崎秋拿起了之前擦过嘴角的纸巾。

　　他在桌下展开了叠起的纸巾，就算把双层纸巾分开，那白色上也没有一点棕色的痕迹。

　　尾崎秋摸了摸唇角，目光飘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