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楔子 ...

  •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摘

      叮咚。
      “欢迎光临!”
      一听到店铺门口的感应器响,店里的三四个店员齐声喊了一句“口号”,不管他们是在擦桌子挪椅子,还是在翻箱倒柜找东西。然而例行公事一般喊完,大家果真没有热情好客地迎上去,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今天负责收银的店员正蹲在收银台下面忙活,当然也选择性眼盲,没往门边看,却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九点不到!
      她心想:这个时间点也有人来喝奶茶,托隔壁商业街促销活动的福,今天有得忙了。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别人都和男朋友一起逛街买买买,而自己又要伺候店里的猫吃饭,还得伺候奇葩客人点单,什么世道?这样一想,顿时心里冒火,恶向胆边生,站起来就说:“对不起,我们还没有开始……”
      “啊?还没营业吗?我看开灯了才进来的。”
      收银员那句“我们还没有开始营业”愣是被她自己活生生吞下去最后两个字,扭成了甜甜的笑容和:“营业了,营业了。我们还没开始送外卖,先跟您说一声而已。”
      能让她态度和心情同时一百八十度转弯的,当然只有帅哥。
      这位早上不到九点就进来买奶茶的“奇葩”客人,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帅哥!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服被他穿出“身披霞光”既视感,运动上衣的拉链被拉到最高,领口部分懒懒散散堆在他脖子周围,依稀露出一截脖子和喉结,脖子上挂了一个大大的耳机,银色最新款。
      店员心想:不知道他晨跑的时候都在听什么歌呢?
      “谢啦!我人都来了,哪还好意思劳驾你们一屋子姑娘家给我送外卖啊!”这位客人冲收银员轻轻挤了一下左眼,来了个wink,然后两只手臂往收银台上一搁,身子前倾,仰头去看收银台墙上贴的饮品单,看得十分认真,仿佛要研究卫星发射升空。
      这个wink的分寸感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有一点儿轻浮,只是单纯的示好和友善。
      但收银员此时哪还顾得上反思自己刚才对到店客人说“送外卖”的话,她已经快脑补到和这位帅哥携手回家过年的画面了。
      “一杯经典珍珠奶茶,大杯加冰。谢谢。”帅哥终于研究出结果。
      “加不加微信?”
      收银员这句话一出口,自己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烧得通红。
      “哦,不加糖。谢谢。”帅哥说完还不忘十分灿烂一笑。
      这又齐又白的两排牙和右脸上若隐若现的一个酒窝,配上他自带高光的一双眼睛,平白造出一股青春洋溢,简直要了人命!
      他留了个寸头,两边剃的很短,本来带着一点点痞气,但额头上沿着发际线垂下一排刘海,很短,所以额头大部分还是裸露的。这种寸头一般人可不敢留。也许是跑步时被风乱了点,不是很顺滑的样子,但还是乖顺到想让人摸一摸。
      正想着,这位“小奶狗”就用手随便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哎,真是,一大早起来被狗遛,想着运动运动也行,结果运动完了一杯奶茶下去,得,白跑了!”
      他说起话来完全没有帅哥“高高在上”的架子,接地气的语态和自然不做作的表情动作,和现在那些出门涂得跟老吊爷似的“精致男孩”、身上挂满了鸡零狗碎的“小鲜肉”一对比,简直可以说是十分赏心悦目了!
      “不加糖热量不高,放心喝。”旁边扫地的店员凑了过来递给他纸巾,“给你,擦擦汗。”
      “没错!再说我不用加糖,我本来就很甜!”他朝那小姐姐也笑了一笑,抽走两张纸巾,“谢谢。”
      这位自称很甜的客人再次令几个女生晃了晃神,心里大概也不用加糖了。
      “给你打折啊,十块,是扫码支付吗?”
      帅哥刚掏出手机就被打断了,“帅哥,那是你养的狗吗?”扫地的店员指了指店门外。
      玻璃门外果真坐着一只德牧。毛皮黑亮顺滑,端坐的姿势就像机关重地站岗的军人,目不斜视,颇有几分气势,看着就是一条好狗!唯一比较尴尬的是,这狗嘴上套着一个褐色的嘴套。
      可见,再风光的好狗,也拗不过城市养狗法规。
      “我小弟,厉害吧?”帅哥挑了挑眉,侧了一下头往店外看。
      那德牧好像有心电感应似的,终于动了一下,昂着下巴朝主人这边瞧了一眼,又扭开头去:谁是你小弟?咱们是哥们儿!
      “这死狗,见到好看的女生还害羞了!谢谢啊!”帅哥笑着支付成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飞快塞进了裤兜,转身靠在收银柜边。
      没机会开口要微信的收银员很郁闷,他动作也太快了,故意的吧?但是没想到他不止长得帅,还风趣幽默有爱心,还那么有礼貌会说话,打扮简单又低调,性格也很开朗健谈,看着像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米八五的大长腿,身材看着也不错……就这么短短不到五分钟时间,说了不过十句话,在场的“女嘉宾”估计都是这么想,都觉得眼前这位就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好男人了。
      “好男人”的定义下得未免草率,可“好男人”本来也没个统一标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若要非说有标准,她们一致觉得那大概就是:脸比较重要。
      要说颜值的话,这位一定算是“绝世好男人”。
      “那是布偶猫吗?”这位招蜂引蝶的绝世好男人果断开始招猫逗狗,往店里双人沙发椅那边走。
      “是呀!你还认识布偶猫?”收拾桌子的店员终于等到说话的机会。
      “想养一只来着,怕家里猫狗大战。”帅哥往沙发旁规规矩矩一蹲,伸手去撸猫,“mimi,mimi。”嘴里同时发出了逗狗的“嘬嘬”声。
      猫:……
      世界上所有的猫都拥有同一个名字,但并不是所有猫都喜欢被当作狗来逗。于是,这店里唯一一个对帅哥的“搭讪”毫无回应的雌性生物,就是这只猫。
      “哎呀这猫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懒了!我们戳她,她都不肯动!”店员赶紧上去解围,打算把那只没眼力见的猫抱起来送到帅哥怀里。
      “要都跟狗似的上蹿下跳,你们这店没法开了。”帅哥倒是毫不在意,“你们不用管我,你们还得开店呢,我跟她培养培养感情就行。”说着又回头对正在做奶茶的店员说,“小姐姐你可别给我奶茶偷工减料啊!要不我欺负你们的主子!”
      “随便欺负!反正她不挠人!”那小姐姐笑得开心,恨不得做个超大杯给他。
      “那个,小哥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儿行吗?”
      帅哥立刻回头说:“客气,有事您说话。”手上一直在给猫做按摩,看猫享受的表情,这位应该平时没少按摩别人家的猫。
      “你家狗肯定算大型犬了,这不是四环内吗?能养吗?”又赶紧解释,“我也一直想去领养一只黑背来着。”
      “四环内没戏,条条框框太多,白天想出门遛个狗都够呛!我家不住天河区,被狗遛到这儿来的,跑我一身汗!还好今天带了嘴套,要不外面这么多人,我都不敢过来买奶茶。”帅哥有点纳闷地说,“这怎么大早上的,旁边的商业街人不少啊!人民群众对购物的热情已经高涨到周六日都能起早了?”
      “今天是粉色情人节,商业街搞促销活动。”
      “粉色情人节又是什么鬼?”帅哥嘟哝了一句,继续撸猫去了。
      看他没再说什么,其他人也不好再一直打扰客人,店里安静下来,除了布偶猫舒服的呼噜声和做奶茶的机器声音,一切都显得很安稳平静。再看看玻璃窗旁沙发边的帅哥,早上的阳光透进来,照着他的侧脸,睫毛、眼窝、鼻梁、鬓角……都被洒上一层雾蒙蒙的金色。
      轮廓分明的脸被光柔和了棱角,越发好看了。
      这家奶茶店平时人流量也不算小,但店员都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看了这画面难免心里油然而生出一幅“岁月静好”的美好画面。
      只可惜,这画面里的男主角叶煊,丝毫不解风情,他已经获得“mimi”特赦,将猫抱在怀里一顿揉搓,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不动声色、不引人注意地把外面那只大型犬遛回家。
      也不怪叶煊为难,天河区也算是蓟城比较繁荣的一块地段了,就是地理位置稍微尴尬了点,正好卡在四环五环这个分水岭。高不成低不就,所以怎么规划都有人不乐意。对“遛狗”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管理也一时松一时紧,基本上全靠自觉。
      全靠自觉的事,那就不能期待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自觉了。
      但至少眼前这位在这方面还是比较自觉的,跟着狗跑了四十多分钟来到天河区,到天河公园溜一圈后就晃悠着过来买奶茶,谁能想到会遇到什么粉色情人节的促销活动。此时,看着一条街外的商业步行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摩拳擦掌准备血拼,他想:粉色情人节,这又是哪个资本家想出的圈钱好手段?
      “你的奶茶好了。”收银员亲自给送了过来。
      叶煊抱着猫站起来,刚要接过奶茶就听见外面的德牧“呜呜呜”低吼了几声,他歪着身子往门口看了一眼,“这死狗也太没耐心了!”然后把猫放回沙发,全然不顾收银员想从他怀里接过猫的暗示,挺得意说:“看来主子被我伺候的很舒服啊!”
      “你喜欢的话抱回去养几天也可以的,腻了再送回来。”
      叶煊笑着接过奶茶,没急着喝,“这猫可值好多钱呢,不怕我转手卖了换钱买糖吃?”
      “那不能,你一看就不……”
      呜呜呜呜!德牧一抬起一只前脚不停地推玻璃门。
      “我家宝贝儿又催我了,走了!谢谢啊!”叶煊也不再耽搁,拿着奶茶往外走。
      店员被他这一会儿“死狗”、一会儿“宝贝儿”搞得晕头转向,见他推开门,外面传进来一阵嘈杂声,收银员才回过神来:要微信!
      “哎,等等!”
      一开门,那德牧立刻站起来,十分坐立不安的样子围着他绕,叶煊蹲下去单手捏住狗的脸,“干嘛呢?火急火燎的,就是聊聊天而已,还能给你找个便宜妈不成?你爸我的取向你还不清楚吗?走,打道回府!”
      “等等!那个你能不能……”
      叶煊牵起狗绳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和收银员说话,听到身后不远处一声惨叫。那声音不算大,但他就像被电了一下,猛地回头看,脸上嬉笑玩闹的神情顿时褪去。严肃的一张脸像极了比例极佳的雕塑。
      小奶狗瞬间变成小狼狗,收银员被这“变脸术”吓着,问:“那边,怎,怎么了?”
      叶煊跟着直觉往商业街找了找,那边果然不少人在往四面跑,但跑出来的人跑得也不算快,而且也没人大声喊叫,这会儿又归于平静了,且很难定位那一个声音的具体位置,但他的职业本能告诉他:那边一定出事了。
      刚才那声惨叫绝对不是随便叫着玩那种。
      “帮我拿一下。”叶煊把刚买到手的奶茶往收银员手里一塞,几乎是同时已经掏出手机,可就在他打算低头解锁的时候,他亲眼看见,商业街那边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一边叫一边往外跑,没几步就倒下了,她身上全是血!
      她一倒下,周围的人有的想上去看热闹但不敢,有的三步一回头赶紧走远一点。
      “救命啊——”又一声惨叫。
      想起最近新闻说的“恐怖袭击”,刚才还不明所以的人们“哇”一下子就炸开了锅,跟无头苍蝇一样四面逃窜起来。
      “那是——什么!”出来看热闹的店员吓得声音都变了。
      叶煊一把摘下脖子上的耳机,往狗头上一夹,“拿好,坐这儿等我!把门锁了,都别出来!”也不知道哪一句是对狗交代的,哪一句是对人,然后闷头就往商业街冲。
      “哎!先生!”
      “报警!快报警!那边出事了!”奶茶店的人也莫名紧张起来。
      那德牧竟然真的坐在原地没追!
      叶煊养这狗没别的,“听话”是唯一要求,因为他的职业不允许他的狗不听话。除此以外,只管吃喝玩乐就行。因此,好好一只军用犬种德牧,被他养的跟公园里撒欢的哈士奇差不多。好在德牧与生俱来的“服从性”倒是没落下,的确很听话。
      把狗一扔,心比天大的叶煊刚跑近一些,又见到一个男的捂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从商业街跌跌撞撞跑出来。
      叶煊几步冲上去拉住他,问:“怎么了?”
      那男人吓丢了魂似的,嘴里几里哇啦乱叫,挣开叶煊就跑。他被猝不及防推得后退几步,刚站稳,一个中年妇女光着脚逃窜出来,大概跑太快失控了,腿一软,迎面就朝他扑,好在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
      “啊——啊啊啊啊啊!”她又叫又推,双手一通乱打乱扯。
      叶煊两手用力把她稳住,快速扫了一眼,见她没受伤,立刻松开手,什么也没说。这中年妇女一被松开就立刻跑走,又是一阵乱蹿。早料到会如此,大多数人在惊惧之下都很难保持理智——面对危险时,他们眼里只有自己,其他都是敌人。
      “救命!啊——”
      周围一片混乱,但这声音格外刺耳,叶煊仰起脖子往商业街里看,正巧看见一个男人手里抓着一把西瓜刀,追着一个年轻女人一通乱砍。那刀挥的跟除草机似的,而且是加了氮气加速系统的那种除草机。
      那女人一路东躲西藏,左右乱跑,一路扯着嗓子喊“救命”,好几次堪堪避开了那刀,不得不说运气不错。但时间一久,男女体力上的区别显露,她还是躲不掉被砍的命运。
      “操!”叶煊顾不上多想,一边逆着人流往那边跑,一边脱外套,“我他妈这是什么狗屎运,好不容易休假都能遇到砍人!”
      一路往里冲,叶煊一路冲身边的人喊:“跑!跑!往两边散开!”
      叫所有人跑,他自己却是迎着那挥刀的疯子去。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那女人被砍中一刀,后背一片猩红。
      不知是不是被这绝望的叫喊刺激了,那疯子就追着她砍,其他人得以有逃跑的机会。除了倒在地上不会动的,旁边该跑的都跑出了危险区域,只剩几个男人不远不近逗留着。其中一个看着挺壮实的男人,手里双手抓着一个不知道哪家店里拿来的木制椅子,像是要上去和歹徒搏斗。
      危险!
      叶煊刚想喊,就看见那男人把椅子甩过去,试图砸那凶徒,救下那个女人。
      嘭一声,果然没砸中。
      这种情况下他自己也很害怕,别说一个木制椅子了,可能扔个包都费劲,何况凶徒是移动的。椅子没砸中,落在地上,却是引起了凶徒的注意,也激怒了他。
      那疯子果然提刀掉头就追这壮汉。
      那两个徘徊的男人和壮汉大概是一伙儿的,好像也都没受什么伤,大概是仗着自己是男人,人数也占优势,打算见义勇为,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犹豫着要不要跑。
      没看人家拿着刀吗!
      叶煊心里暗骂一声,立刻喊:“都他妈给我跑!愣着干什么!”
      那几个男的朝他看,被骂得有点懵。
      好在那女人倒很聪明,她此时也不管是谁救了她,一溜烟就冲到旁边的店铺门口,狂拍玻璃门,撕心裂肺喊:“让我进去!救命!救命!”店里的人早把门锁了,但看凶徒跑远了些,赶紧开一条缝,让女人挤了进去。
      行,又安全一个。
      叶煊把脱下的外套提在手里,朝凶徒冲,也懒得管那几个英雄主义男,上去就是一个侧身飞踢,正中凶徒的手臂,踢得那歹徒连退好几步,踉踉跄跄几乎跌个跟头。但很快,他甩了甩被踢麻的右臂,握紧了刀。
      看着凶徒的眼睛,叶煊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疯子”有多危险。
      “啊——”那人杀红了眼,竟真来袭警。
      “兄弟,要我们帮忙不?”那壮汉在一旁仍然犹豫不决要不要跑。
      叶煊侧身躲过一刀,“谁他妈是你兄弟!老子是警察!”
      只见叶煊手里的外套一甩、一绕,手臂上前一夹,也不知道他碰了手臂哪里,歹徒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叶煊一脚就给踢出五米远。这还不算,叶煊乘胜追击,脚下一绊,那歹徒毫无防备就倒地上了。接着,叶煊熟练地来了个擒拿,单膝往歹徒背上一怼,双臂往身后一别,三下五除二就用自己的外套把歹徒的手脚捆了起来。
      “别动!再动胳膊给你掰断!”叶煊喝道。
      那凶徒被手脚反绑在身后,肚皮贴着地,也不知是被武力压制住了,还是突然理智回归了,还真的只随便扭了几下就不再挣扎。
      这一切就发生在十秒内,看得周围店铺里的人一愣一愣的。
      “报警没有?”叶煊跟个没事人一样抬头问。
      果不其然那几个男人没走远,身后传来:“我们也不知道啊!这什么情况啊?我们哥几个过来送货的,谁知道遇上这事!我们现在就报!”
      对面店铺里的一个男的从窗户里伸出头来:“报了报了!我媳妇一听见动静就打110了!你不就是110派来的吗?”
      叶煊:……
      我说我是遛狗遛来的,你们可能不信。
      “没事了,你们别慌,人被我制住了,110、120马上来。”叶煊随便安慰几句,依旧保持单膝跪在凶徒背上的姿势,一只手压着,另一只手在嘴里打圈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空旷的商业街一眼就能看见,奶茶店门口的德牧听到召唤,朝这边奔来。
      几乎是同时,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也到了。
      “警察来了?”凶徒突然问了一句。
      “哟呵,还挺淡定啊?这会儿知道老实了?你看看你干的什么鸟事!”叶煊也是这时候才有时间看周围,目测怎么也有十几二十个被砍倒在地的,周围一片狼藉,顿时怒火中烧,“你他妈是人吗!女人小孩也砍!”
      “关你屁事!”
      “还敢回嘴?”叶煊用力一掰,那人疼的嗷嗷叫,一副胳膊要断了的模样,叶煊一手捏住他的脸扭过来,让他看着自己,这才说:“我告诉你,这事,我还就管了怎么着吧?”
      “小警察当心——”
      叶煊听到声音的时候心里一跳,刚转过身,眼前一黑,被一个又黑又大的东西迎面砸上,只听到自己的脑瓜子撞在水泥地上发出“咚”一声响。
      他心里想:小警察是个什么称呼啊?
      随即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张富贵你这只猪狗!老子早晚死在你手里!”
      广大人民群众和赶来的天河区民警只看见威风凛凛的叶煊被一只狂奔而来的德牧扑倒,后脑撞地,在头晕目眩中一通破口大骂。为了维持警察在群众心目中的庄严形象,赶来的天河区民警赶紧把这位当众骂街的“祖宗”架起来往救护车里送。
      “别管我,赶紧救人!”叶煊头晕耳鸣,但一想到躺在地上那些人,哪肯上救护车,拄着车门死撑。而那只犯罪嫌疑狗一个劲儿挨在他脚边,他无名火冒:“你给我过去点,我等会儿再收拾你!”
      “救人有医院的工作者管,我是天河区分局的民警,负责排查周边。我的临时警号,呃,警号是……”
      得,遇到个分局的实习生。
      “行了直接问吧。”叶煊的头更疼了。
      “请你……请你如实回答我的以下问题,你说的话我都会进行记录,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力。请问……请问你歹徒是你制服的吗?目击者说你也是警察?”估计连这位实习生都不太相信眼前这个看着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居然能制服砍了那么多人的狂暴凶徒,而且还刚好是个便衣警察。
      这听着都怪玄幻的。
      “嘶……是我是我,我是我是,同志你好,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叶……”叶煊又一下没一下揉着太阳穴,并且也不打算把证件亮出来。他也知道是例行公事,但眼下这情况他真的很难有耐心去应付一个一板一眼的实习生。
      “市局刑侦队……你就是叶……叶!叶……”实习生突然激动了。
      叶煊却完全没注意他的激动状态,很自然地把手往人家肩上一搭,说:“别耶了,小同志稳重点。你也别跟我走程序浪费时间,都是自己人。你不如去问那家贴满‘全场五折’的店,他家地理位置好,估计该看见的都看见了,问清楚点你还能立一功。”
      “啊?哦,好!”
      叶煊又一把拽住他,“应该是无差别作案,逮谁砍谁。而且……算了,你自己去问吧。”实习生张嘴想问,叶煊突然身子一晃靠在门上,一阵晕眩。
      “领导你没事吧?我看你还是跟着去一趟医院比较好,看这样子不像没事啊!”
      “我……不是你领导。”

      -------------------------------------

      在实习生的“招呼”下,叶煊实在拗不过分局民警的“盛情”,还是去了医院报道。
      离商业街最近的医院就是蓟城第三人民医院,所以伤者全部往这里送。虽说第三人民医院不是蓟城最大的医院,但也差不多是第二把交椅,正逢周末,供不应求,医院挂号的队都能排到院子里。值班的人手本来就不足,突然送来轻伤重伤将近四十几个人,医院急诊部当场给塞了个满满当当,连救护车都要减速慢行才进得去。
      被认出“人民公仆”身份的叶煊很自觉,死活不肯占用资源先就诊。只抽空给人发了条微信,让去奶茶店接那条死狗,然后找了个角落一坐,想着怎么把身边这个“尾巴”甩掉,然后当作自己没来过。
      想着,叶煊头一扬往后靠在墙上,眼睛一闭,希望这个话唠实习生有点眼力见,别再缠着自己叨逼叨了。然而……
      “领导,那只狗是你养的吗?”实习生想一出是一出。
      “是。”
      “领导,他为什么叫‘张富贵’这么……特别的名字啊?”
      “是外号。”
      “外号连名带姓?不过黑背太帅了!你要是不套着他的嘴,他能帮你抓人吗?”
      “不能。”
      “为什么啊?”
      “他是宠物犬,不是警犬。”
      “可你是刑警啊!”
      叶煊脑子一抽,实在没想通刑警和养宠物犬有什么逻辑关系。
      “领导,我我我我在学校就听说过你了!今天居然见着活的了!”
      叶煊又是脑子一抽,“借你吉言。”
      “不是不是,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实习生急切地开始表演手舞足蹈,“我们学校的三项全能记录现在还是你!太厉害了!我还以为你本人肯定五短三粗壮如牛,今天看见你长这样……还真有点惊讶嘿嘿嘿……”
      听到他这冒着傻气的笑声,叶煊计上心头,突然睁开眼微微侧了点头,嘴一歪露出个坏笑,“五短三粗?你知道我哪里粗?”
      都是男人,这话谁不明白?男生之间开这种玩笑也不在少数,只不过这小实习生大约也没想到这位传奇性纪录保持者竟然张口就来黄段子,瞬间脸红了个透,“叶,叶,你,你……”
      叶煊最擅长的就是抓住敌人弱点连敲带打,于是一展手臂搂住实习生,凑近说:“哥跟你说啊,知道哥为什么至今没有女朋友吗?”
      “为,为什么?”
      “忙?穷?都不是!”叶煊说。
      实习生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管不住自己:“那是为什么啊,领导?”
      “因为啊……”叶煊侧头凑在他耳边,故意压低声音,端着嗓子弄出十分有深沉的声音:“领导我啊……对女人没兴趣,我对……”
      “领导!我我我去看看你的号到了吗!”实习生腾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就跑了。
      这刚毕业的小实习生哪是我们久经沙场的叶警官的对手,收拾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叶煊看着那小民警一路低头在人群中穿梭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要不是顾及在医院不能大声喧哗,他叶煊早放声大笑三百场了。
      笑着笑着,他又突然不想笑了。
      “9月16日早9时10分左右,1名暴徒持刀在我市天河区商业步行街砍杀无辜群众。经通报,步行街暴力恐怖案件目前已造成7人遇难,40余人受伤。民警当场抓获犯罪嫌疑人钱某……”
      医院的电视新闻插播了这一条,叶煊坐在最偏僻的一角也看得一清二楚。他刚亲身经历,可他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看着急诊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看着担架床一个接一个往里抬,看到伤患身上醒目的红色……那红色让他想起早上抓那凶手的时候,他手上也沾了不少血。手指忍不住动了一下,碰到座椅边缘的冰凉金属,这触感让他下意识低头看。
      他想:那把刀和这玩意儿的材质也差不了多少,凉冰冰的,薄薄的,却只要那么一截,握在一个疯子手里,就能把那么多人送进医院。
      手起刀落,就是生命的终止。
      “啊——”一声大哭吓得叶煊一个激灵。
      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坐地大哭,那伤心欲绝的哭声响彻整个急诊部。
      他不想再看,更不想去想那人为何恸哭,这场景他见得还少吗?他挪了挪,坐正了身子,收起笑容,又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起来。这次没人在耳边玩“快问快答”,他长舒一口气,却觉得胸口很紧,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在他鼻端挥之不去。
      血,是他作为刑警再熟悉不过的——他受不了的是消毒水。
      叶煊想:啧,果然不该来医院的。
      越这么想,他感觉消毒水的味道越浓烈,拼了命地往他鼻子里钻,搅得他肚子里一通翻江倒海,甚至他感觉耳鸣和头晕也更严重了。天旋地转间,叶煊感觉自己闭眼上了过山车,耳边除了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到,而整个人头重脚轻,甚至一度分不清自己是坐着还是躺着。
      “你好?”
      隐约感觉有人在面前说话,但又觉得是耳鸣惹的祸,叶煊烦躁地抬起双手按压太阳穴,不停地揉,紧紧皱眉试图缓解,直到把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他才终于感觉脑震荡后遗症过去了。
      “你好?你需要帮忙吗?”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听到,是有人在说话。
      属于医院的声音重新回来,没等他抬头,那个声音又响起:“先生,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来到医院以后,哪里都很不舒服!
      “先生?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那声音里涌出一丝担忧和急切。
      叶煊不是一个习惯让别人担心的人,这句话背后的情绪使他不得不睁眼。由于闭眼时间过长,刚睁开的时候眼睛受不了光线刺激,他本能眯了眯,于是只能隐约看见对面站着的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不知道是叶煊的眼睛出了毛病还是因为医生背光站着,他身子周围有一圈光晕,淡淡的,很柔和的,带着一点鹅黄色,从他身边往外散。
      白衣天使本尊?
      叶煊心想:妈的,被那死狗一扑,老子算是废了!都有幻觉了!
      那个人没再不停地询问,只是稍微挪了一下脚步,替叶煊挡去一些直射的光。几秒后,叶煊的眼睛快速地适应了光线,他终于看清对面站的是哪位“白衣天使”。
      叶煊在他这二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没见过所谓“天使”,但他睁开眼看清眼前这个人的那一瞬间,他的想法是:
      从此以后,“天使”在我心里可算是找到具体形象了。
      “先生,你还好吗?”天使本使看这位病患两眼发直,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又忍不住投来关切问候,“你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在医生眼里,叶煊头毛乱飞,脸色也不好,额头上冒虚汗,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活像个穷困潦倒的病人。虽然这位病人出现这些状态只是因为被狗推倒,以及医院的消毒水。但医生总不会眼看着你孤苦伶仃晕死在这里也不闻不问。急诊更不用说,能医一个是一个,时间不等人。
      大概是不想再仰望“天使”,叶煊猛地站起来,谁知道太猛,又是一个头晕目眩。
      “慢点。”天使伸手托了一下叶煊的手臂,“你一个人吗?没有亲友陪同吗?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就是……”
      “挂号了吗?不如先去我的诊室,我给你看看?”天使一句话打断了叶煊,并且让他这个一向把“没事不用麻烦”挂在嘴边的人,厚着脸皮学着早上那个收银员姑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我就是一个人来的。”末了还补一句,“这么麻烦医生,不好意思啊!”
      天使微不可闻抬了一下眼睑,显然感觉到了这位病人的“不怀好意”。
      “哎哎,还有点晕。”叶煊说着,一只手去扶墙,一只手捏眉心。
      天使当然不会允许让病人扶墙,立刻实实在在地扶住叶煊的手臂,果然又开始担心起来,“头晕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叶煊是人精里的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这本事有一大半也算是在市局练出来的,跟上面要打交道,跟下面也要打交道,办案子的时候什么三教九流都接触过,所以为人处事的分寸感极强。时间久了,什么人该用什么招,他门儿清。反正本来也不舒服,装模作样嚎两嗓子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也没什么,就是在商业街和歹徒搏斗,空手夺白刃什么的……”
      当然,顺便吹一嘴自己的光辉事迹来塑造伟岸的人民英雄形象,这种事不是从刑侦队学的。纯粹是叶煊同志无师自通。
      没办法,叶煊这个人生来只干两件事:
      正经破案和不正经撩闲。
      很显然,这会儿这位人民公仆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几小时前刚刚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他现在绞尽脑汁只想快点被搀扶进白衣天使的诊室去看病。至于看的是什么病,那也不要紧,重点在于“看”,而不是“病”。
      “这边,慢点。”白衣天使果真是“天使”,对眼前这个心里藏了不知道多少弯弯绕绕的“病人”,丝毫没有一丁点的怀疑,满脸都写着:大爱无私。
      至于叶煊心里的小九九,再清楚不过——小情小爱!
      这位医生大约一米八出头,看上去略微有些纤瘦,但也许是白大褂太松垮的缘故。皮肤白皙,甚至让人有种错觉:该不会是白大褂衬的吧?关键是他的长相和气质,绝对是那种“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喜欢的类型!他这长相不管放到哪个年代都是帅哥,五官精致,干净清爽,一头黑发一丝不苟梳了个中分,不服帖,也不蓬松,就刚刚好,末了发梢一角有点弯,勾在他的眉毛和眼角之间,衬得他眉眼带着几分“风情”。
      周身的端正气质和这一点风情足以让叶煊这个“性别男,爱好男”的雄性动物动心。
      何况天使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香味,有点像名牌香水,但又不带“铜臭”的甜腻,特别清淡。这对于一直很厌恶消毒水味的叶煊来说,简直可以说致命一击。
      两人刚和谐美好地走出十几步,叶煊的手机十分不给面子地响起来。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叶煊很想装作没听见,但白衣天使很懂事地停下脚步,示意他接电话。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叶煊十分不情愿地掏出手机,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不用看都知道怎么回事,刚按开接听键就听到:“叶!煊!你小子在哪呢!”
      大概被咆哮声惊着了,白衣天使身体震了震,侧目看叶煊。
      叶煊这会儿终于觉得有点尴尬,咳嗽两声,说话的时候收敛不少:“赵局,我就在三院呢。”说着走远了几步。
      “我能不知道你在医院吗?分局局长亲自跟我打的招呼!你小子也能脑震荡?要不要我带人去给你送花?”
      可他这点收敛的状态没支撑多久,“赵局你这是哪的话,我现在头晕的可厉害了,没准里头有血块,我刚才眼睛可都短暂性失明了!不信你问医生,就在我旁边呢。”
      “你少给我贫!赶紧滚回市局来!”
      叶煊意识到什么,问:“出什么事了?”
      “先回来再说。还有你说你真是没消停了,休个假也能乱插一脚搅到案子里去!”电话那边话虽这么说,但还是问:“怎么样?伤亡如何?”
      叶煊立刻严肃不少:“我推测是无组织、无差别的个人行为,行凶者见人就砍,并没有固定目标,且有轻微轻生念头,反抗意识也不强。今天步行街有大型活动,人流量不小,送到医院前确认死亡8人,不是新闻报道里的7人。现在9个了。”顿了一下,“有两个未成年。”
      “好,知道了。你给我麻溜儿的立刻回局里!别耽搁!”顿了一下,“还有,今晚把这案子的案情汇报也给我写好,明天交。”
      “不是赵局?我就是个路人啊!我写什么案情汇报呢?”叶煊一听到“案情汇报”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立刻炸毛,到处甩锅:“赵局,这案子明摆着归分局管,人家地头的事,我插手不合适啊!再说了,这事影响不好,咱们就不参合了吧?”
      “你也知道影响不好?网上都快炸锅了!我告诉你,按规定这案情汇报你必须写!你现在想不参合,晚了!你动手前怎么不这么想?”
      “我想了啊!人民群众报警了,我感受到他们迫切的需要,我这不是赶着去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吗?”叶煊的说辞从来都不带重复,花样翻新,张嘴就来。
      “那感情好!你今晚好好回忆回忆自己怎么水深火热的吧!明天案情汇报不在我桌上,你看着办吧!”
      “赵局!赵局!喂喂喂?靠!”叶煊暗骂一声,把手机塞回裤兜里,满脑子都是“案情汇报”四个字,突然有种明天开学但今天还没写暑假作业的悲壮感和紧迫感。
      赵局催着自己回局里,肯定不只是为这案子,劳动赵局他老人家亲自打电话催,叶煊可不敢耽误。
      一回身,白衣天使还站在原地呢。一看人家乖乖等在那里,毫无怨言,叶煊心里更不爽了,好好的休假和“艳遇”,这下可好,转眼间他又要和电脑玩干瞪眼了。
      “那什么……”叶煊挠挠头,踱步回去,眼神飘忽不定,最后终于和医生四目对视,“秦医生,我这病一时半会儿是看不了了,我得撤了。”
      然后也不给人家讲话的机会,叶煊风风火火就闪人了。
      白衣天使蹙了一下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牌:外科副主任,秦觅。再想想刚才这个病人神神叨叨的行为举止,随即嘴边浮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心想:“再见”也不说一句,没礼貌。
      秦觅转身打算回急诊室,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百忙中出来跑卫生间的,只好又回头往卫生间走,谁知路过刚才叶煊坐的地方,那件用来绑杀人狂的外套就搭在椅子上。
      东西也不拿走,粗心大意。
      秦觅想着便已上前拿起衣服,抖了抖,挂在手臂上,刚要进卫生间就听到外面传来:“哎?人呢?人去哪了?领导?叶领导!”
      脚步一顿,秦觅低头将视线凝固在手臂上的外套上。
      那个人叫“叶煊”是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