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晴此景》晴时琬

5、医院两日游

　　似是察觉到忽略了兄弟，侯临笑笑，转而又开始聊起唐景易现在的情况。

　　见张鑫晴惊讶，唐景易这才稍有缓和，却依然别扭。于是以工作为借口先行离席，看得白煜莫名其妙。

　　侯临丝毫没怀疑提前离开的唐景易，继续和张鑫晴叙旧。只是谈到她的情感状况，对方依旧沉默，侯临也没多问。

　　张鑫晴想着唐景易刚刚是看到自己惊讶才黑着脸离开，便又胡思乱想了起来，越想越难受的她突然起身，“抱歉啊，我有点儿不舒服，让小白陪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儿吃，谢谢啦猴子！下次我请你！”

　　状况外的白煜对侯临抱歉地笑笑后被张鑫晴拉走。

　　侯临后知后觉整个饭局下来，同桌的三个人都挺反常，尤其是张鑫晴。昨天在同学会上和她叙旧的时候还挺好，今天虽然笑着却不难看出她一脸恹恹，见她心情不好自己就没多嘴。一头雾水的侯临自己吃得差不多便也结账离开。

　　唐景易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打游戏。

　　冬天的这时已经挂起晚霞，张鑫晴和白煜走出商场，秦孟炤来接白煜去父母家吃完饭。

　　张鑫晴一个人乘公交回家。他坐在房间的飘窗边听音乐放松，可没一会儿，脑子就开始纠结和他的爱恨情仇，又一次挂着泪昏昏睡去。

　　靠着冰冷的玻璃窗睡了两个小时，晚上醒来的时候，身子难免有些发麻。

　　在床上醒来时看到了阳光，张鑫晴活动开僵硬的胳膊，准备做早饭却发现自己有点儿头重脚轻，皮肤也有些发烫。她翻箱倒柜半天也没发现感冒药，于是强忍着头昏下楼买药。

　　张鑫晴买完药，强撑着力气用钥匙开门，蹲在地上换完鞋的她起身有点儿猛，加上感冒虚弱，张鑫晴眼前一黑，晕到在自家门口。

　　“张——”

　　正巧白煜和秦孟炤来找她，见状赶紧叫来救护车将她送去医院。

　　中度贫血加高烧三十九度六，所幸并无大碍。

　　张鑫晴输完液安睡。

　　白煜想联系她父母，又想起之前张鑫晴怕给长辈添麻烦的嘱咐便作罢。只是自己有事，张鑫晴这边还病着，总得有个人照料，她想了想，拨通了段云云的电话号码。

　　正好在公司交完负责的线稿，准备回家休息的段云云接到电话立马打车，才十分钟就赶到医院。她找到张鑫晴所在的病房，见秦孟炤守在门口，想到是白煜给她打的电话便没多虑，径直冲进病房，“张没事儿吧？那天晚上我就觉得他精神状态不好，果然病了。“

　　白煜见段云云风风火火的，叫她放心，“你还挺快啊，正好我们那边着急，照顾好张，我们先走了啊！”白煜向段云云简单交代了下张鑫晴的情况，和秦孟炤先行离开。

　　听白煜说完她这次生病的来龙去脉也猜出了原因。段云云来到张鑫晴床边，心疼地帮张鑫晴缕着没来得及打理而随意跑到脸上头发，摸到她额头滚烫，就去准备温水和毛巾为她擦拭。

　　几分种后，张鑫晴有了动静，好像做了噩梦，口中念叨着什么突然惊醒，额头上沁着冷汗。

　　段云云赶紧为她擦去额上的汗珠，忙关心道：“张，做噩梦了吗？没事，梦都是假的哈，身体感觉怎么样？”

　　张鑫晴仍在回想刚刚的噩梦，持续恍神，段云云叫了好几声她才回神。

　　段云云想像以前张鑫晴开导自己那样开导她，问她怎么就高烧晕过去了，张鑫晴却一直打马虎，段云云只好试探着半玩笑地开口：“不会是因为内谁吧？”

　　张鑫晴默不作声。

　　段云云了然，叹了口气，又怕影响到她的心情，赶紧换回笑脸：“我给你买点儿小米粥啊？”没等张鑫晴回答，段云云就自顾自地说下去，“算了，外面做的也不一定干净，你等着，我回家给你做点儿清淡的。”

　　惊讶的人哑着嗓子还有心思调侃：“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着你做的饭呢？看来我这感冒不亏。”

　　“去～别瞎说，我先走了，你再眯会儿，有事儿按铃叫护士啊！”

　　段云云离开后，张鑫晴一人在病床上，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不知想些什么。

　　良久，一通电话打破了满屋寂静。

　　张鑫晴见是晓柟打来的跨国电话，以为她那边出什么事了，赶紧接起，没想到刚接通就挨到电话那头的晓柟就一顿劈头盖脸：“老姐，你折腾自己傻啊！不就是见老情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人家都无所谓了，你还在这自作多情个P？！你这不但自作多情还自作自受！”

　　张鑫晴哑口无言，知道妹妹是为她好，虽然激动了点儿。

　　“sorry啦！放心吧，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了。”

　　晓柟喘了两口气也渐渐平静，“姐啊，我刚刚语气冲了点，你别介意啊！我就是希望你心情好点，毕竟当年的事又不是你自愿的。

　　张鑫晴笑笑：“好啦，我都知道，你吃饭了吗？”不得不说转移话题真是一招高明的策略。

　　话题绕啊绕，最终以互相嘱咐好好儿吃饭结束通话。挂掉电话的张鑫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发了好一会儿呆。

　　直到段云云拎着保温桶进来，她才恢复动态。两人一起吃完晚饭，见她恢复的差不多了，段云云打算过几天带她去七院复查，她也没有异议。

　　这个晚上，张鑫晴虽没再辗转反侧，但也是迟迟才睡着。

　　几天后，张鑫晴完全退烧，扎完最后一针就安心办理出院手续，在段云云的陪同下去了七院。

　　时隔三年，张鑫晴再次推开七院大门，环视大厅，恍若昨日重现——

　　“妈，我头疼，心脏又闷又慌，带我去医院看看呗。”

　　“医生都说了你除了贫血一点事儿都没有，天天熬夜能不疼吗？别瞎想，少熬夜！”

　　“可我就是难受啊，要不我去精神科看看？”

　　“你……”张妈妈想想这段时间的她确实挺情绪化，沉默了一会儿。

　　“我跟你爸商量商量。”

　　第二天，张鑫晴如愿以偿来到七院门前，正在等自己老爹锁车的张鑫晴看着第七人民医院的牌子疑惑道：“嗯？老爹，中心医院没有神经科吗？非得到这么远的专科医院来检查。”

　　“你老嚷嚷头疼胸闷，全身查了个遍也没什么事，就差脑电图了，专科对症下药，当然毛病最好，没事儿的话就当做个心理疏导了。”

　　张鑫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次抬头打量眼前的大楼。

　　她清楚自己的情况，不害怕什么，甚至隐隐期待这个从未踏入过的医院大楼一日游。

　　这天不是周末，来这里看病的人依然不少，上至六七十下到十二三岁，什么人群都有，果然心理方面的社会需求越来越大。

　　第一次检查，全程她都很配合，如实向医生交代了自己的情况，还做了几套心理试题。她还记得主治医生看完报告单皱着眉和助理医生交换了个眼神，助理医生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

　　“张，走啦！去门诊。”段云云帮张鑫晴挂完专家号，见她一个人又开始发呆，无奈挎住着她向诊室走去。

　　今天周一，病人不是特别多，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就轮到她们了，段云云随张鑫晴进入熟悉的诊室，主医师还是五年前接诊过她的专家奶奶。

　　张鑫晴和医生谈了自己近几年的状况，医生又问了她的最近情况，她依旧没有任何隐瞒地一吐为快。

　　听着她们的谈话内容，段云云在一旁心疼。这五年来她们也常有联系，可张鑫晴跟她们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要不是今天亲耳听到她向医生倾诉，她根本想象不到这么开朗的她的另一面是多么消极可怕。她留了个心眼，在刚进诊室的时候就开始和白通话。

　　电话那端的白煜听见张鑫晴正在和医生叙述的都是不曾向她们提过的，虽然也想过她有隐瞒病情，可今天亲耳听见，她才真正了解这五年来张鑫晴的真实情况。

　　白煜也曾陷入过至暗时刻，对于姐妹的状况她格外有共鸣，隔着电话红了眼眶，段云云也心疼地皱眉，两人隔着电话沉默。

　　“谢谢医生！”

　　和医生聊完的张鑫晴看上去心情没那么糟糕，准备取药离开。

　　段云云匆匆结束通话，转身吸了吸鼻子，又赶紧和张鑫晴一同去药房取药。

　　张鑫晴转身发现段云云在一旁吸鼻子，怕是自己传染的，于是赶紧带上口罩，“段，怎么了？不会被我传染感冒了吧？”

　　段云云赶紧换上得体的表情和语气：“啊没有，就是风吹得我鼻子有点儿不舒服，走吧。”

　　两人拿药离开。

　　公交车上，段云云试探地开口：“张，刚刚医生给你开的都是什么药啊？”

　　张鑫晴坦然：“就是些助眠的。”

　　“安眠药？”段云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张鑫晴没多想，实话实说地点点头。

　　段云云又想到刚刚听到张鑫晴和医生的谈话内容，不禁开口：“张，你这五年过得……很不好吧？”

　　啧，这不是废话么！段云云懊恼自己不会安慰人，开口就直戳人家的伤口。

　　张鑫晴微微一愣，反正今天看诊时也并没打算回避，于是点点头，“你都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没跟你们坦白也是怕你们担心。”

　　张鑫晴做好了接受埋怨的准备，谁想到段云云一把搂过张鑫晴的肩膀：“我们不会怪你的，你放心，你要是不想说，我一定……”

　　段云云刚想说替你保密，可白煜已经知道了，心虚的她只好轻咳一声改口：“我原谅你了！”

　　张鑫晴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把段云云楼她的那只胳膊放到自己肩膀上，自己的另一只手揽过对方，小姐妹头靠着头。

　　“我就知道二傻子绝对靠谱！”

　　“嘿你……你知道智障为什么每天都很开心吗？”

　　“不知道。”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张鑫晴摸不着头脑，她摇摇头看向段云云。

　　“因为智障儿童欢乐多！笨死了你个大智障！”面对段云云的冷脑筋急转弯，张鑫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段云云担心张鑫晴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就借口自己馋了，带她去附近的面馆吃了午饭再才各自回家。

　　明明两栋楼的直线距离不过一百米，在段云云强烈的要求下，到家后的张鑫晴还是给她报了平安。

　　张鑫晴吃完感冒药就躺在沙发上看手机，她本想抓紧找个工作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起来，可谁知道身体不争气的垮了，还好没什么大问题，等感冒彻底好了再出去看看吧。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国外跟热心肠邻居奶奶学习花艺，在西餐厅学习咖啡和点心的制作，热情的街头艺人邀请自己共舞……数不清的惊喜体验，真是梦一般的那段日子。只可惜那些都不是自己真正的生活。

　　这会儿阳光正好，格外助眠，她随手抓了条毯子盖在身上，没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京华工作室四楼。

　　作为工作室后期的秦孟炤向二老板唐景易汇报完工作，就开始了随意的闲聊。

　　“我就说你是有能力的吧，这MV做的多好！”唐景易检查完成品，向秦孟炤如此说道。

　　秦孟炤摆手，“别损我了，这儿没别人，你要是有事就先忙，没事就别老谈工作，咱俩唠点儿其他的。”

　　唐景逸笑着应声：“听说你最近感情挺顺？”

　　秦孟炤一提起白煜就骄傲，马上挺直身板，一脸的春心荡漾，“那当然！怎么？看你兄弟我有媳妇儿羡慕嫉妒恨了？”

　　唐景易咋舌：“怪不得你一个脑袋不够用的，原来是恋爱脑。还有，人家答应嫁你了吗？一口一个媳妇儿，别到时候成了别人媳妇儿，有你哭的！”

　　秦孟炤才不会被这种酸言酸语动摇，反而抓到了反击的机会：“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俩结婚那是早晚的事，你这么毒舌，就应该注孤生！”活该张鑫晴和你分手。

　　不过这最后一句秦孟炤没敢说出来，他可不想逞一时之快和他家小煜再来一年甚至好几年的异地。但是他刚刚的那句“就应该注孤生”还是扎了唐景易的心。

　　唐景易还想说些什么，秦孟昭却刚好接到白煜打来的电话，命令他十分钟后某餐厅见面。

　　秦孟炤听出白煜心情不好，挂掉电话后，狗腿地笑着看向脸色不明的唐景易。

　　唐景易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签字笔，秦孟炤感受到这边的低气压后纠结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却被对方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想请假？”

　　真心想早退的秦孟炤赶紧点头，以为有戏，刚要谢却听见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不批。”

　　秦孟炤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了，从公司到约定地点坐地铁最快也得七分钟，省去步行的时间……完了，今晚又要挨骂了。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是造了什么孽？媳妇儿心情不好需要我的时候，刚好得罪了作为哥们儿的上司不肯放人……

　　又过去一分钟，秦孟炤实在忍不住开口：“哥们儿，老唐？老板？Boss！您就准我假吧！反正我还剩半个小时就下班了，就当给个人情假行不？”

　　“原来你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走后门的呀？”唐景易故意装严肃看好戏。

　　“老弟啊，求你放我一会儿吧！我全勤奖不要了，明天我一定加倍加班！帮帮忙吧，我是真急啊！你也知道煜那个脾气，救你兄弟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我还想活着跟团队一起共创美好未来呢！”

　　其实刚刚白煜的声音挺大，唐景易也能猜到对方大概在生气，况且目前秦孟炤手头的工作也已完成，他没理由不放人，只是单纯的报复而已。

　　秦孟炤焦急地看了眼手机，正准备英勇就义再次求情，只听唐景易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准了！”

　　秦孟炤还没反应过来，唐景易就追加威胁：“不走就加班哈！”

　　“谢老唐！”秦孟炤立马闪人。

　　只可惜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五分钟。

　　白煜没好气地撇了姗姗来迟的秦孟炤一眼，又继续自顾自吃着点好的晚餐，秦孟炤赶紧道歉哄她开心。

　　见她心情好点儿了，秦孟炤开始向他解释迟到的原因，抱怨唐景易是怎么酸他们，还故意拖延时间害他无法准时赴约。

　　“别跟我提他！”

　　刚说上两句，白煜就生气地打断秦孟炤的话。

　　后者一脸茫然，看着突然情绪激动的白煜，猜到她心情不好大概与张鑫晴和唐景易的事有关。

　　“那个……煜啊，你叫我出来是什么事啊？”秦孟炤小心翼翼地提醒。

　　白煜本来想告诉他张鑫晴的事，或许是当年有段经历让她感同身受了，她自从了解到张鑫晴的真实情况，就特别能理解她，但刚说两句就开始哽咽，最后越想越气，眼泪干脆掉了下来。

　　这可吓到秦孟炤了，赶紧过来一下一下轻抚白煜的背安慰，没想到越安慰她哭得越狠。秦孟炤没法，只好直接把白煜抱到腿上，像哄小孩那样搂着她轻轻晃着拍她的背，也不管是否在公众场合，任她在怀里哭够了才拿湿纸巾给她擦鼻涕眼泪。

　　断断续续的哭言秦孟炤听了个大概，也知道是张鑫晴的经历触动到她了，一直细声安慰，心里也开始对张鑫晴和唐景易当年的事感到不值。

　　突然觉得腿上一空，秦孟昭才发现白煜不知什么时候坐回对面，又换上了他刚进来时看到的苦瓜脸。

　　还好他们在角落没人注意，后知后觉的白煜脸上发烫。

　　秦孟炤虽然为突然消失的甜蜜氛围有点遗憾，但看到自家媳妇儿心情有所好转也就随她了，反正她依靠他的机会还有的是。

　　吃了两口眼前的菜，秦孟炤又想问白煜还有其他事没？没等他开口，调整完状态的白煜就带着情绪道：“约个时间，咱们跟他见一面。”

　　秦孟炤一愣，跟谁？唐景易？

　　“找他什么事？”

　　白煜剜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在这种事上总是反应慢半拍的秦孟炤恍然大悟，“哦哦，他俩的事啊……”

　　“在没见到他之前，不要在我和张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白煜语气依旧不爽。

　　秦孟炤刚反应过来，对面就已经没人了，向门口看去也只剩下一个气愤的背影。

　　他无奈苦笑，自己这个媳妇儿总是这么阴晴不定，唉！谁叫自己就是喜欢呢？还一喜欢就那么多年没有变过，看来这辈子是要栽在她手上了……

　　秦孟炤嘴角扬起一抹温柔，喝光白煜没动过几口的饮料后结账离开。

　　张鑫晴一觉醒来已是傍晚五点，冬天的这个时候，天都黑得差不多了。

　　伸个懒腰准备做饭，却发现梦园和袁敏居然出现在她家客厅。

　　两人正在忙活晚餐，张鑫晴不可思议地揉着眼睛，向忙碌的两位“田螺姑娘”打了招呼。

　　梦园头也不回地炒着最后一道菜，“醒了，洗脸吃饭吧。”

　　袁敏在一旁边摆碗筷边附和：“张，快洗手，菜马上就出锅了。”

　　张鑫晴看这两人特意来陪她，还主动忙活晚餐，心里暖暖的，“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