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林》罗山风

5、全世界最倒霉的王老二

　　“啥？你说啥？你再说一遍！我不是没睡醒，神志不清吧。不对，应该是你别是没睡醒跟我搁这儿说梦话呢吧！”王老二简直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一觉醒来得知这么劲爆的消息他有点儿消化不良。
　　“王劳尔同学，我现在非常清醒，而且鉴于我本来就是算好时间要来你家蹭中午饭的，所以你应该也不存在没睡醒的可能。”林药故作悲痛道。
　　“不是，可是你他妈这叫他妈什么事儿啊，老子昨天才跟你商量好哪天给那小子收拾一顿，今天扭脸儿你就告诉他可能是你发小。而且还他妈是魂牵梦萦了十来年那种。你说他要真是你发小老子这仇报是不报啊？”王老二脸上呈现出真实的纠结表情。
　　“不管是不是，你都别再找人麻烦了。我可是答应了你爸看住你不让你惹事的，昨天差点儿就没看住，你还想怎么造！”林药说着就直接上手掀开了王老二的被子，继续说道，“而且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你要收拾别人一顿了？”
　　“就昨天，刚出网吧，我就说了要抢在前面收拾他一顿，你不是还答应我‘嗯’吗？”
　　“有吗？”不是装，林药还真记不得有这回事了。
　　“好啊你，敢情你昨天压根儿就没听老子说话，一心一意就想你那发小去了，兄弟都不要了。”
　　“别一口一个发小，我这不是不确定吗？你赶紧收拾一下我们饭吃了我下午就想找他去，不问清楚老子心里不舒坦。”林药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就要拖人，“再说了，什么叫有了发小就不要兄弟？你他妈不也是我发小啊？”不过真算起来，王老二这发小就晚多了，顶多算三分之二个发小。可惜呀，那一整个的发小，当年连句招呼都没打就走了，想想林药还是觉得自己挺催的。
　　“这话还能听，但我话先说在前头哈，他那万一要是假发小，我这儿可是真发小啊，你自己掂量着办！”王老二这才磨磨蹭蹭开始穿衣服。
　　“行了行了，还他妈真假发小，就为个赵尹君你至于吗？老子答应你行了吧。”
　　总算安抚好王老二受伤的小情绪，等到他妈叫吃饭的时候，王老二的小情绪已经彻底平复，两人在家火速解决了午饭后便直奔网吧。
　　到了门口，本来林药还小小的紧张了一下子，但进去了才发现今天吧台哪儿坐的人压根儿就不是谢遇林，而是一个女的。短头发，皮肤很白，长得也还算漂亮，但看得出来年纪肯定比林药他们大。好巧不巧，上回打架起冲突那帮人今天又在。俩人一出现在门口，齐刷刷目光都已经射了过来。
　　但想找到谢遇林问个清楚的欲望实在是太强烈。于是林药硬着头皮上前，尽管周围的目光实在太过不友好，但幸好那女生还比较热情，也好说话。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家网吧居然是她开的，平时都是请人看店，那天恰巧他请的人有事请假，她也没空，就麻烦谢遇林来帮忙照看一天，正好就叫他们碰上了。至于谢遇林现在人在哪儿，她也不知道。但既然都已经熟到可以把店交给他照管，怎么会连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呢？但不论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林药都无权再过问。只好叫上王老二打道回府。
　　人影子都没见到，林药才意识到那天自己傻乎乎的自爆家门，连几年级几班都说了，对方却除了一个名字什么也没说。林药想，这架约得真不真诚，当然也有可能对方根本就没想约架，这样一想，林药就更他妈心灰意冷了，又整的好像自己上赶着要挨揍似的。
　　但让林药没想到的是，几天后他们就以一种相当奇妙的方式见面了。
　　事情发生在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声势浩大的高考结束，林药他们的假期也就跟着结束，所有人当天下午必须返校抓紧复习，两周后迎接他们的就是期末考。这是一批人的解放，一批人开始。 那天晚自习刚下，林药撒腿狂奔也没逃过丁香花的办公室“死亡邀请”，跟王老二都冲到二楼了，只听楼上丁香花扯着个嗓子喊道：“林药你再跑一个试试，我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电话快！”像林药这种人，你班主任就算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自岿然不动。但偏偏就怕他妈的夺命唠叨，因为逃不了躲不掉，不敢反抗不能还嘴，那滋味从小到大林药都已经受够了。
　　一句话吓倒英雄汉啊。
　　这边林药乖乖去到办公室听训，继续惯行他坚决认错，死不悔改的政策。刚刚放学，手机开了静音模式放书包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一训就是半个小时，那边，王老二刚出校门口就出事了。
　　等林药回宿舍才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再回拨却关机了。但也没往心里去，估计是手机没电了。毕竟人家上课费脑，王老二上课费电。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到学校就听其它走读的同学讲，说是王老二昨天刚出校门口就被人围了。具体情况怎么样还不知道，有人说打起来了，打的还挺厉害的。也有人说没看见那帮人动手，就瞧见王老二跑了。不过最终确认的事实有两个。第一，那帮人绝对不是学生。第二，老二进医院了。
　　一帮人，不是学生，专门来堵王老二的，当然很大可能自己也算进去了的，只是估计那帮人不知道他住校。答案是谁已经不用猜了，林药当下是真有些火了，这他妈心眼儿比针眼儿小啊。
　　这边王老二电话打去还是关机，林药说什么也坐不住了。直接一张病假条，拿去办公室就要让丁香花给批假。还说不批的话，要么他找体育生借训练证混出去，要么直接翻墙，回来接受处分也认了。丁向华教了这么多年书，头一次见学生找老师请假还带威胁手段的，而且还这么理直气壮。王劳尔的事今天一进办公室他就听说了，那现在林药请假要去干嘛就不言而喻。
　　所幸丁向华本就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平时这俩小子有多好他都看在眼里，又由于他一直觉得不能将王劳尔同学从堕落的深渊拉出来是他教学生涯的败笔，是为人师表的悲哀，所以一直以来林药这边他是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并且一直警惕着王劳尔同学自己下去了还再捎带上一个。但作为老师，不应该眼见自己的学生越陷越深，今日只是打架斗殴，等明日再犯下更大的错误就无从挽回了。说不定这次就是王劳尔同学改过自新的好机会。于是再三跟林药强调老师不接受你的威胁，并最终给批了一天病假条，并且没通知林药他妈。
　　林药当然不知道他们丁老师心中熊熊升腾的挽救失足青少年的伟大责任感，只以为是自己的重情重义感动了丁老师，还想着平日里都看不出老丁也是性情中人，这一刻他在林药心中的形象前所未有的高大。
　　于是丁老师一番感人肺腑的规劝王劳尔同学回头是岸的发言林药都赖着性子听完了，并保证一定带到，尽管他出了办公室过后就屁都想不起来。
　　唠叨也没白听，从丁香花嘴里林药还是得到了些有用信息，老丁说今天早上是王劳尔他爸主动打电话跟他，说自己儿子不幸感染风寒，需要在家休养几日。一听这个理由，出于多年来王老二干的糟心事儿刨去瞒着家里的，再减去小修小补不值一提的，剩下的十有八九他都参与其中，于是已经对王老二他爸的处事风格非常了解。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电话一直打不通，林药也没敢往王老二家里打电话的原因。没想到老二到底还是没逃过。
　　想到这里，情况是什么样林药心里已经非常清楚了。估计就是昨天老二被送到医院的事，直接惊动了“党中央”连夜赶到医院“探望”，一番口头手头教育后，没收了王老二同志的通讯工具，并给予了禁闭处分。对，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反正八九不离十，但林药估摸着现在去他家还是太早了，得等王老二他爸不在的时候再去，不然可能人都不让见，反正老二他爸酒楼生意忙，不可能一直守在家里。
　　还有就是，打我兄弟这事没完，老子他妈打他打了这么多年还没进过医院呢，林药想。
　　打定主意下午再去探视王老二，于是林药干脆打车直接就去了城郊的“顽石”，顽石是家格斗俱乐部的名字，老板沈石是林药的亲表哥。如果说跟人打架，这四个字放到他跟老二身上顶多叫混，那放到他表哥身上就是狠。因为某种程度上讲，这是他表哥的职业。听说早年他表哥在一个人的支持下开了这家俱乐部，当时包括林药他妈在内的所有亲戚都强烈反对，打架换个好听点儿的名字“格斗”那也不能叫正事儿，何况投资你们这俱乐部的人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为了这个事儿他表哥跟家里彻底闹翻，从学校退学，这么多年硬是没问家里要过钱。
　　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崇敬，林药打小儿跟沈石就亲。那时候他跟老二经常都逃学跑来这里玩，最开始沈石还看到就赶，他自己俱乐部收一帮教练、学员，一来二去林药在和他们全部混熟称兄道弟之后，沈石也就拿他没办法了。
　　近年来随着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格斗也因为既能强身健体又能彰显个性，释放压力的特点被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所喜爱。光是江城的格斗俱乐部大大小小就开了不下十家。而顽石就是这其中最大也最有名气的一家。
　　他表哥年少时被人所不睬的梦想也终于做出了点儿成绩。
　　到了地方，俱乐部刚刚才开门。沈石出去比赛了，就张炬跟周恺在店里，俩人看到林药就笑嘻嘻打招呼道：“哟，药不能停，你小子可好久没来了啊，老二呢？没跟你一起？”
　　林药进门脱了鞋，走过去挨着俩人坐地上，长叹一口气到:“别提了，昨天让人给打进医院了，现在估计让他爸给锁家里了，我下午再去看他，先来你们这儿混会儿时间顺便商量个事儿。”
　　林药大概讲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完后，俩人先是笑王老二抢妞抢不过人家，打架还打不过，简直不够丢人的，出去别说是我石哥这儿的人。又说敢动顽石的人，小打小闹也就不追究了，但他们一群人堵校门口打老二一个，这人都进医院了，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的意思大概也就是林药的意思，你们他妈一群人打一个，还跟校门口等着人自己走出来给你们打，那老子也就不跟你讲君子报仇这套了。
　　这边商量好，下午林药先去探望老二，顺便也表达一下顽石的大哥们对他的关心，让他安心养伤，打不会白挨，一切等他能出门了再说。
　　这边上午人陆陆续续来了后，上课的上课，练习的练习，说是后天有场表演赛，既然都叫表演赛了，也就起个宣传格斗的作用，所以也没人太紧张。林药也趁着这个机会跟这些人切磋了一下子，林药的格斗是沈石亲自教的，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但一上午下来，还是要感叹一句人家天天练的是不一样。
　　练到快中午一群人叫了外卖，林药草草吃了几口填饱肚子，算好时间差不多，便叫了辆车直接往王老二家去了。
　　到了王老二家，非常的不意外，一切都跟林药料想的一样，除了一小点，那就是“党中央”其实只没收了王劳尔同志的通讯工具，并没有限制王劳尔同志的行动自由，而是王劳尔同志自己脚伤严重，无法下床。
　　“没事儿吧老二，真不能走了？”林药拉了一张电脑椅坐在床面前，望着床上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神情呆滞，整张脸都有些浮肿的王老二，满脸的忧心忡忡，仿佛他伤的不是腿，而是脑子。转而又收拾起悲伤的神情，攥住王老二的手坚定的说道，“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报仇。”
　　王老二唰的甩开林药的手，一脸嫌弃。“什么他妈的语气，老子又不是瘫痪了，老子只是暂时！暂时不方便行走！”说着顿了一下，露出一副一百万分勉强又尴尬的表情，就像是狗血电影中，新婚之夜丈夫告诉妻子其实自己某个部位一直有难言之疾，多么纯情，多么傻逼啊。
　　这幅样子让林药直接怀疑，这伤的绝对是脑子啊。
　　接下来，却听王老二就着那副表情，小小声声的来了这么一段：“报什么仇啊报仇，人都没还没来得及动我。是我当时看他们人多，你又不在，我一个人就有点儿怂了，转身就想往马路对面跑，结果谁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一辆摩托车，幸亏当时那群人里有人拉了我一把，车倒是没撞上，但这么一拉我他妈没站稳就把脚给扭了。扭得还挺厉害。嗯……就是这么个情况。可我爸不信啊，非说我是打架，怎么解释都不信啊……手机都给我没收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憋不住了……哎呦……哈哈哈哈哈哈”这边林药实在实在是憋不住，等喘过气儿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太大声了，这要是王老二他妈在楼下听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自己儿子躺床上路都走不了，这自称是来探望的人笑的也太大声了吧。
　　于是赶紧打住，继续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他们本来想打你因为这个意外没打成？”
　　“也可以这么说，但还是搞错了，他们以为是我找人打了谢遇林，所以准备帮那小子报仇来的。”
　　“可你这两天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吗？什么时候找人去打的谢遇林？”
　　王老二尝试动了一下他那肿的老高的右脚，疼的嘶牙，继续说道：“所以说不是老子啊，老子要打也不会找人打，而且还他妈那么缺德的打法。”
　　“怎么说？”
　　“说就是咱倆去网吧找过他那天晚上，谢遇林晚上回家的时候就让人从后面来了一棍子，当时还抱着他生病的弟弟也没法儿还手，那人打了就跑，你说缺不缺德？”
　　“所以谢遇林就觉得是我俩干的，让那帮人来堵你，那他自己干嘛不来？一棍子还能给打残了不成？”说实话，林药心里有点儿堵得慌，不为别的，就为了谢遇林居然怀疑这种缺德事儿像是他能干的，太他妈看不起人了。
　　“所以说嘛，谁知道啊，说是找我问问。你是没看到他们当时那阵势，给吓傻了才不跑。”说完王老二撑着林药肩膀，特意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难得正色一回道,“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还惦记那个事儿，其实吧，之前我就想说了，又怕你觉得我是因为赵尹君才针对他，其实我那天你跟我说完我就找人专门调查过他，据说很小就出社会了，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而且频繁的换地方，从来都不让人去他家，哪怕是跟他已经很熟的朋友。家里除了个上小学的弟弟连个大人都没有，也没有什么收入来源，他邻居还说经常都有人来敲门，看着就像是要债的。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一个人带一个小孩儿，还那么拼命打工，不说过得很好，但至少也应该饿不着。怎么会在外面欠别人钱呢？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个谢遇林整天都跟些什么人混在一起，性格也阴沉古怪的，大半夜甚至都还有人寻仇，而且你记不记得那天在网吧，明明那么热的天气，他居然还在穿长袖，人也一副又苍白又干瘦的样子。染了毒品也不一定。不然他为什么欠钱。当然了，这点我只是猜测哈，没有证据。但……不管怎么说……我就觉着吧，这个人跟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谢遇林，真没可能是一个人。就是一个名字一样而已，而且你也说了，年龄都对不上。我就想提醒你实在没必要过多和他接触，别到时候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让王老二这一口气说这么一大段表述清晰且有逻辑的话实在不容易。但常言道“说多错多”绝对是有道理的。林药太了解王老二了，这个人属于看着没什么脑子实际上也真没脑子的人，这使得王老二有一种超出平常人的洒脱与不拘小节。通俗些讲叫缺心眼儿。所以刚刚讲前面林药都还一直相信，但后面居然还怀疑起别人吸毒什么的，直接就让王老二露馅了。因为王老二是从来不会去留意别人穿什么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他妈禁毒教育课睡得跟猪一样，还知道穿长袖是为了遮针眼？
　　林药一把按住王老二那只还在不安分乱动的伤脚，另一只手扯着脖子把人拉过来，眼睛盯着王老二直接戳穿他道，“染个屁染，我看你编完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这么样？心虚吧？我猜你是不是调查完，发现了什么，觉得这人更有可能就是我发小，但这人又确实奇怪，你那个脑子想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怕有麻烦连累我，所以干脆撒个谎打消我的念头？”
　　“雾草，你他妈是蛔虫变得呀！”王老二一把甩开林药的手，仰天大骂到。
　　“怎么样？老实交代吧，小王同志。组织还是信任你的。”
　　“MMP。”
　　看来千年的狐狸面前的确不适合摆聊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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