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爱上你》不喜豆沙包

26、二十六

　　第二天一早，吴擎宇醒了，一睁眼头疼的厉害，晕晕乎乎地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等他看看四周，看到了锦瑟，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他站起身，捞过衣架子的衣服对着穿衣镜开始穿起来。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喝醉过，像他这样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恩怨多，仇家也多，前一刻还风光无限，保不齐下一刻就会曝尸街头，所以就算是睡觉，他都得睁着一只眼睛，可昨天晚上他却喝醉了。反正也没人在乎他的死活，或许在睡梦里死了，对他来说也不算坏事。只是现在太阳升起来了，他还活着。

　　听到身后的动静，锦瑟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妆容完美才起身。她走到吴擎宇身旁，娇羞一笑，要伸手伺候他穿衣。吴擎宇拿手挡了挡，她也未强求，又替他把衣服拿在手里，一件件递过去。

　　见吴擎宇最后整了整衣领，系上袖口的扣子，锦瑟冲着门外拍了拍手。

　　门开了，外面等着的人端着洗脸水刮胡刀牙刷毛巾早餐的吃食，鱼贯而入。

　　吴擎宇洗漱完，搭眼瞧了瞧桌上的饭菜，中式西式应有尽有，可他没有食欲，只说“算了，我现在没胃口，先回去了”。

　　锦瑟在吴擎宇出门前，轻声问“宇哥，今天还过来么？”

　　吴擎宇回头看了看她，笑了笑“再说吧”。

　　妈妈喜笑颜开，想着锦瑟终于留住了这位爷，欢欢喜喜地把人送出门还不忘说“宇少爷，再来啊，别让锦瑟姑娘等太久了”。

　　回了霞飞路，吴擎宇吩咐李妈让人煮了粥，却没喝几口，草草洗个澡，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夕阳的余晖照进卧室他才醒过来。

　　一入夜，吴公馆里亮起了灯，白炽灯发出温暖柔和的黄色亮光，所见之处，却看不到几个人影，更显得吴公馆里冷冷清清。此刻，吴擎宇正坐在书房的大班椅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扶手，看着窗外发呆。一弯新月正对窗口，皎洁孤冷，稍稍抬头就能看见，吴擎宇盯着月亮看了许久，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调转大班椅，翻起了桌上的日历牌。看着日历牌，他盘算起了日子，再过不久便是中元节，乡下祭祖的日子快到了，倒不如趁着这段日子回趟乡下。这么些年，他不常回乡下，到上海的头两年，身无长物，后面这几年又太忙，抽不出时间。

　　吴擎宇同手下的人交待一番，便回了乡下，还没进村里，先去了父母坟前祭拜。他将带来的点心酒菜摆好，倒了两杯酒洒在坟前，又沉默地看着元宝一个个烧尽，磕过头才离开。从后山的小路走下来，吴擎宇抬眼看他从小生活的村落。青瓦灰墙，百余户人家聚集在山下的平地上，一条小河蜿蜒着从村落旁流过，绿树茵茵，鸟语花香，不同于上海滩的繁华聒噪，这里安静祥和宛如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沿着熟悉的鹅卵石小路一直走，当走到一所不起眼的老宅子前，吴擎宇停了下来。那年，为了带父亲去上海看病，他做主把老宅卖了，几年之后，等他有了钱又把老宅买了回来，里里外外翻修一遍。他站在门前打量了一番，才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锁，推开门走了进去，就像是走进了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

　　院子不大，只有一个正房一个厢房，所有的摆设还是跟十几年前一样，简朴却整洁，目光所到之处，往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重现。院子西南角上的茶花树，是母亲最喜欢的，每逢茶花盛开的时节，母亲总会剪几枝插进花瓶里，摆在桌上；门口的竹椅，母亲常常坐在那里绣花织布；里间的长桌，父亲经常在这里挑灯夜读。

　　“孩子们闹哄哄地说，村口停着的一辆汽车，我猜是阿宇你回来了，过来一看，果然是”。

　　一道苍老的声音将吴擎宇从记忆唤醒，他敛起落寞神情，笑了笑喊道“表叔公”。

　　“要回来怎么不先说一声，让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临时决定的，还没来得及发电报”

　　“别在这里呆着了，走，去叔公那里，让你叔婆给你做几道拿手的菜，我们爷俩边喝边聊”

　　腿脚快的孩子已经先一步跑回表叔公家里报信，等到吴擎宇跟表叔公一行人聊着家常回到家里，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

　　“去去去，小孩子挤在这里干什么，到外面玩去”表叔公挥手驱散一直往前凑瞧热闹的孩子们，把吴擎宇请进屋里坐下，桌上已经摆好了茶点，村里的长辈也已经等在那里。

　　几年不见，乡音未改，吴擎宇跟长辈寒暄几句，将带来的礼物分与众人，又让阿庆把红包分给院子里的孩子。

　　他们在堂屋里聊天的时候，其他人则在院子里杀猪宰鸡，升灶做饭，炊烟袅袅，热气腾腾，一派热闹景象。

　　席间，众人不住赞叹吴擎宇这几年为村里做的贡献，吴擎宇也只是笑笑，默默听着。大家不知道他在上海做什么营生，只知道他在上海出人头地发了财，出钱给村里修缮祠堂，开设小学校，但凡有去上海谋生的村里人，他也会帮着介绍工作。

　　“这是你叔婆的拿手菜，趁热尝尝，对了，阿宇，怎么不把老婆孩子带回来，也好让我们见见”表叔公突然发问。

　　吴擎宇依然笑笑“表叔公，我还没成亲”。

　　表叔公面露喜色，点点头“年轻人事业为重，但也别耽误了娶妻生子，你们家一脉单传，你早些娶妻生子传递香火，我对你爹娘也算是有个交代了，兰芝啊，出来给你表哥倒杯酒”。

　　表叔公话音刚落，一个姑娘应声从里间走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手里拿着一壶烫好的黄酒，低垂着眼睛，满脸羞色走到吴擎宇身旁给他斟酒，倒完酒，拿眼角斜斜地瞟了一眼，又快步走回了里间。

　　“这是阿春家的三姑娘，今年十六了，还没成亲，长相在族里可算是数一数二的，乡下丫头，性子好不娇气，这几天，不如就让兰芝照顾你的起居”

　　其中的意味不用说大家也都明了，吴擎宇自然也是懂的，他略微笑笑“表叔公，尽管放心，我虽还未成亲，但也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等下次，一定带回来让表叔公跟各位叔伯见见”。

　　表叔公脸上笑容一僵，接着又恢复了和颜悦色“那就好，那就好，吃菜，吃菜，这个鱼是今天刚打的，新鲜”，几句话便把话题拐到了别处，其他人也是绝口不提刚才的话。

　　虽说村子不大，表叔公好歹也是一族之长，他吴擎宇在上海再怎么富贵，他的孙女大好年华宁可嫁给乡下人，也不能作践自己，去给他做小。

　　之后大家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酒足饭饱各自散去。

　　等人都走了，吴擎宇才问“表叔公，这几年有没有人回来找过？”

　　表叔公摇头，问“敏君还没找到？”

　　吴擎宇脸上难掩失落，却也只是一瞬，接着便淡淡笑了笑点头。

　　“敏君今年也该有十八九岁了吧，走丢那年也才四五岁，那么小的孩子能记住什么”表叔公看着门框里露出来的天空，轻轻叹气“叔公也知道你放不下，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要能找回来早就找回来了”。

　　白天的祭祖活动结束后，晚上大家又来到河边放河灯，看着河灯顺流而下，吴擎宇在心里默默祝祷“爸，妈，你们在天有灵，保佑我早一天找到敏敏”。

　　吴擎宇参加完祭祖，在乡下只休闲住了几日，便又回了上海。

　　余佑堂见吴擎宇回来很是欣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凡事不可能都是一帆风顺的，总会有些沟沟坎坎，过去了，就柳暗花明了”。

　　跟三叔聊完天，吴擎宇顺道去给四小姐送东西，一进门便看到四小姐趴在窗边，白灵苏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随意地翻着画册。见他走进来，白灵苏放下画册站起来点头致意，四小姐只是懒懒地回了回头，便又趴了回去，依旧望着窗外，满脸写着不高兴。吴擎宇一脸问号，眼神瞄了瞄四小姐，低声问白灵苏“怎么了？”

　　白灵苏也随着看了一眼四小姐，笑了笑，同样压低着声音解释道“原本五姨太答应四小姐今天要去百货公司玩，可临时有事又去不成了，刚刚才哄着不哭了”。

　　吴擎宇听了，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将点心递给白灵苏“前几天去了一趟苏州，带了些鲜肉月饼给四小姐跟白小姐尝尝”。

　　白灵苏接过手道谢“吴先生有心了”。

　　吴擎宇点了点头，踱着步子走到四小姐跟前，并没有看四小姐，而是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说“今天天气不错，就是不知道去动物园热不热？”

　　一听要去动物园，四小姐立马来了精神，转过头来，惊喜道“真的？”

　　吴擎宇微笑着点头“快去洗洗脸，我在楼下等四小姐”。

　　这日，天出奇的晴朗，烈日当空，一片云彩都没有，风里都冒着热气，还没到中午就跟下火一样热起来。白灵苏沿着树荫一路走，手里的檀香扇也没停过，可根本无济于事，只走了一小会儿就浑身冒汗。园子里游客倒是不少，但大多也不是来玩的，只是为了消暑，三五成群坐在树荫里，或聊着家常或读书打毛衣打发时间。动物也没有精气神儿，耷拉着脑袋躲在屋舍檐下打着蔫儿。这些倒一点不影响四小姐的兴致，她撒了欢儿似地在前面跑，这边看了那边看。

　　“四小姐，天太热了，别老在太阳底下跑”白灵苏怕四小姐会中暑，时不时地便提醒几句。

　　“知道了”四小姐只是远远地答应着，玩兴不减。

　　白灵苏跟吴擎宇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四小姐，两个人却不怎么说话。

　　白灵苏总觉得吴擎宇跟以前不太一样，却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他似乎比之前更沉默，刚刚在车里，就只是听着四小姐说话，这会儿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虽说平日里两人也没什么话聊，但这回气氛着实凝重了些，让她忍不住好奇地偷眼瞧他。

　　正当她偷瞄他的时候，吴擎宇突然冒出一句“白小姐老是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什么，还是你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