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该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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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该离开了
2018年1月
那个时候B&S所在的写字楼还是崭新的。
“新的办公室啊！真不错，还有分开的画室和办公室！棒！”几个青年站在办公室里说说笑笑，有的比较性急，手已经开始到处乱摸了
“这可比之前那个平房好多了，听说附近还有别的动画公司？”
“有的有的，我上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叫‘繁春’的，动画公司不都在郊区嘛，就算没在这里也离得不远，哎呀，什么时候能在市中心开公司多好！”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电影公司啊，怎么可能！”
“对了，听说老大招来了一个新人？怎么样怎么样？”
青年们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一个安静笑着的年纪稍大一些的男人身上，这位是青铜石公司的二把手，石汶宇。他笑了笑，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挑了挑下巴说：“你们应该问郑华吉才对吧，招新的时候他不是也去了？”
郑华吉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是个导演，之前在别的公司，人挺有意思的，而且有经验，之前也做过网络动画。”
“有意思？多有意思？有我们老石有意思吗？”
郑华吉想了想，迟疑地说：“他会编打油诗。”
“编打油诗？哈哈哈哈哈哈，那还真是有点意思。”周围的年轻人们笑成一团，也不知道是喜欢这个特色还是单纯觉得好笑。
石汶宇看到了门口闪过的身影，咳嗽了一声，让他们都安静下来。没一会儿，老板就领进来了一个蓄着小胡子的青年。
“给你介绍一下，我就不用说了吧，青铜石的老板汪童，也是在你来之前，这里唯一的动画导演。”汪童开朗地把青年往人群里一推，挨个儿指着周围的人，“这是我们制片人石汶宇老石，也是公司副总。那个呢，”他指了指郑华吉，“那个也是副总，负责后勤的郑华吉。剩下的吧，都不什么重要人物……”
此话一出，剩下被忽略了的员工们奋起而上，直接把老板按在地上，丝毫没有顾及情面。汪童忍不住哈哈大笑，艰难地在人堆底下呐喊：“反了你们了，给我好好听着！这是我们新来的导演米维斯，别看起了个外国名，货真价实的国人，以后就是你们领导了啊。”
米维斯点了点头，有点不自在地颠了颠背上的双肩包，他说：“大家好，我是米维斯，梦想是成为世界第一的动画导演，让全世界的人都爱上动画。”
“呼哦哦～！”周围的人听了他的大志愿，都跟着起哄，“很狂啊！”“厉害哦，比我们汪导还嚣张啊！”
汪童被人压着还没起来，不过气势不能输，趴在地上仍旧用力鼓掌，“好！我们崭新的青铜石动画制作公司就此成立啦！”
“哦哦！”
郑华吉摩挲着桌子上摆着的照片，上面是十多个勾肩搭背的青年人，站在最中间的就是他曾经的上司汪童，笑得狂妄，甚至有些欠打。这张照片是老青铜石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财产，在拍摄的日子过去不久之后，青铜石就被起诉函打得手忙脚乱，最后所有人都各奔东西，仍旧留在动画界的不剩几个。
郑华吉的B&S继承了青铜石大部分财产和办公室，就算是在资金最匮乏的几年里，他也没有过想要放弃的想法，但是现在，他想，或许到了认输的时候吧。
他走到办公室的窗边，楼下还停留着三四个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走出去的人。这放在十年前根本是难以想象的，那个时候怎么会有专门盯着动画公司的媒体呢？国产动画不知名到连来取材的记者都没有的地步。
也算是一种进步吧，郑华吉想到。
这时，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一条更新的推推。
【米维斯：这世界上能欺负老子的人还没出生，忍辱负重留在B&S？我是傻吗？虽然我讨厌郑华吉，但B&S曾经做过的所有决定都是我们一致同意的。】
郑华吉顿时失笑，“都说狗改不了吃屎，米维斯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你和汪童擅长做导演，老石擅长拉生意，想一想，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会做，每天就知道给你们打杂。”
“或许真的到我该退出的时候了。”
米维斯的推推声明是一场及时雨，但是仍依旧没能改变风向，在《狂人2》开播之前，无数骚扰电话和诅咒邮件寄到了B&S，甚至有粉丝公然闯进了办公室，劈扣盖脸就是一顿乱骂，还差点和来阻止他的陆桥打了起来，最后叫来了保安才把他送走。
公司里一时间人心惶惶，不久就有一名原画师辞职了，然后陆续而至的是十多封内容类似的辞职信和《狂人2》的上映日期。
国产动画的大多数都是网络播放，《狂人2》投放在了老牌网络视频网站Z3和视库，以及动画专题网站Nochips和银叶子上，借着青铜石的往事好好炒作了一波。
上映当天，不仅观众们拭目以待，陆桥都专注地盯着手机屏，等待投放的瞬间。
“在看什么？”肖行凑过来看他的手机，“哦，《狂人2》吧，你有没有关注我们《女贵族》啊？前天就播出了。”
“检查你的原画去吧，第四集就剩三周时间了，还有空扯淡呢？”
“你人在我们公司，屁股坐在我们公司的椅子上，人倒是挺嚣张。”肖行再怎么抱怨，还是要勤勤恳恳的检查原画。陆桥倒是乐得清闲，钱开今天去别的原画师那里取画，肖行这边又赶着进度，陆桥只好亲自来送了趟原画，到了Dreamland工作室正好到了上映时间干脆就留了下来，占了人家演出的办公桌，连着人家的wifi懒洋洋地看动画。
B&S和米维斯闹出来的这些事儿搞得动画圈里人尽皆知，毕竟贴子在论坛首页躺了好几天，之后更是有或真或假的人出来爆料。
连肖行这种每天闷头工作的人都很好奇，“之前米维斯不是出来辟过谣了吗？还有人抓着你们不放？”
陆桥倒是看的明白，“我把瓜放到了你面前，你还没吃就被人给收回去了，你难受不难受？闹事儿的可能有米维斯的粉丝和《狂人》的粉丝，但肯定更多是吃瓜的，你信不信就算《狂人2》拍的不怎么样，他们都能给吹上天？”
“反正这背后肯定有星当道的事儿，我是不信他们官方的澄清，没有他们授意，哪家媒体能随口造谣？”
在米维斯发文辟谣之后，星当道也跟着发了澄清文章，站在B&S的角度上谴责了发文媒体，这一来一回不仅刷了新番人气，还吸引了不少路人粉。
陆桥不置一词，不过不是因为反对，而是因为跟肖行没熟到可以随便吐槽的份儿上。
星当道的老板徐星，陆桥是接触过的，野心勃勃也颇有手腕，这招造谣生事的行为少不了他的授意。往深了想，这些新闻的目的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狂人2》的播放量，估计多少也有冲着B&S版权去的打算，想要趁机打压一下B&S顺便逼郑华吉出售版权。
只要网上流言够严重，这笔版权费也会更便宜。
在任何涉及到商业的地方，钱才是入场券，郑华吉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了，这些猜测自己想一想也就罢了，真的说出来万一再被传出去那就是百分之百得罪人的事情了。
陆桥敷衍了两句，正好动画也开播了，他插上耳机躲过了肖行的话匣子。
《狂人天上来》这部动画受到东国的很多影响，如果要分门别类的话就是天降对青梅的半恋爱半正剧向故事，陆桥第一次看的时候，都害怕男主角会说出“你们都是我的翅膀”之类的经典台词。
故事主角是一男两女，三个人复杂的感情和对命运的抗争正是这个故事的主题。甚至到了今天，分别支持两位女主的观众们还会在论坛上掐架，神奇的是，除了掐女主的，还有很多人掐男主，显然是觉得”百合无限好，你却非横插一脚“。
为腥风血雨的论坛创造了一段神奇的三角恋。
第二季也继承了第一季时米维斯的狂野风格，两位女主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上了战场都是可以跟男主并肩战斗的人物。米维斯在第二季开始没有废话，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迎来了打斗场景，人物动作之流畅，动作设计的美感，都让人叹为观止。
陆桥刚刚看了一半，就能够断言，”拍的好。“
”是啊，不愧是米导。“肖行的声音在陆桥耳后响起，吓得陆桥一回头，原来这位导演早就抛弃了工作，搬了把板凳偷偷摸摸地在陆桥背后看动画呢。
陆桥索性把耳机摘下来，将手机放到两人中间，无奈地说：”你要看就直说呗，我还能真不让你看啊？“
剧情进入了下半段，节奏也稍微缓和了一些，肖行突然说：”我就是问问啊小陆，没别的意思。你的职业道路还很长，偶有低谷很正常……我们公司到还缺演出，你要是有什么状况，我可以引荐你来Dreamland。“
”哟，B&S还没倒闭呢，就想拉我入伙啊？有点早吧。“陆桥没含蓄，直接挑明了他的意图。
肖行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不早了，我敢说，只要你们公司放出点风声来，你的电话绝对被打爆。“
手机里，主人公们重逢的音乐渐渐响起，一起都宛若回到了七年之前。但是陆桥的人生中，却有什么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陆桥笑了笑，委婉道：”算了吧，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而且，“他狡黠一笑，”我对少女向动画可没有兴趣。“
肖行立刻严肃起来摇头，跟他强调少女动画的优点一百零八条，一直说到《狂人2》片尾曲结束。
陆桥不得不打断了他的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先回去了，有事儿电话联系。“
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出了办公室，肖行在后面突然沉声道：”我给你的邀请随时有效，有麻烦的话就来公司找我吧。“
陆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勾起嘴角，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如果《狂人2》，B&S就要倒闭，这在业界似乎成了一个短暂性常识。在《狂人2》开播的短短半小时内，播放量超过了八百万，在同期新番中排名第一。
与此同时，无数的网民在所有能够留言的地方留下了他们的看法，”米导这样的人才就被一个公司耽误了七年“”如果早做的话，现就说不定都有第五季了“”这些无良公司折损了一个导演的职业寿命“”B&S道歉！“
这些过激的言论和网友态度，并不能够改变过去了，但是却可以改变未来。
陆桥从Dreamland到停车场也就十多分钟的时间，他的手机铃声就没有停下来过。
陆桥前几个还乖乖接了起来，到了后来干脆就直接调成了静音，但短信和聊天信息还是不停地在刷新。
一半是记者，一半是跟他有交情的人，前者为了爆点，后者为了招安。
陆桥的脑子甚至有些木然了，他机械性地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把手机往副驾驶位上一扔。
他的小个子瘫在车里，全身都是颓丧感。他在B&S这么多年，旁观了无数离开，迎接了无数到来，现在终于到了他离开的时候。
为了公司，他不停地接外包，在连一个靠谱制片都没有的情况下四处奔波，就是为了给B&S续命。
要说陆桥有多爱B&S，确实也没到那个地步，只是他已经习惯将公司的生存扛在肩上，现在突然被宣告此题无解，这算什么？
被打的落荒而逃吗？
陆桥把脸砸在方向盘上，“滴”的一声脆响在空荡漆黑的停车场反复回荡，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郑华吉也刚刚关上了手机app，他捂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用颤抖的手掏出手机，播了一个电话出去。
”……咱们找个时间谈谈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该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