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山有梣木

10、琴師＜十＞

　　曲无双失踨了。
　　自杨世钦从琴馆回来后，再也没有见他登门，心焦的杨世钦已经把杨城翻了好几遍，心上人依旧无消无息。
　　周舫知道好友认错人，打定赎人主意却没有跟对方商量才闹出这起乌龙，托人照着杨世钦描述画出曲无双肖像，派人帮忙查找。
　　原本气坏的冯贞贞知道杨世钦闹了这么一出笑话，心情都好了起来，本想收着独音不还，最后还是完璧归赵，因为能见到杨世钦出糗就已经值了。
　　曲无双迟迟没有下落，杨世钦情绪一日比一日低落，连祭出重赏寻人都买不到一丁点消息，彷佛这世上根本没这个人一般。
　　往昔的杨世钦日日都得抚琴，曲无双失踨后，他根本无心琴曲，眼睛一睁开就是想着今天要去哪里找人，过去十天了仍然没有进展，杨世钦不到三十岁，两鬓居然为此愁出白发。
　　「双儿，你到底去哪儿了？」杨世钦坐在屋前杨柳树下，脚边搁着一壶酒，本想喝来浇愁，却越喝越愁。
　　他心绪纷乱，难以抑止，终于想到把独音抱出来弹上几首曲子，相较于之前教授曲无双，那些磅礡大气的曲子，今儿个从他指尖滑出来的音色全是愁苦情意。
　　不晓得弹了多久，杨世钦指尖有些疼，可他不想停止，一停止心就抽抽地疼。他好想见曲无双，他想知道那人好不好，这几天有没有饿着，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才迟迟不出现。
　　杨世钦越想头越重，甚至出现幻觉，看见曲无双正站在他眼前，盛怒地瞪着他。
　　「双儿……」杨世钦伸手去抓，原以为会抓到一把虚无，没想到真让他握住曲无双的手腕，是温热的。「双儿，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杨世钦怕他离去，死活不愿放开，握着他的手绕了半具琴架站到他面前。
　　怕撞倒独音，又得小心别让曲无双挣脱了，杨世钦显得有些狼狈，不过跟曲无双回来一事相比，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就算污了他全身泥都无妨。
　　曲无双红着眼，忍泪怒视着他。「你这个骗子！」
　　「我哪里骗了你了？」一见他泪水在眼眶打转，杨世钦急了。「你别哭，有话好好说，我在这呢。」
　　「你不是说你心悦我吗？你为什么还要上艺馆赎伶人！为什么？」曲无双一怒吼，眼泪就锁不住了，像七月大雨，一下子就漫了上来。他指着独音更是意难平。「你不是最看重独音的吗？怎么舍得拿它去换人？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杨世钦心疼死了，展臂想把人拥进怀里，曲无双不让，连番闪避，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幸好最好把小鸡圈进来了。「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这、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哼，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要我了，你就是不要我了！」曲无双放声大哭，杨世钦心都要碎了。
　　「你别哭，别哭──」杨世钦不断地哄着他，前襟都让他哭湿了，真是个大孩子，哭起来惊天动地。
　　现在也不是顾面子的时候，就算杨世钦再不想回忆，此刻都不得不挖出来说。
　　他摸了摸鼻子，窘迫地说：「我以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才……」
　　曲无双一愣，哭势骤止，打着嗝问：「你说什么？」
　　「我为你在艺馆卖艺。」真是天大的乌龙。杨世钦把前因后果说了一回，头更疼了。「后来我才知道艺馆的双儿每天早上都会窝在我们家门外偷听，自个琢磨了好几回才把《镇沧波》拼凑起来，也因为他每天都往我这儿跑，会我新作的曲子又跟你撞名，周舫回艺馆打听，我们才会把你们两个兜在一块。」
　　「这……」曲无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造化未免弄人。
　　「现在你知道原由了，是不是该跟我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住在哪儿？这十天来我找到地都要掘三尺了，周舫还派人到京城问消息，就是没一个人见过你。」
　　曲无双眼神闪烁，躲着不敢看他。
　　「我为你蠢事做尽，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误以为他是伶人都淡然接受，只怕他吃苦想尽早把他接回家里照顾，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
　　曲无双知道杨世钦对他的感情不假，可这事他真没把握杨世钦能接受，可是不说，还能瞒多久？早晚都得开口的。
　　「曲无双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别人不这么叫我。」
　　「喔？」杨世钦好奇，会这么做通常都是本名太俗气。他嘴角上扬。「别人都喊你什么？」
　　曲无双抬起头来，半决绝半担忧，面容苍白。
　　「我叫独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