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今望》芊戴

22、奇才

　　植树节将至，各院学生会都认领了腾跃楼后的一小片空地，准备为校园增添春的气息和新的生命。那里原本有一片杨树林，林间嵌着形如眼镜的小湖，故称“镜湖”。本次活动是在湖畔栽种垂柳和银杏。
　　早上，靖珊步履轻快地来到树林，那是晨读的好去处，常使她想起有关杨柳的诗篇，还有幼年时最爱读的童话《杨柳风》。学生会像早起的鸟儿一样忙碌着，有的拉起横幅，有的摆出荧光展板，还有的在整理分发树苗、锄头、水桶和簸箕。
　　“早啊！”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靖珊转身一看，王岳舒然正手拎琴盒走近。
　　“你是来表演的？”
　　小王子颔首微笑。“学生会找到我，希望能为活动造势。植树是好事，我当然不会推辞啦。”
　　“你一拉琴，大家都会过来多种几棵的！这次打算拉什么曲子？”
　　“《杨柳青青》吧，应景。”
　　“哎——这曲子选得妙啊，‘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你这首曲子，还暗含了某人的名字哦！”靖珊冲他挤挤眼。
　　他知靖珊指的是殷晴，又见周围渐渐热闹起来，故意避开正题：“你真会开玩笑啊，我的联想力可没你那么丰富。”
　　靖珊正欲调侃几句，忽听身后有人道：“呦，植树节可是体力劳动，你俩这是活动嘴皮子呢？”话音未落，思仪已凑到她身边，同时一拍舒然的肩，“嗨，小王子，这次是来为你们英院助阵，还是为我们经院站台啊？”她摆出一副毫不见外的架势，几乎是将他当姐夫一样看待。
　　舒然顿觉话不投机，微一蹙眉，拎着琴盒转身要走。思仪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切——怎么跟姬皓天一个样！”
　　舒然猛一回身，严峻的神情吓得思仪一怔。“我就是我。拜托你不要随意联想。搞你的体力劳动罢！”
　　靖珊见他不悦，忙拉开思仪。“你最近总提皓天，究竟怎么回事？他跟你说什么了？”
　　思仪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没什么。他这个闷葫芦，能说什么呀。”她的目光往周围一扫，“说曹操，曹操到。那不是姬皓天么？没想到，他也来凑热闹啊。”
　　管理学院的场地上已聚集了不少人，与其说是参与植树，倒不如说是一群迷妹围观怀抱吉他的姬皓天。他高瘦的身形和清俊的外表十分抢眼，英伦范儿的铅灰色风衣领口竟也露出一角白围巾。
　　靖珊悄然解下自己的白围巾，迅速塞进帆布包里。思仪瞥了她一眼，“矮油，什么时候流行起白围巾来了？怎么连我这种时尚达人都不知道。”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那群围观者纷纷有节奏地拍手。“来一个！来一个！”皓天面色微红，不自觉地望向英语学院的场地，抬手轻扫琴弦，仿佛在同什么人打招呼。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尽情的开吧
　　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芽……
　　观众们啧啧称奇。他竟能独自演绎男女对唱曲目，模仿女声的部分也唱得娇柔妩媚，婉转动听，毫不逊于李玉刚那飙出天际的声线。
　　思仪听得入迷，视线始终黏着皓天，一曲终了才幽幽叹道：“你觉得，他是在唱给你们院的哪个女生听么？”
　　没等靖珊开口，唐颂已朝她们走来。他身穿藏青色运动服，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先是严肃地向着思仪，“活动快开始了，殷晴她们都在忙，你也抓紧吧。”她心事重重地应着，神游似的飘回经院的场地。
　　唐颂转向靖珊，两人略显矜持地对视片刻。新学期伊始，他忙于组织各项活动，今天才第一次见她。假期时，他们相隔两地，常互通微信，但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网络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人们对时空的固有观念，也模糊了亲疏的界限。
　　“我们把你晨读的宝地占了。”他抬手一挥，微笑中带着些许歉意。
　　“你知道我平时在这里晨读？”
　　“偶尔路过，就没打招呼。今天有植树任务么？”
　　“没啊，我闲云野鹤一个，又不在学生会。需要帮忙吗？”靖珊莞尔。
　　他虽然心里感激，却觉得她在经院这边现身不妥，只轻轻摇了摇头。
　　继续弹唱以前，皓天提笔在荧光板上写下：为何渴望地寻找田园，田园总是那么遥远——来自Beyond《送给不懂环保的人》。
　　“这大概才是他为活动准备的曲目，第一首估计只是热身吧。看来，他还挺有心的，”唐颂眼望皓天说，“他……喜欢白色么？”
　　靖珊正担心他挑起有关围巾的话题，眼下无可回避，只好轻描淡写：“不太清楚哦，他汇演的演出服好像是白色的。”
　　“嗯，你的记性总不会错，”他轻轻一笑，“我先去准备，回头联系。”

　　靖珊走回英院的场地，站在舒然旁边，轻声问道：“你怎么还不拉琴啊？”
　　他略皱了皱眉。“我是不会跟那个人同台的。”
　　靖珊暗暗吃惊，但转念就笑了：“你是说皓天？你俩都是音乐奇才，可不能互相挤兑啊。”
　　“奇才？我算不上。他顶多是个另类。”
　　靖珊诧异地凝视着他：他的唇角向下微弯，眼神中分明透着轻蔑。她平素认为舒然虚怀若谷，不会嫉贤妒能，不知他对皓天哪儿来的怨气。而在她的印象中，皓天却颇为欣赏舒然的才气，否则也不会想出“小王子”的雅号。
　　舒然的语气和缓下来，“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
　　他径自走向学生会负责人，低声解释了几句。对方不无遗憾地拍拍他的肩，随后他便拎着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