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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替人挨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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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官大惊,“元帅!”
狄青又重复了一遍,“继续行刑!”
史颜泽见行刑官还愣着,上前喝道:“军令如山,你们想违抗军令吗!”
行刑官如梦方醒,哆哆嗦嗦扬起军棍,却是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
狄青头也不抬,沉声道:“若有偷懒,军法处置!”
行刑官一咬牙,军棍终于落下,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重重落到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监刑官颤声数着棍数,“二十五、二十六……三十、三十一……四十……”
大营里静得仿佛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与行刑官落棍的频率竟似出奇的一致。
人人都紧张得似已无法呼吸,人人心中都有同一个疑问。
元帅为何要这么做?
如果不想让曹国舅受苦,又为何做出如此严苛的决定?
曹景休似是清醒过来,慢慢抬起头,无声注视着正在替他受刑的狄青。
狄青却没有看他,神色平静,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受刑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
曹景休哼了一声,会道法果然了不起,挨板子都不会觉得疼。
他心里如是想,目光却无法忽略狄青已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大腿,鲜血一滴滴自长凳上落到泥土中,砸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曹景休:……应该不会疼吧?
他别开目光,不再去瞧那看着就觉得肉痛的行刑过程。
就算他受的伤比我重,被打的比我惨,那也是他自找的!是他欠我的!
曹景休心里发着狠,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若干画面。
九幽伏魔大阵中,狄青奋力斩杀厉鬼,掌中宝剑如惊鸿之电,杀气纵横,目眩神迷。
九阴山下,狄青背负自己上山,一路上无论溪涧拦路、道路崎岖甚至妖魔偷袭,他都没有扔下自己,独自前行。
此人与自己,究竟谁欠谁更多?
曹景休狠不下去了,对狄青那种莫名的怨恨与敌视之意渐渐削弱。
“九十九、一百,行刑完毕!”监刑官大声念完,擦擦额头的汗水,长长出了一口气。
史颜泽上前要扶狄青起来,被狄青制止,自行起身接过史颜泽手中的斗篷,遮住身上的伤痕,慢慢走到曹景休面前,凝注着他。
曹景休没法再装看不见,只能被迫与他对视。
狄青目光幽深,眼神中却没有曹景休意想中的不屑冷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道理曹少卿不会不懂,是以本帅要军法处置,以示军威。只是本帅身负皇命,却有违圣上嘱托,同样罪责难逃。今日你我一同受刑,便是要告诫众将,军威如山,无论是谁违反了军令,罪在不赦!”
史颜泽立刻大声道:“元帅铁面无私,末将心悦诚服!”
满营将士皆振臂高呼,“元帅神武!元帅神武!”
曹景休微微撇了撇嘴,一群马屁精!
他的微表情变化没有逃过狄青的眼睛。狄青突然俯到他耳边低声道:“这次替你挨了八十,下次全你自己受!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曹景休没料到他会突然凑这么近,猝不及防之下深感不自在,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至于对方说了些什么,则全然没进耳朵里。
入夜,曹景休趴在床上,龇牙咧嘴的给自己上药。自小到大,他的衣食住行一直是由意婵打理,意婵走后,其他人全用的不可心不顺意,这次出征,他干脆没带一个侍从。原本以为凭自己国舅爷的身份,到哪儿里都是横着走,没想到第一天就被按在凳子上狠揍。
贴身服侍的亲兵都是狄青的人,曹景休不想让人看笑话,坚持自己上药,哪知有些位置怎么也够不到,正跟自己较劲时,营帐门帘掀开,有人走了进来。
曹景休头也不回的吼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来人却是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他的床边。曹景休回头正想开骂,才看清是狄青。
他连忙抓过被子盖住臀部,怒道:“怎么,元帅还嫌白天打的不过瘾,想晚上继续吗?”
狄青道:“你的伤势如何?”
“承蒙元帅关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狄青无视曹景休的恶语相向,其实他已经用神识检视了曹景休的伤口,二十军棍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好在没有伤及筋骨。他伸出手,一把掀开被子。
曹景休惊得差点跳起来,又哎呦一声倒在床上,“你、你想干什么?”说完觉得不保险,又伸手去够床边的佩剑。
狄青出手如电,封住他的穴道,让他不至于在乱动,五指虚虚抚过他身上各处伤口,就见伤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止血、收缩、结疤,狄青轻轻一抹,伤疤就掉了下来。
虽然知晓对方是在为自己疗伤,但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在臀部、大腿等敏感部位游走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曹景休脸红得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子,想骂又骂不出来,狄青连他的声音都封住了。
“你的伤势好的太快容易招人猜疑,不要说是我为你疗伤,就说是圣上御赐国师所制的外伤圣药,记住了吗?”
狄青说着解开曹景休的穴道。
曹景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裤子,嘴里也不闲着,“元帅伤好的这么快也是用了法术吧?会道法就是好啊,挨个百八十下板子都不叫事儿!”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恶毒,“还是说你压根就没受伤,不过是用了障眼法?”
狄青本来已往外走,听到最后一句,脚步一顿,转过身又走回来,在曹景休跟前站住。
曹景休立刻抄起佩剑,警觉的盯着狄青。
哪知狄青抬起手,竟开始慢慢的脱衣服。
曹景休不是没有见过男人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事实上他一直认为这是件相当赏心悦目的事,但绝不包括眼前此刻这种!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虽说狄青的身材好的出乎他的想象,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想干什么?!!
曹景休握着佩剑的手都开始颤抖,心跳快得简直要跃出喉咙,脑海中飞速闪过若干个念头。
狄青脱完衣服,又开始脱裤子。
曹景休一屁股坐到床上,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快停下!我……”
狄青将后背转向他,露出累累伤痕。
“看到了吗?”
曹景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能下意识点头。
狄青又问:“是障眼法吗?”
曹景休明白了一些,兀自嘴硬,“不摸摸怎么知道?”
狄青:……
曹景休:……我刚刚都说了什么!
狄青朝他走近两步,“你若是还不信……”
曹景休立刻闪到一边,“不用,我信!”
狄青穿好衣裤,目光注视着他,缓缓道:“我不会用道法为自己疗伤,更不会在受刑时用道法抵挡,身为统帅,自要以身作则,军营之中,没有什么比军法严明更重要。希望国舅爷能明白。”
自狄青入帐,曹景休的心情一直在大起大落之间反复,望向狄青的眼神还有几分茫然,狄青不知他究竟听进去多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改掉他桀骜的性子,也不在眼前这一时半刻。
他转身往帐外走,忽又想起什么,停住转身道:“嫣儿入宫之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也不赞成。”
坐在床上发怔的曹景休闻言倏地抬头。
“狄文和三婶为了攀龙附凤的一己私欲,断送嫣儿一生的幸福,是我狄氏之耻。”他看着曹景休,一字一句道,“但我狄青从未存过这般心思,无论过往还是将来。”
曹景休惊愕的望着他,心中似有什么心结悄然解开。他移开目光,轻轻一笑,“其实你大可不必跟我说这些,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我不至于继续误会下去。只是,”他笑容中带了一点嘲讽之意,“这不符合你的性子啊,狄大元帅。”
狄青沉默片刻,又道:“我知晓你不是汇林酒楼命案的真凶。”
曹景休神色骤变。
狄青继续道:“我也相信你从未杀过人。”
曹景休漆黑的双眸中情绪剧烈波动,一直以来,他身上总是背负着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骂名恶名,虽然不去理会,但并不代表不会在意,只不过以人红是非多高处不胜寒聊以□□而已。
这一次的污名却是不同。当张宁武污蔑他是凶犯时,他真是宰了这头猪的心都有。本以为皇帝姐夫会站在自己这边,哪知对方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说是让他随军历练,其实就是变相流放。
曹景休头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寒心。尽管高傲的个性不允许他表现出一点颓丧之意,但心里有多窝火多别扭只有他自己知道,否则也不会擅自离营外出去打猎散心。
如今狄青的一句我相信你,居然令他的内心神奇的归于平静。
至于其他人如何看他,已变得不那么重要。
曹景休别开目光,右掌虛握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真凶,当日在开封府衙为何不替我辩白?”
狄青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曹景休脸色的表情,见他似是并未生气,又道:“此去雁门前路凶险,已有保灵侯的前车之鉴,若要避免重蹈覆辙,你我二人更需同心协力,坦诚相待。今日之后,少卿要谨慎行事,凡事与我商量,三思而后行。”
曹景休默然片刻,翻身上床,背对着狄青,“我要歇息了,元帅请便。”
狄青不再多言,迈步走出营帐。人虽然离开,神识却依然能看到曹景休的一举一动,就见他翻过身来,望着营帐门口,呆呆入神。
他的心情莫名愉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