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竹夭君

12、清淡

　　沉霄等的急躁起来，以至于他不敢再轻易运行大周天，窈明不来传他秘术，他就要被究竟谁是月离这个问题折磨的出现幻觉，一个是朱骐睿，一个是高景行，还有月离站在他们中间指责自己连人都认不出也有脸说什么爱。
　　这几日高景行一直在给朱明山帮忙，无暇伺候他，偶尔来问问他有没有所需之物。沉霄心想，高景行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的确是非常能干，朱明山对他的栽培完全就是培养接班人的路子来的，他本人也争气，打起算盘来噼里啪啦一阵，手指都是交叠的虚影，查验货物时俨然是个行家，休想以次充好滥竽充数。
　　竟真有几分月离的模样！
　　可是万劫又该怎么说呢？月离的命格怎会如此顺遂？
　　门扉轻叩，是高景行，他怕扰了沉霄打坐，故而每次来都是轻轻叩门。
　　沉霄斜靠在软榻上，幽幽的说，“进来吧。”
　　高景行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他没在打坐，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你中午想吃什么？”
　　沉霄开着窗，虽靠在软榻上，但乍一看更像是倦倚在窗外旖旎的春色里，他探出手去，朝窗外的玉兰轻轻一弹，一支白色的玉兰花正落在他指间，阳光将他懒散的身体包裹，暧昧的金色氤氲在空气里，眼前的人放要透明了似的，他浅浅的问，“你喜欢梅花吗？”
　　高景行收回了微怔的神态，“哦？你今中午想吃梅花？没有。”
　　沉霄把玉兰花掷了出去，转头对高景行笑得灿然，“我说你喜欢梅花吗？红色的。”
　　高景行想他是问不出来这个人中午想吃什么了，打开门探出头去，对候在外面的人说了句照旧。
　　“等等。”一个声音自脑后传来，不知何时沉霄已经站在高景行的身后，他按了按高景行的肩膀，对候着的人说，“今天中午帮我做点他喜欢吃的，有劳了。”
　　等候的人见沉霄对高景行的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又想恐怕是自己在这里待的不合时宜，就赶紧应下去厨房吩咐了。
　　高景行拂开沉霄搭在他肩上的手，冷淡的走到里屋的椅子上坐下来，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似的，“我要出去几天，你有什么事和外面的人说就好。”
　　“嗯？你要去哪？”沉霄说着坐到他身旁。
　　高景行勾起食指敲敲茶壶，“去趟杭州，明前的龙井是茶庄的镇庄之宝，从前年起每每这时我就要去杭州监收。”
　　“我也去。”沉霄说的毫无波澜，“听起来要很长时间，我也去。”
　　高景行看了他一眼，“少爷的病呢，我一去少说十天半个月。”高景行有几分吃惊自己的反应，他与毕沉霄才认识多久，他说要跟着自己去杭州，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意外？还有，毕沉霄为什么要跟着他去杭州？
　　沉霄早有对策，胸有成竹的说，“我自有办法。”
　　“若是耽误了给少爷治病，别怪我把你装进麻袋差人快马加鞭运回来。”话说出来，高景行愕然的摸摸自己的嘴，今天他是怎么了，就这么答应了毕沉霄？“你跟着我做什么？”
　　“嗯？做什么？”沉霄被问得愣住，他没想那么多，只是一听到高景行要去杭州十天半个月他就想跟着，做什么都好，什么都不做也好，一个困扰他好久的问题再次复活，他想跟着因为他怀疑高景行是月离吗？紧接着一连串的问题都活了起来，在沉霄的脑子打转回旋，他揉着眉心低低的说，“我没去过杭州，想跟着去看看，烟花三月不是得下杭州吗？”
　　“烟花三月。。。下杭州？”高景行鄙薄的审视着毕沉霄，然而他确定了之前的猜测，毕沉霄之前定是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清咳了几声，耐心的解释道，“烟花三月下的是扬州，我觉得杭州还是六月最美，若是晴天可见万里碧荷，接天莲叶，若是雨天可观西湖断桥，雨中愁情。不过杭州的春色也是一绝，你若愿意我便带你好好游览一番。”
　　听高景行一说，沉霄神思翻飞，曾经他与月离偷跑下凡，流连于人间烟火，辗转于世俗温情，“自然是求之不得，能得景行小兄弟同游，我三生有幸。”
　　这时，下人端着已经准备好饭食在门外询问，“景行，毕先生，饭已经好了，现在可以上菜了吗？”
　　高景行应了一声起来开门，外头站着五个端着餐盘的的小厮，不由诘问道，“怎么这么多？”
　　带头的张三说，“毕先生说做些你爱吃的，我想了想只有龙井茶酥现在做不出，其余的倒也简单就都做了。”
　　高景行回头深深的剜了毕沉霄一眼，无奈地说，“以后这位先生的饭食简单点即可，他不吃都没关系。”
　　张三以为高景行在开玩笑，“那哪行，毕先生怎么说也是朱府的恩人，老爷说不能怠慢的。”他摆摆手让身后的人进去布菜，皱着脸对高景行一笑，“再说你也得吃饭，反正都一起。”
　　张三的话听起来还有别的意思似的，高景行瞪着他，又回头看看竖着耳朵听得开心的毕沉霄，脸不觉青了，顿觉气不打一处来，“走开！”推开张三拂袖而去。
　　张三不明所以，呆呆的受着高景行的气，冲着高景行的背影喊道，“景行，你不吃饭了吗？”
　　“吃你大爷。”
　　张三咂摸着高景行的气话，到也不放在心上，谁成年之前不还有个脾气古怪的阶段。
　　菜已经布好，沉霄对张三招招手，张三赶紧桌前伺候，沉霄盯着这几道菜颇为好奇，下凡一年多了，他对人间珍馐兴趣缺缺，吃的向来简单，甚至不吃，这些菜即是高景行喜欢的，他不免想了解一下，“这些菜。。。都是什么名字？”
　　张三答道，“这个是鲜笋火腿汤，这个是清蒸鲈鱼，这个是莲蓬豆腐，这是水晶肴肉，这是清炒时蔬，这是山药枣泥糕。。。景行口味清淡，所以这些府里常做的清淡菜肴景行都还喜欢。”
　　沉霄出神的望着这些菜，天上不食人间烟火，但五味尚在，菜品的滋味不少于人间，而月离的口味也是清淡，对鲜甜之味情有独钟，不觉摸起了筷子，夹起了鱼肉送进嘴里，这种味道月离一定喜欢。
　　若谷一连打坐好几天，坐的腰酸腿麻脚抽筋，他抓起小离扯着它打着圈的小尾巴，嘀咕道，“你说先生怎么就坐不累呢？你说炼气是不是就是练喘气呀，我什么时候才能炼气完呢？”说罢他把小离扔在一边，深吸一口气继续打坐。
　　“哐！”门响了，这一声惊得小离乱窜，吓得若谷掉了魂，只见来人神色匆匆，不等若谷叫出先生，他就急吼吼的说，“我给你个差事！”
　　“差事？”若谷惊魂未定，他茫然地看向沉霄，结结巴巴的问，“什。。。什么差事？”
　　沉霄从乾坤袋里翻出一身他在路边铺子买的衣服，“换上跟我走。”
　　若谷张着嘴“啊？”他讷讷的接过衣服，“怎么看起来像个道童的衣服？”
　　沉霄不语，只是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若谷的一举一动，若谷受不住他的威严，手脚并用的脱衣服换衣服，换完后沉霄不太满意，捞起桌上的一根木筷簪进若谷头上的发髻，这样俨然是个真正道童了。
　　“先生。。。我们。。。”
　　“走，带上小离。”
　　路上沉霄给了若谷一沓符纸，“拿好，你听好了，别人问你是谁你就说你是毕沉霄的弟子，要问你从哪来打哪去就说无可奉告。”
　　若谷捣蒜似的点头，他猜先生必有大事托付于他，想来是自己在修行上很有天赋，不然先生这么厉害的人怎会委以重任呢，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不由得扬起了下巴学者沉霄的模样。
　　高景行打量沉霄带回来的小毛孩，长的不太高，一身道童装，头上。。。簪着粗糙的簪子？怀里抱着只猪，神情。。。倒是和毕沉霄有几分相似，有几分好笑，“这小孩是谁？”
　　若谷操起沉霄平日对他说话高高在上的语气，冷着脸道，“我乃毕沉霄的弟子，阿。。。若谷。”
　　高景行没绷住笑，“阿若谷？这名字不像是道家的，你是禅家的？”
　　若谷偷瞄一眼脸色不太好的沉霄，急忙解释，“我叫若谷，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我便是若谷。”
　　沉霄还算满意这个回答，也终于开了金口，对高景行说，“我不在时由他为朱公子诊治。”
　　高景行顷刻变脸，他断然拒绝，“不行，我岂能容你拿少爷的安危当儿戏。”
　　沉霄给若谷使了一个眼色，若谷会意，上前说，“这位公子你要是不信，可否容我当着您的面一试，若有差池任凭处置。”
　　高景行阴下脸恐吓道，“我看你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不想多活几年吗？”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猪，你们的先生太绝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