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晚安故事》乱世繁芜

8、杂货店的老太太

　　楼下杂货铺的老太太走了，是今天早上去小店里买安全套的人发现的。

　　老太太这小杂货铺一年到头开着，小小一间店，卖点零食香烟日用品，家里做饭才发现，少个酱油少个醋，来她这里买，锅里肉还没炖熟呢，就买回来了。

　　因此，老太太一年到头倒也算是有点小生意，店门一直都开着，就没见过有关门的时候。

　　晚上，老太太困了，就去店里边的屋子里睡觉，门一关，谁都别想喊醒她。外面的店铺里放着零钱筐子，要买什么，自己付自己找钱。

　　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什么事。

　　对住在五楼的幼儿园小朋友金玲来说，这家店就是她一辈子的梦想，酸酸甜甜的话梅，亮晶晶的玻璃球，五颜六色的贴纸，还有那些散发着迷人香气的黄酒坛子。金玲放学后，总愿意在这里磨叽一会儿再回家。

　　老太太也不嫌她吵，任由她在店里东摸摸西看看。有时候还会给她讲故事，

　　讲城市里吃小孩的狼人怎么中了奸计，吃了一个硅胶玩偶，从此看见小孩就吐；

　　讲他们楼底下怎么有只鲶鱼精，跟下水道里的老鼠争夺地盘受气，谋划搞个地震，鱼死网破；

　　讲下水道的老鼠其实也爱学习，偶尔会去楼里偷小孩的作业本写作业；

　　讲有些漂泊无依的野鬼，在城里晃悠吓人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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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些故事的最后，都会出现一个叫明丽的侠女，荡平邪恶，改奸为善。

　　金玲听得津津有味。

　　老太太问啊，小金玲，你想做这样的侠女吗？

　　金玲都会摇摇头，说，这都是骗小孩的啦。

　　她才不信。

　　不过，偶尔还是希望有老鼠来把她的作业偷了写掉。

　　现在，老太太走了，以后这家店怎么办呢？

　　金玲担心了一天，从幼儿园校车上一下来，她家也没回，就跑了过来。

　　老太太的小店里冷冷清清，货架上的东西不知道被谁搬空了，只剩下一间屋子，和地上散落的物品。

　　金玲的眼睛酸酸的，她一步步上楼去。

　　晚饭的时候，听见妈妈和姥姥聊到了杂货店的老太太，姥姥说，下午去买菜的时候，看到有人把老太太的东西和尸首都拖走了。

　　老太太没有子孙，这位自称是远房的侄子。

　　妈妈吐槽道：“还远房的侄子，以前怎么没见过？要住得远的话，怎么人一走，他就得到消息来了？”

　　“可不是，照理说，这老人死了，都得停灵三天，子孙守着，给老人一点安慰，你瞧瞧，啧啧。”姥姥摇摇头。

　　金玲问，什么是停灵？

　　姥姥说，就是陪着过世的老人，再过一晚，让老人的魂魄安心上路。

　　晚上九点，金玲妈妈给金玲盖好被子，熄了灯，金玲悄悄跑了出去。楼道里很安静，金玲却一点都不怕，她一口气跑到杂货铺的门口。

　　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金玲要给老太太守灵。

　　她有些害怕地推开门。

　　门里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她。

　　“这是明丽说的小女娃？”一个满嘴獠牙，啃着黄瓜的人问。

　　“好像叫金玲的……你是金玲吗？”长得尖嘴猴腮的人问。

　　“哎呀，明丽给你介绍过我吧？叫我美美姐姐。”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说。

　　“臭狐狸，滚一边去。小妹妹，你也来送明丽一程吗？”一个长着鲶鱼头的人问。

　　“好姑娘，好孩子。明丽真没看错人。”说这话的人飘在半空中。

　　金玲都忘记哭了，她问：“老太太是明丽女侠？”

　　“哈哈哈！”长着老鼠耳朵的西装男笑得捂肚子，“明丽女侠？哈哈哈哈！”

　　鲶鱼头正色道：“她是驱妖人，嗯……我们就是那些妖……”

　　金玲问：“你们来害她？”

　　长着狗尾巴的运动男跳出来，反驳道：“才不是！明丽是最好的驱妖人，我们来送她最后一程。这些年，明丽为了帮我们做一个好妖怪，也惹恼了不少人。”

　　“有人巴不得她不得超生。”

　　“哼，还好本黄机智，早早把老太婆的尸体藏了起来。”穿着外卖服的黄鼠狼精说。

　　子时的闹钟响起，众人团作一团，中间放着老太太最喜欢的茶叶罐。片刻之后，老太太的魂魄从茶叶罐中飘了出来，金玲一点都不怕了，她上前一步，想再和老太太说说话。

　　老太太的魂魄越升越高，她的皱纹褪去，脸色鲜活，眉眼鲜亮，她变得越来越年轻，真是一个漂亮干练的女侠啊。

　　“老太太！”金玲喊道。

　　明丽对着金玲一下，似乎为金玲不曾继承她的衣钵而有些惋惜，却又有些释然，她冲着众人一笑，拜了两拜，依依不舍地消失在了白光中。

　　团座的众妖瘫软在地，喘着粗气，有些化形不完全的妖，嘴角渗出了鲜血。

　　“累死了我，还算平安。”獠牙男掏出黄瓜，咔嚓咔嚓咬着。

　　黄鼠狼拍嘟囔道：“以后就不欠这老太婆人情了。以后我就放心大胆，我要做个坏妖怪，我要骗钱骗色，我要吃小孩！”

　　“哦。”鲶鱼精躺着没动，“那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