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那个才女啊》三尺之南

163、第 163 章

　　虽说也有过一个兄弟，却是早早地就没了，黛玉向来羡慕那些有兄弟姊妹相伴的人。在荣国府几年，迎春与探春年纪大了，心中各有自己的思量，也就惜春年纪小，天真可爱，让黛玉稍稍感到几分姐妹情谊。
　　只是到底处在那样一个人心各异的府中，这情分便有些单薄。真正让黛玉感受到纯然的姐妹情分，却是来自于宋萱和穆灵君。
　　宋萱温柔宽和，穆灵君活泼俏皮，三人相交，无关家世门第，全在于一片惺惺相惜之情。宋萱年纪最长，婚嫁之事自然也是最早提起。可惜接连相看了几个，却总是不顺。虽然宋萱性情阔朗，万事不萦于心，这一连串的事故到底在她心中留了痕扎了刺。但她素来体贴，见父母整日家为此唉声叹气，便把心事深深掩藏，人前从来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私底下却认为自己姻缘浅薄，甚至打算时机成熟之时便出家做姑子去。
　　端午节前，宋夫人把卫若兰提亲之事告知于她，她心中却是没有半分的娇羞与期待。无他，早先几次亲事，已经耗光了她所有女儿家的青涩情怀。
　　因此，初八这日，宋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宋萱所住的云水居却是一如往日。确切来说，唯有宋萱一人如往日。吃完早饭后，到院子里走了一会，回房后看了几页子书，然后便一个人歪在窗前打谱子玩。
　　大丫头春风进屋见此情景，忙道：“我的好姑娘，都这会子的功夫了，你怎么还有闲心琢磨这个呀？太太那里刚差人来了，卫府的人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到了。老天爷，你却是还是一副发未梳，衣未换的模样。天哪！”
　　宋萱头也不抬，笑道：“春风，你歇一会吧。里里外外地忙了一大早，瞧你这会子都一头的汗了。”又吩咐一旁的小丫头道：“去把湃在水晶缸里的桃子给你春风姐姐端几个来。”
　　见她这么个淡定的模样，春风跺了跺脚，嗔道：“谁要吃那些个？今日姑娘虽不是今日主角，但也总该有个整齐样子。”
　　宋萱轻笑：“我这样子，也没有哪里不妥呀？”
　　春风正要说话，却听屋外的小丫头来报：“姑娘，楚夫人、穆郡主和岳姑娘来了。”
　　闻听此言，本来懒洋洋的宋萱登时来了精神，高声道：“快请。”边说边穿上鞋子就要朝门外走去。
　　春风脸上的焦急之色也淡了几分，跟在宋萱后面出去了。
　　主仆刚到院门口，就见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宋萱快走了几步，笑道：“你们可算是来了，我在屋子里简直把秋水都要望断。”
　　“让大姐好等了。其实若不是为了等我，英姐姐和三妹早就到了。”黛玉把手中的象牙扇朝她头上遮了遮，道：“这么热的天，大姐出来怎么不戴上帷帽？也不怕把皮肤晒伤了。”
　　宋萱拿帕子拂了拂泛红的脸颊，不以为意道：“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哪里久那么娇贵了？再说了，你难得回来一趟，我急着见你，也就不没空讲究这些了。”
　　岳英英手中的折扇挥个不停，嚷嚷道：“哎呀，热死我了。咱们快进屋去吧，这么些年了，我还是不习惯京中的夏天。”
　　穆灵君嘲笑道：“英姐姐，你可真是个怪人！我听我大哥说，边关的夏天可比京中更热。”
　　岳英英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屋檐下，这才摆手道：“你不懂，那里虽然热，但是人少房子也少，看着就爽快。这京中人多房子多，挤挤挨挨的，看着就觉得心中烦闷。”
　　“我劝姐姐还是早些习惯这京中的夏天，毕竟若无意外，你怕是再没机会去边关的。我可是岳伯母说了，预备给你寻个读书识字的女婿呢。”穆灵君满脸揶揄。
　　岳英英抱着茶壶连着灌了两碗酸梅汤，才嗤笑道：“往日说你小，你还不乐意。就我娘的话，你也信？年前她还说给我找个舞刀弄枪的小子呢！”
　　宋萱登时笑了起来。黛玉不明就里，道：“大姐笑什么？英姐姐也爱舞刀弄枪，若果真如此，倒也挺般配的。”
　　“这酸梅汤从早起就放在井水里镇着，阿英还是少喝一些的好。这些水果一直湃在凉水里，一样的解暑气。”宋萱把岳英英面前的茶壶拿走，又把一盘水果推到她的面前，这才地黛玉道：“你不知道，前脚岳伯母刚透几分意思，她就带着三秀把人家公子揍了一顿。”
　　“啧啧啧，”穆灵君一脸同情，叹息道：“可怜人家也是个俊朗英武的少年郎，却生生被英姐姐打成一副猪头样，还美其名曰切磋切磋。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什么？”黛玉惊讶地看着岳英英，道：“怪不得昨儿个我去你家，兰姑姑提起你的时候，简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这么多年了，我娘还是认不清现实，总是不死心，隔三差五就往我院里塞两个教规矩的嬷嬷！真是的，我这浑身上下明摆着没有一丁点儿的淑女气，你们说，她这是何苦呢？”岳英英看了看盘中切成玲珑小块、摆放得宛若一朵花般的西瓜桃子李子等，抱怨道：“就比如说这吃水果，我向来觉得就该大口大口吃才痛快。”她边说边拿银签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道：“这么一小块，我连味儿都尝不出来，还得浪费时间嚼两回。”
　　“你这些话若是让兰姑姑听见了，她又该抓你去学规矩了。”黛玉掩唇笑道。
　　岳英英摆摆手，无不得意道：“听见也无所谓了，我才不怕呢。”
　　“怎么？你这是学规矩学出瘾儿来了？”穆灵君嘲笑道。
　　岳英英拣起一个荔枝砸到她的身上，道：“老幺儿，我看你是挖苦我成瘾儿了吧？不过以后你就没这机会了，我要去边关啦！”
　　房内众人均是大吃一惊，齐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岳英英见了众人的模样，爽朗一笑道：“我娘和我爹已经答应了的，秋天的时候就允我去边关找我二哥。”
　　她们姐妹四个，宋萱和岳英英在这个年纪还未出阁，可都是外人口中的“老姑娘”。因此，听了她这话，黛玉怔了怔，迟疑道：“兰姑姑就这么放你走了？她不是总说…”
　　“谁知道我娘他们是怎么想的呢？”岳英英也有些迷惑，不过很快便抛在了脑后，笑道：“反正姑奶奶我从此算是自由啦！”
　　宋萱难得玩笑道：“真是的，本来咱们姐妹俩还可以做个伴儿，你一走，只留我一个面对大家的指指点点了。阿英，你太不够义气了。”
　　“大姐，你别不是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吧？过了今日，你们宋家与那卫家可就成姻亲之好了。”岳英英难得露出惊诧的神色，她指指外面，道：“刚刚我们去给伯母请安，她那里正忙得不可开交。”
　　“先前也不是没有这么一遭，最终还不都是空忙活一场！”宋萱淡淡道。
　　岳英英、黛玉与穆灵君彼此看了一眼，一时间均是无话可说。早先有一次，甚至都好日子都已经定好了，最终仍旧退了的。所以，如今六礼只到了问名，对于宋萱而言，委实算不上什么。
　　想了想，黛玉笑道：“依我看，这回的亲事却是板上钉钉成了的。那位卫家公子与我们家静之乃是至交好友，人品才学自是没得说。更要紧的是，这卫家公子是个主意正的人。我听静之说，几年前他家中曾经给他说过一门亲事，本来卫家提的是嫡女，那家却只肯以次女相许。卫家公子一气之下便去投军了，誓要挣个功名出来，所以婚事才拖到如今。”
　　岳英英若有所思道：“听玉儿妹妹这么说，这卫家公子倒是个傲气之人了！大姐这般温柔内敛之人，怕是难与他相投。”
　　“你们知道，我母妃这两年于这上头很是留心。我听她说，这位卫家公子除了年纪大点，文武双全，品格清正，却是个极其难得的人。知道他向大姐提亲，我还请我家大哥打听过，这位卫公子待人处事极是温和有节，因此我倒觉得他与大姐挺相配的。”穆灵君看着宋萱，正色道：“我也明白大姐的心事。只是为着那些个东西，大姐委实犯不着。像大姐这般的人物，就该有个相配的大姐夫一起琴瑟和合才是。”
　　“多谢三妹为我费心，只是，”宋萱低头看着杯子中沉浮的叶子，轻声道：“这满京的公子少爷，有几家名声不好呢？内里如何，咱们外人却是难窥究竟。”
　　黛玉忍不住握着她的手，笑道：“别人也就罢了，我只问你们，我们家静之如何？”
　　宋萱在她脸上掐了一把，道：“咱们都知道你们家楚大人好，待你更是一心一意，痴情不渝，不过，似他那般的人物，世上能有几个呢？”
　　穆灵君也凑上前，碰了碰她的肩膀，道：“二姐如今有夫有子万事足，所以就别在咱们面前再显摆了。否则的话，我怕我们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到时候一人一海醋，倒把二姐你给酸倒。”
　　“跟你们说正经的呢，你们倒是取笑起我来。”黛玉轻拍了她们一下子，清清嗓子，道：“能让我们家静之视为好友的，总该有八分可信的吧！关于他先前那门亲事，我听静之提过一些。那位卫家公子生母早逝，与如今的富安伯夫人关系并不融洽。自来有了后娘便有了后老子，富安伯这个亲爹也是待儿子平平，只把继夫人所出的儿子捧在手心，大有越过长子而选次子承家的模样。他提亲的那家人嫌他不得父母欢心，这才只肯以次女相许，也因此才有了卫公子投军挣前程的举动。”
　　岳英英点点头道：“如此，倒是我误会他了。不贪恋祖宗家业，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们说的这样好，那他为何选我呢？”过了半晌，宋萱才涩然道：“满京城的闺秀淑女不知凡几，我这个老姑娘…”
　　黛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直把宋萱看得疑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了，她方才轻笑道：“原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呀。年前卫公子去庙里给先富安伯夫人祈福，曾经与大姐有过一面之缘，这才动了求娶之心。”
　　“庙里？”宋萱皱了皱眉，脑中倒是慢慢想起了那一树红枫下的白衣青年来。
　　她素爱白鹤观后山的那一片枫叶，那日她进过香，带着丫头去了后山。不想却遇见一位白衣青年斜斜地倚在树下吹笛子，笛声细细，直让人听得柔肠寸断，似乎满山热烈的红枫都失了颜色。那本是一曲慈母抚慰幼儿的温馨小调，在青年那里却满是伤怀。
　　她本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尤其对方还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可那日她却安静地站在那里，直到青年吹完了，她才轻声道：“斯人已去，公子还需珍重，也让泉下人安心。”
　　许是这秋色醉人，亦许是那青年眼神太过伤感，让她忘记了矜持。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尤其是对方惊奇看着自己的模样，更是让她窘迫地无以复加。她慌乱地行了一礼，便预备带着丫头离开。
　　谁知那青年却开口道：“多谢姑娘！看样子姑娘是来赏枫的，在下就不打扰了。这满山秋色，姑娘若是就此离开，实在可惜了。”
　　说完，青年躬身一礼，几个转身便消失在了林中。

　　难得见到宋萱愣神的模样，几人轻轻笑了笑，转而说起别的事情。恰在这时，一个小丫头快步走进来，在春风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春风登时一副气恨的模样。
　　穆灵君瞧见了，问道：“春风这是怎么了？今儿可是你们家姑娘的好日子。”黛玉和岳英英也瞧了过来。
　　春风看了眼宋萱，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顿了顿，便道：“我们家几位姑奶奶过来了。”
　　穆灵君点点头，了然道：“原来是那个失心疯又来了，怪不得你生气。”想了想，吩咐道：“你去请人进来吧，记住，你亲自去。”春风虽然不解，却依旧领命下去了。
　　黛玉不解道：“三妹，这失心疯又是谁？”
　　“谁这么不长眼地得罪了你？得了这么个绰号！”岳英英满脸好奇。
　　穆灵君冷哼了一声，道：“还能是谁？他们家的那位三姑娘呗，慕名奇妙的一个疯婆子。”
　　宋家三姑娘？黛玉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当年坏了宋萱第一桩亲事的，便是这位宋三姑娘。
　　这位宋三姑娘费尽心机地抢走了堂姐的姻缘，却并没有过得如意。婚后生活，也并不是她预想中的甜蜜。她与那马骋也算是历经磨难方才在一起，初时二人倒也恩爱和谐。
　　可惜世上有那么一种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马骋便是其中一个。一旦娶回家了，他便看不到宋三的好了，总是觉得各种不合己意。这个男人竟是惦记起宋萱来，不过他到底有几分明白，只敢在醉酒之时念叨几遍，并不敢宣之于明面上来。
　　宋三又不是死人，时间一长也发现了枕边人的心思。她不怪马骋，却把所有问题都怪罪到宋萱身上。尤其在她生下长女，马骋纳了一房妾侍后，她对宋萱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只要一回娘家，便仗着宋老太太的宠爱，各种找宋萱的麻烦。与人交际应酬时，提起宋萱也是含沙射影的抱怨。
　　女儿被人诋毁，宋大人宋夫人自然知道。可嘴长在别人身上，又兼宋老太太当时已经糊涂，夫妻二人除了拦着，不许宋三进宋萱的院子，竟是没有别的办法。
　　有宋老太太在时，宋夫人无法拦着宋三回娘家。等老太太一过世，宋家各房分家，宋夫人便下了严令不许宋三踏进家门，不想今日竟被她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