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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纸诺言 见字如面 ...

  •   枪声响起,战役打响。民国二十年秋夜,日军关东军在南满铁路柳条沟附近自导自演了一场戏,自此,众多中华儿女的人生际遇发生变化。
      对于当时身处华中地区的依曼来说,读书是这一代女子唯一的出路,正值豆蔻年华的依曼,依稀知道国仇家恨,无处宣泄却不愿隐忍,只有手中一支笔能洒下一腔热血。
      日渐嚣张的日军,一直隐忍的华人,导致战场之火愈演愈烈。
      民国二十七年,日军攻占武汉,依曼甚至有一种战火很快就要燃尽家乡的感觉,如今的依曼早已过了不知愁滋味的年纪,生在这个时代的人能有几人能体会少时乐趣,并一直能保持童心不被泯灭,依曼想来自己是做不到的。
      次年秋,日军大部队进攻长沙,当时依曼让父母带着年幼的弟弟逃到重庆的小姨家,独身一人留在长沙,她说要将第一手的战况传给全中国的同胞们,中华儿女自应该有一身魄力迎接战斗。
      直至此时,依曼异常后悔自己不是男孩子,如果是男孩子,就不用待在这个报社,日日以报纸了解最新战况,夜夜以书信排忧解难。如果是男孩子,就可以扛枪上战场,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是的,此时的依曼已经嫁做人妇,可是并不影响着一腔报国的热忱,毕竟她钟爱的男人就是一名应召入伍的士兵。硝烟四起之时,依曼知道这个报社能困住他的人,却留不住他一颗报国的心,于是耐心开导了他的父母,并亲手送他去应招士兵的队伍。彼时,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神的碰撞便明白彼此的内心。
      民国二十九年,汪伪国民政府在南京成立,中华战地失多复少,依曼将之前不肯离去的公婆也送到重庆,匆匆和父母见了一面之后,就赶忙返回长沙。她没法离去,这个地方是他们相识的地方,也是他唯一能联系到自己的地方,如果他回来自己不在该会有多失望。
      等候,是依曼生存的信念,书信,便成了依曼的支撑,依曼日复一日的在日夜通明的长沙等候着。
      “吾爱依曼:
      见字如面。
      此行不知归期,望照顾好爹娘,家中一应事物劳你操心,实应不该。唯国有难,男儿必当上前,想必你定会理解。
      战火密集,恐今后不能随时书信联系,另,此次书信是外出才得以书写,战区信息不得外泄,故不必回信。我也安定自己,思念你,勿忧勿念。
      爱你的赵”
      在他走后的前两个月内,依曼每天会询问有没有自己的书信,两个月之后,依曼想通了,战场之上,没有音讯便是最好的消息,只是每天邮差走之后会走神好一会。
      自走后的九个月,这是依曼第一次收到书信。依曼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信封好几遍确认是他的字迹之后,慌慌张张的撕开信封,一行行下笔都是思念,一滴滴泪水浸湿字迹。
      自上次的书信之后,又已经半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了,不知在哪个战区,不知在哪个省份,不知是否吃饱穿暖,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定会思念自己,一如自己的想念。
      长沙的战场依旧,炮火连天,依曼已经不再去报社,毕竟已经人去楼空。只是偶尔会在听不到枪声的时候出去,看看哪里还能找到食物。庆幸的是依曼在学校的时候做过护理,最能得知战况又能保证自己不被饿死,那便是军区。
      于是,依曼在军队的护士应招中填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样和他也算是战友了,这么一想依曼干裂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每半个月,依曼都会回家里看一看,再去邮局走一趟,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转眼至年底,战场多变,总算是有好事传来。美、英同时对日宣战,这一格局顿时对中国的战场有些开朗,就连伤区的战士有时候也会开开玩笑,不再是之前的垂头丧气,不想这一场战役还是没能很快结束。
      重庆的双亲一直在询问是否有他的消息,依曼也不知作何回答,只是转移话题简单交代了自己在这边一切都好,不用担心之余的话,可心底的恐慌确是日日攀升。
      你还好吗?若是安好,就给我写封信吧!一向无神论的依曼,临睡前也开始不住祷念。
      或许是依曼的祈祷有了效果,没隔多久,依曼就收到他的书信,不过不止一封。
      “吾爱依曼:
      见字如面。
      战况紧促,久未回信实不得已,但思念渐浓。
      如今已随部队南下,你那边可好?爹娘安好?许是魔怔了,明知收不到你的回信,只是觉得心底的声音书写出来就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想必你也从报纸上知晓如今的战况,想不久便能归乡,我定安好,勿忧勿念。
      爱你的赵”
      “吾爱依曼:
      见字如面。
      战役虽中止,内心还是不住恐慌。
      依曼,我不曾想死亡曾离我如此之近,如若不是小虎,想必今生不能再见了。
      依曼,从未如此想念你,依曼好好待自己,如果我不在了,你便寻个好人吧。
      依曼,我的依曼。
      爱你的赵”
      “吾爱依曼:
      见字如面。
      脑中突现一件奇想,恰逢给你书信之时,旁边的老李头说是许久未能给家人报平安,不会写字不知家人是否还在故乡。我想咱俩可以做他们之间联系的媒介。
      他们问及从没收到你的回信怎知还在等待,我说我知你在。
      剩下几封是我帮别人起草的书信,近一点的你帮着送过去,远一些的再辗转邮寄一下,也算是好事一桩。
      我的好依曼,不见你已两年有余,好好吃饭好好待自己。
      爱你的赵”
      由于战时耽搁,信件便就搁浅。
      几封信读下来,依曼是又哭又笑,气不过他盲目的相信着,疼不过没人照顾的他,一笔一划,字里行间,依曼甚至能想象到他在写每封信时的神情变化。
      来来往往,几年时间,依曼不知帮多少人寄过书信,不知帮多少人读过信件,不知哭红过多少次眼睛,可风雪依旧抵抗不住她瘦弱的身躯,她知道,这是两个人之间无言的承诺。
      民国三十二年春伊,依曼再次收到来信,不再是厚厚的信件,心里顿时生出一份不好的念想,那封信在枕下压了整整一个月,依曼也没有打开的勇气,依旧在部队帮忙,依旧早出晚归,依旧半夜醒来手握信件不敢拆开。
      “依曼,外面有个人找你,还是个当兵的嘞!”
      当兵的?听到此依曼不顾脚下慌忙跑出去,远远望去是一个身穿军服的人,站在门前的樟树前,抬头仰望天空,依曼不由得朝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是什么也没有。依曼脚步踟蹰,心里暗道千万不要是那样。
      近了点,又近了点,印入的却是越加熟悉的背影,依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却在几步之远停下来,眼眶续满泪水,一点一滴直至连城线。
      身前之人回转,与记忆中面容重叠,只是脸庞不在青涩,些许胡茬显得整个人很萎靡,左肩而下的绑带却是瞬间映入依曼的眼帘,快一步走到跟前,双手摸着绷带之上的手臂,做了这么久的护士,她知道这是手腕被齐齐切断而做的包扎,那该是有多疼。
      “哥,你的手?”
      男子伸出左手摸了摸依曼的头发,嘴角扯出了个自己觉得满意的笑容,眼角却也湿润。
      “不碍事,依曼,无论如何,如今我回来了,便不走了。”
      依曼不再顾及旁人眼光,伸手抱住这个分离四年的男人,一日一夜的思念汇集在此刻,依曼顿时失声痛哭。一只手的拥抱略显空旷,只是苍劲的力道让依曼知道这不是梦,他,终于回来了。
      夜下,依曼趁他熟睡之时,趁着月光打开一直不敢亲启的信件,纸张之上的字迹不再工整,歪歪扭扭诉说着要回来的讯息,想来自己还真是有些杯弓蛇影,放下信,依曼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道声:回来了就好。
      四年了,依曼终于不再半夜惊醒。睡梦中依稀回到当年两人初识之时。
      “不是说新思想吗?怎么还是老一套私塾的讲法,都快无聊死了。”
      “确实,教程有待提升。”
      猝不及防间,依曼发现这个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自己能听见,眼观旁边的人依旧昂首甘心被老师荼毒,难不成是和自己说的?依稀觉得是身后传来的声音,回转便看到赵泽抬头微微一笑。
      那一眼,便是永远。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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