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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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
公孙策定睛看向来者背影，一袭墨袍，头戴束发金冠，衣襟上绣着蓝白祥云，负手而立在耶律俊才身前。耶律俊才闻言一惊，道：“飞行将军庞统？”目光上下打量，虽有疑心，看此人气势却不像是假，不禁警觉，暗暗握紧手中兵器。
看不见庞统表情，但公孙策想象出他脸上的神态，又是肯定对方念出自己名号，又是几分的漫不经心。
双喜镇相遇，公孙策并非初见庞统。
一日他在医馆内，宫中突然来人，自己行了久违的大礼，动作熟悉又陌生，接过拿道被封为礼部侍郎的圣旨，和绛紫色官服。公公满面堆笑地恭喜，几番话暗地里提示他应该进一趟宫里谢恩。公孙策微微一笑，拱手向公公道谢，直言道自己立马换衣，收拾行装，随公公进宫谢恩。
泸州距离汴梁遥远漫长，水陆同行，紧赶慢赶，到京城后，住了几日，公孙策才有精力面见皇上。水土不服，宫庭长路又需要步行，等到文德殿时公孙策已微有疲惫之意，奈何皇帝正在诵经，公孙策只得等待。皇帝诵经时身边无人，贴身的公公宫女全部退出。身体不适，还要应承着公公的闲聊。未多久先听到脚步踏至而来，公孙策向声音处望去。一男子在前，大步朝这里走来，侍卫们有距离的跟着，无人多言，男子跨门入院，侍卫却自觉停止脚步，整齐排在门口。
“赵祯呢。”男子开口询问，眼睛却只抬头打量大殿，未朝公孙策和贴身公公看一眼。
“陛下正在诵经。”公公赶紧恭敬迎上，似乎并未在意男子直呼皇帝名讳。公孙策心生疑惑震惊，但并未多言，只是默默观察。
男子点点头，推门而入。公公欲拦却未拦，百般为难。
“公公。”公孙策轻声道，公公会意，走近他。“公孙大人何事？”
“此人是……”
“哦，你说庞将军庞统？”
“他便是庞统？”
“正是，眼下宋辽议和，战事稍停，庞将军就回了京。”
公孙策应声，没有说什么，此次自己被封为和谈使去宋辽边境议和，自然短时间内干戈不再。只是他未想到，传言中的飞星将军，竟是这般自恃功高，目中无人。
这与印象中的庞统似乎有所不同……
公孙策正回忆着，殿门已开，庞统只身走出，面色不愠不恼，却带着一丝冷意，直接向外走出。公公心道恕不远送，口中恭敬之意丝毫不减半分，“庞将军慢走。”想着公孙策等着时间过长，怕他焦急，“公孙大人，您……”
还未走远的庞统听闻立马回身，直直看向公孙策。
“你是公孙策？”第一次直视他，仿若刚才没有这位身着官服的礼部侍郎站在殿旁。
公孙策转身，“正是下官，下官公孙策向将军请安。”弯腰行礼，尽管对方刚才行为举动轻视自己，此刻态度不卑不亢。
庞统并未立刻理会，仍是上下打量着他，良久才悠悠道：“起身吧。”
“多谢将军。”
抬头的瞬间两人对视，对方眼中的探究意味明显，公孙策也不躲，眼中平静。最后，庞统移开目光，公孙策看得清楚，那双眼最后闪过的情绪——轻视。
庞统转过头笑了几声，似乎真有什么那么好笑。
“有趣，真有趣。”
他说着，朝外走去。公公脸上有着不解之色，茫然望向公孙策，却只见他凝视庞统背影，神态严肃，若有所思。
他轻声提醒公孙策，“大人，您请。”
公孙策回过神，连连答应。心中却还想着那个人。
庞统，庞统。
今天虽是两人初见，但庞统，他早就熟悉。飞燕还在时，每每提及家人，必提大哥庞统。那时庞统还未声名远扬，在战场上也是胜战连连，崭露头角。庞飞燕提此，语中满是骄傲。那日庞飞燕来找公孙策，怀中揣着刚从家里收到的家书，坐在桌旁急忙拆信，边读边笑，欢喜之情溢于脸上，公孙策无意瞟了一眼，未留意信中内容，只觉得字迹雄厚有力。
“我大哥说，他在军中已升职位，不日便可回京探亲。”
“是吗？”
“不知我大哥目前军中地位如何，想来也是军中数一数二的！”
“哦？”
“我大哥是否是天下最英勇的？”
“是是。”公孙策含糊应和着她，其实并未仔细听话。
庞飞燕见公孙策敷衍，气得一掌打上去。
“人家好心跟你讲话！”
公孙策惊呼一声，只觉得大臂被打得发麻，紧接着一股火辣之意。他忙提起十二分精神，“我在听！”手中揉着被打的地方，埋怨道。见公孙策服从，飞燕的不快烟消云散，看他不满被打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扑哧笑出声。
这些想来都是极其久远之事，如今伊人已去，唯剩音容笑貌环绕脑海之中，和飞燕的过往，随着年少时光一起，如同风中之沙般逝去，无影无踪。
公孙策不知庞统知道自己事情多少，他不知就在那时，飞燕向军中寄去的家信，满满的篇幅全是他，说是家信，其实家中之事甚少提及，全是与他们结伴而行的惊险经历——包拯、展昭、公孙策……也许某个静谧的夜晚，庞统坐在帐中桌前读飞燕的家信，边塞空无人烟，夜晚只有风声或是虫鸣，桌上的烛光照着帐中微亮。
“……不可能，我们大家都是在一起的，怎么可能同时扮作黑衣人呢？”
此语一出，公孙策只觉内心犹如从高崖跌下，直落到看不见底边的黑暗。思维就像凝固住，平时包拯说到上面，他便可立刻意会真凶是谁，可眼下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往那个人身上想。
“还有一个人……没有和黑衣人一起出现过。”包拯虽有犹豫，还是残忍地提示了公孙策。
“不。”他转头望向包拯，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
包拯见到公孙策眼中的绝望，目光闪烁，微有不忍。
真相还是被一步步揭开。
木兰。
马回峰。
“对不起，公孙大哥。”
陌生的男声语气中满怀愧疚，谁能猜出，谁又能想到，昔日的姐妹，公孙策的动心，一切的一切都是错的。
就连庞统和耶律俊才也被吓了一跳。
“公孙大哥，回峰欠你了，大恩大德，回峰，等来世再报。”
并非刻意欺骗，“木兰”有他自己的无奈和悔恨，刚才的对视，公孙策眼中的悲伤几乎刺痛了他的心，生为男儿身，心有彩蝶，这份情意注定要辜负。若说他是无心之人心狠手辣，早在他换衣被公孙策撞见，他就应该以防事迹会败露，斩草除根永除后患。可他本不该将自己的仇恨迁怒于别人身上。更何况他每每想起公孙策的话，便下不了手，心中一片波澜起伏。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疼你。你病了，我会喂你吃药；你累了，我会让你躺在我胸口休息；你老了，我会拉着你的手，我们一起去看夕阳，回忆往事，回忆双喜镇的事，回忆我们儿子出生时的事，我们孙子出生时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自己比你早死，我要照顾你到最后，让你舒舒服服地走，等你走了之后，我会马上下来陪你，不会让你赶到一点孤独……木兰，跟我一起走。”
这话中的情真意切，马回峰未尝没有动心。只是自己本不是木兰。
马回峰在公孙策怀里断了气，他复了仇，本可一走了之，但他想起还被辽人扣下的公孙策，想起了风月楼的姐姐们，仍是回头，早知无论真相是否揭晓都是一死。在耶律俊才面前自尽，只求他放过风月楼一干人等。
悲痛涌上心头，女人们的哀声和公孙策的泪水不可阻止。待公孙策抬起头，庞统早就没了影子。
月下虫鸣，晚间微风，园中精致正好。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三人高兴地坐在一起。自从包拯失踪，三人已经许久未再相聚。包拯怎么坠落山崖，已经无从得知，朋友失而复得，展昭和公孙策心里仍然欢喜。谈笑间春桃寻来，“你们三个都在这儿？晚饭准备好了，过来吃吧。”
春桃笑盈盈地招呼他们，转身便看见庞统，被吓了一跳。庞统常年身处战场，身上有种杀伐之气在，春桃不敢多说话，急忙走回去。
三人也看见了庞统。没有多余言语，三人心知他来找谁，其余二人自动避开。公孙策离开前与包拯对视，见包拯心中有数，点一点头，有提示他小心谨慎之意。离开与庞统擦肩而过，瞥见庞统左手提着酒坛。
公孙策突然心生酸楚，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理所当然，庞统只会来找包拯，“公孙策”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桌上的菜齐了，没有人有心思动筷子，包拯还未归来，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心不在焉，无论是考虑各自的未来，或者是这场刚刚结束的悲剧，逝去的朋友，或者是某个在外喝酒还不回来的人。小蛮有些坐不住，出去叫大包吃饭。展昭眼睛打量着桌上的人，见公孙策也在神游，碰了碰他：“嘿，公孙大哥，你想什么呢？”
公孙策回过神，“哦，没什么。”
“你担心包大哥？”
不止，公孙策心里的确在担心包拯，但又不止于此，心中所念没有全部说出，“庞太师恨包拯入骨，我担心庞统他……”
话未说完，小蛮带着大包一起进来，众人欢喜，屋里的沉默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展昭笑着拍了拍公孙策，让他安心，公孙策知展昭意思，也换了笑脸，将那份不知名的情绪隐藏内心深处，就连自己也意识不到它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