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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桃花洞口开 ...
桃花洞口开,
香蕊落莓苔。
佳景虽堪玩,
萧郎殊未来。
此处东距剑南道益州成都府一百三十里,古称五岳丈人山,本朝初期佛道之争愈遽,开元十二年闰十二月玄宗皇帝一纸诏书“观还道家,寺依山外”将此山判与道家,遂更名为青城山,并以青城之幽与剑门之险、峨嵋之秀、夔门之雄齐名于世。
天祐二年,正值强藩割据海内云扰,然高崖之下幽谷之内,却是轻暖轻寒,东风又软,翠径深处,野桃盛开,风起便惹碧波潭水点点嫣红。因谷中桃花年年妍倩,故称桃花谷,又因崖头明月夜夜高悬,故称玩月崖,而一汪深潭映花映月,便唤镜花水月潭。
宋清音瞧着面前春深美景,念及将至的那些事儿,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出这首小诗,觉得再应景不过,兴致一来便提了襦裙,去采洞口的一枝桃花儿。
“小姐,成了。”
折下桃枝的一刹那,黄翌已经抱着一人骤然落定在她身前——臭着一张异常英俊的脸,清音见状,立马扔下花朵儿,谄笑着上前招呼:“黄大侠辛苦了。”
黄翌此君生而颀长,英姿迈往,背着一柄纯钧,肩头现出的剑镡幽然有亮光,映着没有剑袍的剑墩若隐若现。按说名剑配英雄,英雄爱美人,而黄大侠此刻却正哼哼唧唧,并不太情愿理会她。
清音毫不介意,一门心思只顾凑上去瞅大侠怀中公子。那厮一身玉色圆领襕衫已被山石划破,右衽处血迹斑斑,长发应是在坠崖中打散,乌漆漆遮住了大半脸庞看不真切。
虽说本朝民风彪悍且奔放,但眼见这妮子毫不避讳地摸上陌生男子,还搬住那张脸细细审视,黄大侠极不乐意,一声闷响过后,竟将那厮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万分嫌恶道:“此等败类,死有余辜!若不是为了谷主,碰他都嫌脏手!”
清音记起不日前秋霜曾差人传话,说是武林正道以千两黄金自她家竹叶楼购得潋滟清绝水,定于三月初三剿杀腾月剑于桃花谷玩月崖上,清音遂百般筹策,有意救下那厮,然而出谷前与黄翌甫一商议,便招来大侠连番抗拒,嗷嗷直道:“小姐要救那畜生,先跨过属下尸身去!”
此时此刻,已经得偿所愿的清音全盘接下了黄大侠无处安放的怒气,从善如流地收回双手,嫌脏似的拍了拍,又啐了口唾沫,接着在襦裙上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搓了又搓,最后绞着十指,耷拉着脑袋,立在原处拿脚尖默默挫地。
黄翌知她装样,哼哼两声,翻了翻白眼。
一炷香过后,这妮子瞄了瞄地上昏迷那厮,又以眼神儿小心翼翼地询问了黄翌一番。大侠再哼哼两声,翻了翻白眼,却没表示反对。得到默许,清音这才扭着身子徐徐上前,颇矜持地拿桃枝捋了那厮额发查看,然后喜滋滋地对着黄翌讨好道:“就是他。大侠接得妙极了!”
黄翌给她这么一笑,最后一丝不甘也消了,却仍是努力拧着脖子道:“属下从昨夜琢磨到今日,也没想明白小姐何以至此?想我翠寒谷三百年来不问世事,如今却与整个武林公然为敌,劳神费力去救个臭名昭著的二庄主,值得么?”
清音听完羞涩一笑,“为了腾月剑,自是不值,但为了师父,你说呢?”
黄翌直翻白眼,“为了谷主,这些年,你简直走火入魔。属下不知,一个二流山庄的二庄主到底有何可图?”
“有朝一日,大侠你若是遇见了命中注定之人,自然也会懂得小女子的走火入魔。”清音笑得很高深很欠抽,“到那一日,你自然也会知道,为了那人,虽蝼蚁尚有可图,更何况一个二流山庄的堂堂二庄主。”
黄翌闻言果然暴怒,“属下如今是只懂得个屁,小姐自不必对牛弹琴,恕不奉陪!”说罢,压根儿不待清音首肯,便噌一下没了踪影。
清音冲大侠背影挥了挥手,料着那公子醒来尚早,又深知眼前佳景堪玩,便在桃林里好一阵攀花折草,掐着时辰,这才于那公子身边端端正正坐下,不多时,那厮果然吭了一声,撩起了眼皮。
清音立马摆出温婉的表情,袅袅一笑,听见那厮不是十分顺畅地问“小姐是……”,便卖弄道:“免贵,姓宋,名清音,宋清音。我有一卮芳酒,唤取山花山鸟,伴我醉时吟。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就是这个清净之音的清音。” 末了补上一句,“公子你好啊。”
那厮微微一怔,随后却慢慢重复道:“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真是……人生好境地。”说完缓缓抬手,淡然擦去唇边血迹。
传闻里腾月剑大开杀戒之前,也曾是文采与侠气俱斐然的无双少年。清音对此毫不意外,不疾不徐继续问道:“公子贵姓啊?”
那厮沉默片刻,却答:“在下人如草芥,贱名不足挂齿。”
这妮子猜他大约是臭名昭著不便告知,爽快道:“无名氏就无名氏罢,不过,公子是不是也不打算承认自己中毒了?”说完,刻意扫了眼他右衽血渍。
无名氏略勾头对上那一片墨紫色的血渍,答得愈发避重就轻,“有劳小姐挂怀,在下无碍。”
清音不以为然,“身为医者,公子中毒不是显而易见么?”
那厮冷凝着眉眼,不置可否。
清音直接利诱道:“虽然中毒已深,未必能够全数化解,但翠寒谷总有翠寒谷的法子,至少,清音可以保公子性命无虞。公子呢,可愿一试?”语罢,右手食指指尖挑出一枚温润生光的玉制令牌来。
翠寒谷,岁同本朝,三百年来,医术已臻化境。清霜令,入谷唯一凭证,春分祭祀后派出,每岁仅百枚。故世人虽趋之若鹜,却求而难得,遑论庙堂之高或江湖之远,皆视其为稀世之珍。
岂料那厮听了看了,却垂下双睫,只答了八个字,“多谢小姐,”然后,不待清音窃喜,从容补上剩下四个,“唯求一死。”
出师不利。
清音倒也泰然自若,盘算间,山中天色遽变,电闪雷鸣几回合过后,转瞬就劈头盖脸地落下瓢泼大雨来,这妮子望了望天,见雨势滂沱难止,立刻连扶带拖地将那厮先搬到山崖下洞穴里躲避。
不过几步路的折腾,那厮进了山洞便只能席地而坐,连抬头的力气也没了,双手垂落,长发散乱遮住了脸,只能看见紫黑色的血在他因疼痛而略微蜷缩的身前簌簌滴溅。
且不说拖延越久中毒越深,单是咯血窒息也能要了他性命,清音对此十分明白,却碍于他口头上的推拒,一时之间不便下手。
短暂沉默过后,那厮勉强压下咳嗽,费力直视清音,双唇微微一仰,欲言又止。
清音以为他要讨饶,面上带了一丝矜持,起身上前询问道:“公子有话要讲?”
“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罢……”那厮越喘越急,却很明显地,在强撑着,驱赶她。
清音不由目定,记起江湖传言中腾月剑恶贯已盈死有余责罪不胜诛的个中种种,那厮方才寥寥数语却远远超出她所知所料,这妮子稍一掂量,换了推心置腹的样子与他道:“世人皆道潋滟清绝水无解,实则不然。竹叶楼既出自翠寒谷旁枝,其毒物就断无嫡系不能化解之说。实不相瞒,清音若替公子解了此毒,家师便会传我衣钵,这般两全其美的事儿,如今岂能无功而返?再者,我只听说过贪生怕死,贪死怕生的,公子你信么?”末了,这妮子还刻意补上一句,“公子莫要自欺欺人。”
那厮听到最后仍旧面无表情,异样之处只是乌黑如墨的双瞳里慢慢浮上一层浓郁的紫气,倒下之前居然还断续力劝:“不……可……久留……”
是不可。入夜后山林中危险重重,再者,那厮仇家无数,追兵即刻便到。清音留下来救他,必须先解决毒禽猛兽与武林正道。
清音之前原本毫不上心的,此刻细细看来,那厮的确如传言一般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尤其这玉色交领右衽处盘扣已然松开,露出一片锁骨,看上去很是半推半就,而落在自己指尖的腰肢,小身段儿收在襕衫束带里,蔓蔓枝枝,好似最鲜活柔韧的柳枝,正迎着春日软风娉娉婷婷。清音记起一句诗,形容此时甚为贴切:“犹胜道傍柳,无事荡春风。”
清音接住这柳枝,褪下胭脂色半臂平铺于地,又扶他躺下,起身退到洞口。
洞外电闪雷鸣,风驰雨骤。
迎着风雷雨电,这妮子只静静看着不远处变得晦暗迷离的桃花。
“小姐打算见死不救?”
听闻熟悉的男子嗓音,也辨认出雨中走出的身形,那是谷中四卫之一的周翦,清音微微含笑,礼让道:“周护卫。”
周翦一身蓑衣负剑走近,停在清音十步开外,扫了眼洞中男子,又带了眼清音,冷冷问道:“小姐莫非忘记了与谷主之约?”
与师父之约,便是出谷游历,以医治病患之疑难,获得师父之首肯,自立门户。提起师父,清音低眉恭顺道:“不敢。”
“翠寒谷至此,打马不过两个时辰,小姐却花了五日,属下原本不明所以,但如今玩月崖上聚集了一众武林正道,而崖下小姐则来了一招守株待兔。”见清音不反驳,周翦继续,“此人极恶不赦,死不足惜,但身中剧毒,倒可成就小姐出师。看小姐打算,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留他一命?既已拿定主意,又怎得犹豫?”
清音简单答道:“那厮一心求死,又过了解毒时机,即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周翦闻言冷冷一讪,“属下一直以为小姐不知晓,却原来小姐也明白,谷主身中潋滟清绝水之毒,这些年来这般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师父四年来的样子,无人比她更加明白。风雨凄凄中,清音收拢冰凉十指,觉得遍体生寒。
周翦的口气愈发咄咄逼人,“若非小姐当年强留谷主,我等又何以有幸看着他四年来日日生不如死?既然小姐从不觉自己此举残忍,眼下又何以不能让一个武林败类也这般活着?属下真是不明白,小姐身为医者,善心究竟用在了何处,又交付了何人?”
生不如死,死亦何苦?此言甚是,倘若事不关己,但涉及师父……清音不愿多讲,绞着指头,沉默。
周翦上前两步,抱臂睥睨她,冷言道:“二月初九,朱全忠邀九王,置酒九曲池,又使蒋玄晖,招摩耶山庄剑客,趁酒酣悉缢杀之,投尸池中。如今天下动荡,君臣未明,战乱不断,摩耶山庄此举亦将武林卷入朝堂之争,我翠寒谷恐怕也很难再置身事外,况且家国不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是以,长安遽变之信送抵谷中,谷主便遣小姐离谷修行,又为了不使小姐忧心,更未曾告知前后因果与此间详情,只一力承担,这片拳拳之心还望小姐能明白。如今腾月剑也好,君子也罢,唯求小姐救了一人便早日出谷,也好给咱们谷主——你的师父断了掣肘,留出一条活路。”言罢,还对着清音颇为恭敬也颇为刻意地拜上一拜。
天下局势与师父苦心,清音并非不明了,平复了情绪,这妮子镇定答道:“不劳周护卫费心,出师一事,清音自有分寸。”
周翦一吐为快,这才抱剑飘开。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虽然清音早已不再是八年前初来乍到时的性子,八年来又侥幸修得了几分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但此刻在这雨急似箭中,仍旧不免牵念起了乾宁四年杏月二十七。那一天,她从一千一百年之后而来,被种玉溪畔蹓跶的师祖带回翠寒谷中第一次见到师父;那一年,她十岁,他十六,师父他,也曾昂然如碧树,芝兰芳华。
清音正自沉溺,身后却传来一阵响动,待到回首时,那厮业已坐起,靠着石壁细而急地喘息。清音从容折回,在他身边席地而坐,侧头招呼道:“你醒了。”
那厮眼神涣散,迟迟才将视线转向她。
清音温言,“你既醒了,我便直说。方才已经放任公子死过一回,眼下公子既还活着,那么往后,我是断然不会让你再死的。”
那厮慢慢凝神,明白清音的意思后,勾了勾墨紫色的唇,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是么?”
“是。”清音果断答道,“性命攸关,怎可戏言?就算不怕自己颜面扫地,总不能拿翠寒谷三百年盛名做儿戏。”
那厮对清音口中频频出现的翠寒谷三个字全不在意,闭目冷语道:“多此一举。”
当局者一心乐死,旁观者却竭力劝生,清音睃他一眼之后又换了激将法,“堂堂八尺男儿汉,做人有担待,遇事不逃避,公子却求速死以解脱,那么总要有理由,最好能惨烈一些,抵得过活下去的百般苦楚,才论得上生无可恋,譬如遭至亲好友暗算,家破人亡,满门无一生还……”
不待清音讲完,那厮便出声打断,“在下生平从未能有人暗算,倒是暗算过至亲好友,使其家破人亡,又赶尽杀绝,满门无一生还。”说罢,面无表情地睇了清音一眼。
清音不理会他的挑衅,接着道:“所以报仇的人给你下毒?逼你跳崖?你以为潋滟清绝水无解,生而无望,但其实……”
那厮从容摇头,再一次截住了清音的话,“不。是在下自愿。”像是怕她不明白,他特意解释道,“服毒是我自愿,跳崖亦是我自愿。无人逼我,也无人逼得了我。而在下十分庆幸此毒无解。”
清音心底一震,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他:“为何?”
“只因在下做了太多错事,罪无可恕。”
“公子既知是错,又何以要错?”清音终觉是非曲直似有混沌未凿,不由脱口而出。
那厮在她丢出这个问题后长眉微蹙。
党同伐异,动辄灭门,甚至诛杀九王……既知是错,何以混账到杀人也将错就错?而假如良知泯灭,又何以甘愿到自裁以谢罪平怨?清音心里虽惊疑,但身为医者,翠寒谷多年的熏陶渐染下,并无窥探旁人的习惯,遂和缓了声气道:“抱歉,方才的问题逾矩,且让公子为难,你大可不必回答。”
奇异的是,那厮轻轻摇头,竟然答了,“只因在下愚不可及。”说这话时,他望向清音,一脸平静,“我有一卮芳酒,唤取山花山鸟,伴我醉时吟。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这样的好境地,当初其实也是触手可及。而在下……在下的人生,杀戮无数,早给毁了,这样的人,并不值得活下去,此生也不值得这样的好境地……”他墨紫色的眸子折射着洞外如晦如暗的风雨,望向她一字一字无比清晰地说道,“在下一身罪孽,只能以死相抵。恳请小姐一句。”
“你说。”清音明知他话中有话,却在他那样的神情里不忍不答。
他见状,温和一笑,略弯起眉眼便似那暗无天日里开出了一枝灼灼桃花,“在下只求小姐,若有起死回生之术,请留给值得的人罢。”
这下子,清音信了,那厮一心求死,半点不假。
各位好^_^
旧坑新填,一是要对得住蹲坑多年的老友们,二是要对得住真心喜爱中文的自己。
中文之美就如同中华之历史,弥久不衰。
卿卿如晤的立题,源于林觉民与妻书里的那几个同样的字面下的大爱之间的粘腻之情。每一章的开始也都节选自传统诗词歌赋中可以扣题抒情的我自己也很喜爱的句子。
借言情的壳,载向善的念,愿世事难易中,你我都留有真心喜爱并为之坚持的点滴。
尾巴 2018.1 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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