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响萍

20、第 20 章

　　穆嘉长这么大也没干过这样的活儿，千辛万苦的干了，以为起码会得到赞扬，没想到被劈头盖脸训一顿，要照以往的脾气，谁要敢对他这样，他能一脚踩死的绝不走二脚。

　　可现在这情况？

　　穆嘉眼神闪了闪，忽然大幅度一弯腰：“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老爹用手指点着他：“不是故意的？你长这么大不知道怎么干活？”徐老爹气闷极了，用手啪啪拍自己的胸脯，“人家翠红找个女婿是国家干部，我的宝贝闺女领回来个傻货。我都怀疑你不是吃饭长大的。”

　　徐老爹背着手往里屋走：“白长这么大的个子，光长个子没长脑子。”

　　徐老妈闻言从厢房走出来，看到不知所措的穆嘉，她朝老头子的背影撇了眼，冲穆嘉笑道：“甭理他，他就那个臭脾气。心不坏，就是长了张臭嘴。你这孩子干活称我的心，把白菜给我扒得光溜溜的，我下回就方便了。”

　　她蹲下身子抱起一棵白菜往厢房走：“来，小穆啊，再帮阿姨搭把手，一块搬过来吧。”

　　徐老妈找了干净的袋子，铺在地上，把扒好的白菜一一撂好，再在顶上铺上一层袋子，然后拍拍手：“这就好了。”

　　“阿姨，我这……”穆嘉盯着一地的白菜，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姨说好就是真的好，甭那么不好意思。”徐老妈倒了温水到脸盆里，“你来洗洗手，一会儿咱就吃晚饭了。”

　　院子里传来徐老爹地动山摇的动静：“吃什么吃，让他跟着我到老二家去吃。”徐老爹大手一挥，出了院门，“老二今晚请客。”

　　炕上的徐婉若终于是躺不住了，她胡乱拢拢头发，套上羽绒服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穆嘉从厢房走出来，看到她急冲冲的样子，问：“你也去？”

　　“我不去你就死定了。”徐婉若看穆嘉只穿了单衣，忙跑回屋子，抓了他的外套跑出来，一把塞到他手里，“快穿上，跟我走吧。”

　　“空手去？”穆嘉表情有些为难。
　　徐婉若上下打量他两眼，“你到我家不是空手来的吗？”
　　“我带了礼物在行李箱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穆嘉指指里屋，“我现在去拿？”

　　徐婉若抓住他的手：“罢罢罢，你的东西一准不实用，还不如不送。”她拽着他往外走，“记得啊，在我二叔家，你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别逞能，别说自己是干啥的，老老实实装傻就行了。”她警告穆嘉，“要是我爹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就完蛋了。”

　　“为什么？我这样的，不能跟你结婚？”穆嘉眉头一皱，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徐婉若往前走。

　　“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在我们村啊，这女婿分好几等，一等女婿是国家干部，二等女婿是有力气能干活的，三等女婿就是象你这样的，既不能干活又不能吹牛的，我爹嫌丢人。”徐婉若胡说八道一通，拉着穆嘉拐进了二叔家。

　　二婶正抱着柴火往院子里走，徐婉若甜甜的喊了声：“二婶。”
　　瘦小的二婶回过头，“呀，小若来啦，快进去，家里烧了暖气，热乎着呢。这小伙子是？”
　　“哦，我朋友。”

　　二婶就着屋里透出来的灯光看了两眼穆嘉：“快进去吧。”
　　她朝里屋扬声喊道：“翠红哪，你姐和你你姐夫来啦！”

　　一听姐夫这词，徐婉若脸色一变。
　　今天这个女婿自己认不认的没关系了，估计明天一大早，全村的人都知道徐老大的闺女领回了一个城里的女婿。

　　一道艳红的身影从里屋闪出来，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香味，翠红几步冲了过来，她亲热的揽着徐婉若的胳膊：“姐，想死你啦。”

　　她侧头打量了两眼穆嘉，眼里闪过吃惊的神色，她喃喃的叫了声：“姐夫好，姐夫，好帅哦。”
　　“帅又不能当饭吃，走吧。”
　　徐婉若和翠红先进了屋子，穆嘉跟在两人身后。

　　一进家，热气扑面而来，徐婉若舒服的“啊”了一声：“有暖气就是好啊，屋外是冬天，屋内却象春天一样暖。”

　　几个大人在炕上那屋喷云吐雾的聊天，翠红拉着徐婉若朝侧屋走：“大伯和我爸他们都在抽烟，熏死了，到我屋里玩吧，咱姐妹聊聊天儿。”

　　徐婉若不太放心的回头，姐妹间聊天，肯定不能带着穆嘉，她有些不放心他。
　　穆嘉在穆氏的地盘上可以呟五喝六，可在农村的地盘上，他就什么都不是。
　　穆嘉神色很平和的朝徐婉若眨了眨眼，无声的摆出了一个口型：“去吧。”

　　是福不是祸，徐婉若拧身跟着翠红过去了。

　　穆嘉吁了一口气，走向了徐老爹他们所在的屋子。
　　当他一出现在门口，满屋子沸腾的声音止住了。大家纷纷拧头看他。
　　屋内除了徐老爹之外，还有五个大老爷们，他们围在一张桌子跟前，桌子上摆了茶水和点心。
　　徐老爹一改刚才对穆嘉的大吼大叫，热情的招呼了他一声：“小穆，快上来。”

　　徐老爹推推身边的徐老二：“快给我女婿腾个地儿。”

　　穆嘉冲所有人微微笑了下，他平常极少笑的缘故，那笑只是他以为的笑，在别人笑里，就是微微扯了扯嘴角。

　　“大家好。”

　　徐老二从炕上下来，指指炕里面：“上去再说。”

　　穆嘉脱了鞋子，坐到徐老爹身旁。
　　徐老爹一一给他介绍：“这是你二叔，这是我们的老村长，这是会计，这是翠红的女婿秦兵，这是你三叔。”
　　穆嘉一一跟着唤了人。

　　胖胖的秦兵，神色有些傲慢的朝穆嘉点了点头，徐老二自豪的补了句：“秦兵是镇上交警大队的副大队长，小穆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找他帮忙。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大家都看向秦兵，秦兵慢条斯理的喝水，并没吱声。

　　徐老爹脸色有些挂不住，“小穆没车，没有能用上秦兵的地儿，你们就放心吧。”
　　穆嘉点点头：“是的，不用。”
　　他一向是用司机开车，哪怕有违章，也轮不到这犄角旮旯的镇上来处理。

　　秦兵笑笑，胖胖的脸上挤出了一堆横肉：“大伯，咱有车没车都要遵守交通规则，真出了什么事儿，也得依着交通法。”

　　言下之意，不是他不吱声，是因为有交通法在，找不找他都得挨罚。

　　徐老爹瞟了他眼,“秦队长说得有道理。”

　　“穆大哥是做什么的？”秦兵主动给穆嘉倒了杯水，穆嘉用手扶着杯子，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小穆跟我闺女一样，就是一个普通打工的。”徐老爹喝了一大口热水，“我对小穆没啥要求，以后对我闺女好就行了。”

　　炕上地方不大，大家都是盘腿坐着的，穆嘉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盘得辛苦，感觉浑身象有一千只蚂蚁在咬一样，屁股底下是火热的炕，双腿又蜷得难受，穆嘉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翠红和徐婉若嘀咕够了，两人帮着往桌子上端菜。

　　秦兵帮着把点心盘子都递给了翠红，徐婉若则往桌子上摆菜，她随意瞟了眼，一下就瞅见了穆嘉额头上的汗珠。

　　她忽然朝穆嘉一伸手：“外套，给我。”

　　这一声跟大赦令一样，穆嘉赶紧站起来，把外套脱了递到徐婉若手里，也趁这个功夫活动了下双腿，然后又慢慢坐了回去。

　　徐婉若不放心，故意站在地上，准备以拿酒倒水的理由，帮着穆嘉应付这一桌上的酒鬼。可徐老二不干了，他冲徐婉若摆摆手：“大老爷们喝酒，你和翠红都别杵这儿了，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反正不能碍他们的事儿。

　　徐婉若丢给穆嘉和徐老爹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眼神，去了翠红的屋子。
　　她是不敢走，搁旁边屋子里待着，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也好赶紧出来张罗张罗。

　　菜上了桌，这酒席就正式开始了。

　　徐老二做为主人，挨个给填满了酒。

　　穆嘉盯着桌子上的酒杯，暗自挑了挑眉。
　　农村人实在，喝酒也大气。
　　城里人都是一小杯一小杯的喝，这里可倒好，直接上的是大杯。
　　穆嘉粗粗估摸了下，一瓶白酒连三杯也倒不上。

　　“我先领一杯酒，能喝的跟上，不能喝的，我不勉强。”徐老二毫不含糊，仰脖一倒，一杯白酒见了底儿。

　　徐老爹拿筷子敲了敲杯子：“我今天胃不舒服，就陪着喝几口是个意思。”
　　村长和会计也跟着附和：“对啊，今天大家都随意，能喝的喝，不能喝的，就陪几口。”
　　徐老二没有意见，徐老爹、村长、会计都抿了口，算是喝了。

　　徐老三年轻，有劲头：“我哥的酒，我得喝。”
　　他有样学样，喝干了一杯酒，还故意把杯底在大家跟前晃了一圈，表示自己的确是喝干净了。
　　秦兵低低的笑了声：“别人的酒我可以不喝，可老丈人的酒，我没二话。”
　　他慢慢的将一杯酒顺到了肚子里。

　　全桌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穆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