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木吉菌子

9、09

　　那跟随李梧一道而来的人取了花束枝干之中掩藏的金玉虎符后，便不再多做停留，只郑重地留下了一句：“李副将军，保重。”

　　房内逐渐回归寂静，凤栖坐在桌边思考半晌，才终于从他们的话里整理出了一些信息。

　　看来李梧这所谓的“京城护卫”，护的根本是刚刚即位的当朝天子，而他当日在林中费劲寻觅之物，也正是那时还是太子的帝王中毒之后托付给他保管的金玉虎符。不过不怪凤栖反应迟钝，李梧本来就将这些事情说得半真半假，再加上凤栖向来只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的性子，又是第一次下凡，对人间现世的状况不甚了解，更从未想到李梧会把伎俩用在他这里，这才放松了警惕，连什么时候在花束中被塞了半个虎符也未曾察觉，让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样大剌剌地摆在桌上，真是事后都替那位人上人对此子的信任捏了把汗。

　　然而转念一想，李梧这般行事其实却偏偏是最聪明的做法。他不能保证叛乱的齐王是否会一路摸查过来，所以一直小心掩藏自己的身份，是保护自己，也是在保护什么都不知道的凤栖和村民；而他悄悄将金玉虎符留在凤栖这里，却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也是利用了人藏宝时普遍的心理状态，同时，就算真的走到了最坏的一步——凤栖要投诚齐王，可外人想不到李梧会如此另辟蹊径，什么都不知道的凤栖自然也不会想到，绝不可能透露丝毫。

　　果然，一切都尽在掌握，没有任何意外发生。除了运气，也说明李梧之前计划的时候就将事情推演过了，层层递进考虑得十分周到，足以见此人心机之深。

　　然而凤栖却不乐意了。

　　“……你这个骗子。”

　　饶是他如此好脾气，得知真相也不由有些气恼。虽然他早看出李梧乃颇有城府之人，但此时心境毕竟不如初识时候，凤栖确有欣赏之意，但再想到这人表面上以这样一副纯良外表说着诚恳动听的话，事实上还不是将他耍了一遭，心中就颇为不快。

　　而那李梧虽看不见，但也感受到了凤栖的愠怒，忙摸索着坐在了他的对面，又探出手去，想去拉扯凤栖。凤栖本是不愿让他得逞，但见对方不自量力却偏又坚持将手伸来、却什么也摸不着的怅然若失的模样，一时间竟没能有所动作，结果搭在桌上的一只右手在对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被握了个正着。

　　李梧满足地微微笑起来，有些讨好、又有些狡黠地将凤栖纤瘦的手牢牢包裹在自己宽大的双掌中，还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挲他指上的细茧和细纹。

　　“我是骗子，可我只为自保。何况在感情这件事上……我至始至终从未欺瞒过凤大夫。”

　　凤栖默了默，一如既往地选择了不回应，只突兀地转移话题，问了个最无关痛痒的问题。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李梧却重复着凤栖的话，反倒显得有些惊讶，“凤大夫忘记了么？早在离村之前在下便已将‘打算’告知凤大夫了……既然凤大夫不愿随我，那便只好在下相随。所以，在下不辱太子所托，将解毒之术寻得并将虎符交与方才那位大人的手上，便决心归隐此处……再不过问朝廷是非了。”

　　虽然在看到李梧回来的那一刻凤栖便早有预感，但这般听他亲口咬定下来，却还是不免感到心惊。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反问，“可是，你的荣华富贵……”这时却听李梧打断了他的话，又有一双大手将他的手拉起来，亲昵地贴在了脸颊边，声音略微低哑，却显得郑重而温柔。

　　“荣华富贵本就是因人而异。对我来说，千金裘、万户侯，手握万马千军……都不足以令我动心。只有凤大夫……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你便是我此生唯一期待的‘荣华富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