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木吉菌子

8、08

　　无需李梧多言，凤栖自然也会将小姑娘朴素却真挚的礼物收藏妥当的，而李梧既然开了这个口，凤栖就更上了一份心。他甚至悄悄向花朵中输入了些微法力，以维续这些脆弱娇嫩的小小植物的生命力，如此一来，当偶尔瞧见这瓶鲜花的时候，也能让他回忆起还会有这样一个凡人，初生牛犊一般，曾义无反顾地试图触碰那虚无缥缈的水中月、镜中花。

　　而他少见地敞开心扉，竟这般坦诚地怀念起一个人，正是因为在凤栖看来，他们二人是不可能再度重逢了。

　　早先在决定是否救起李梧的时候，凤栖就已粗算过此人命数，正是好运之中也不可多得的荣华富贵、寿终正寝之相。但凤栖不可能随李梧奔赴繁华瑰丽的京城，而李梧若是折返回了这样一个隐匿山中的小小村落，又哪里来的荣华富贵呢？

　　然而凤栖并没有料到，也显然不能理解，所谓“一眼误终身”，从李梧遇见他的那一瞬间开始，其之后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李梧回来了。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身为仙人的凤栖来说，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某日有不少病人复诊，他们三位医者正忙碌，这时却听处门口处聚集的一群人叫嚷起来，俱是兴冲冲地向谁打招呼，阿瑶姑娘离门最近，亦直起身体，两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着门外，激动得热泪盈眶。

　　似有所感，于是凤栖也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事务，走了出去。

　　有两人一马。马高大健硕不似寻常马种，一人牵，一人骑。但外头阳光正足，凤栖一时间竟看不清那骑在马上之人的面貌，只听见他与众人寒暄的熟悉声音。

　　“……李梧？”凤栖喃喃。

　　而李梧听见他的声音，下了马走上前去，终于让人看见了他脸上那一片温柔笑意。

　　同时……却也看清了他双眼上紧紧覆住的一块布条。

　　众人顿时唏嘘不已，李梧本人却好似不以为意，只依然循着声音朝着已然呆住的凤栖缓步而去，笑道，“凤大夫，我回来了。”又道，“在下临行之前托付的东西……凤大夫可还为我保管着吧？”

　　凤栖却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只怔怔地看着哪怕身受重伤也不曾显得落魄的年轻男人，如今却莫名消瘦了整整一大圈，面色青白不堪，脸颊上的皮肉也深陷下去，更别说似乎还坏了一双眼睛，整个人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让人已完全回想不起过去他朝气蓬勃、容光焕发的模样。

　　然而李梧看不见他神情，自然也不知他心中震撼，只依然用那副平静从容的语调轻声提醒他道：“……那束花儿。”

　　那束花儿早已被凤栖转移到了自己的屋里放着，且凤栖见李梧长途跋涉一脸疲态，索性便带着他回房间坐坐。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那为李梧牵马之人话不多说，仿佛毫无存在感，这时见他们要走，却几个大步跨将过来搀住了李梧，从善如流的也跟了上来。

　　直到三人终于进了房间，那人顺手将房门合上，才终于微微一笑，说出了自进村以来的第一句话。

　　“听闻那齐王意欲调兵谋反之计之所以未能得逞，全靠李副将军未雨绸缪，将那一半的金玉虎符交由自己的心上人妥善安置了，才不曾酿成大祸。如此看来，这位隐世高人……就是李副将军那神秘的心上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