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旅回忆录》童梦录

3、半个足球（三）

　　（三）
　　父亲走后的第二年，渐渐的有一些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叔叔来我家做客，姥姥说，“你妈再看不上别人啦，这些人，来了也白来。”就像姥姥说的，母亲一直单身，再也没有改嫁过，她开始喜欢旅游，一走就是一两个月，去我父亲曾经去过的那些地方，带回来我父亲曾带回家的特产。
　　直到我上大二那年的暑假，母亲再次出去旅游，去到桂林，本来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待上两个月再回家，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10天后，母亲就回来了。母亲回来的很急，并没有带当地的特产回家。她一回到家就去了姥姥的房间，从上午待到晚上，我甚至没有见到她和姥姥出门吃饭。直到夜里8点多，母亲从姥姥的房间出来了。她去厨房给姥姥做了一碗面条，拿给姥姥，然后又在姥姥的房间里一整夜没有出来，直到二天上午9点。
　　我对母亲这次回来感到很奇怪，后来她在姥姥房间待了一整天期间只出来一次给姥姥做了一碗面，感到更是奇怪。我试图问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只是对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也就没有在多问，可是看见母亲身心疲惫，而又满脸愁容，我又始终放心不下。
　　其实在第一次梦旅之后，我又经历过十几次不同的梦旅。每次都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预见，不同的是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黑袍指引者，也没有那片池塘，在梦里，我是当事人，但我却不是我。相同的是，每次梦旅都预示一些灾难或者倒霉的事情，有些还相当惊险刺激，不过到最后的结果却是好的。
　　最惊险的一次，是我上初三的时候。那是初三上学期开学没多久，我们班主任为了鼓励我们好好学习设立了一个奖学基金。没错，不是奖学金，而是奖学基金。这个基金来自于每个学期两次班级义卖活动和平日里的班级罚款。一块钱是罚款的上限，对于那个时候的学生来说就是一根冰棍，而义卖就是组织学生手工制作工艺品，然后召集家长买回去，当然价高者得。大部分都是自己家长买自己孩子的作品，最多也就10几块钱，当然也有例外。初三第一次义卖，在开学一个半月的时候。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我们班几乎所有学生家长都来了。自己孩子的作品当然是要捧场的。那时候我们班有个男生，初三才转来，叫李拜。大家都传说这个转学生家里特有钱，还有人曾经看见他家里开奔驰来送他上学。当然，这些都是传说，我自己也没有真的见到过。但是这次义卖的作品，他做了一个楼模。这个楼模简直跟我们这些粗陋的手工艺品不是一个级别的。我甚至能看见楼模里面的灯在有规律的闪烁。当时大家都在等哪个家长来“认领”这件精致的艺术品，但是最后似乎并没有人来买下这件作品，楼模也就成了班级的装饰物。就在楼模存放在班里的第一个星期，班里就有许多女孩子看着楼模发呆，并且开始有一些男孩子对这那个楼模的目光并不友善。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梦见我自己亲手把楼模摔个稀巴烂，然后楼模的碎片竟然朝着我的眼睛崩过来，我扭头闪避，用力过猛，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地上的碎片刺破我的手，流了很多血。在梦里，我是班里另一个男孩，不是我自己。三天后，班里突然炸了锅。正是梦里的男孩跟李拜在打架。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起哄的同学。我突然感觉到梦里的那一幕将要发生，于是我也凑上前去，绕开起哄的同学悄悄拿走了放在展物架的楼模。刚一转身，就看见李拜同学朝我扑来。我连忙闪躲，按照当时的说法就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我迅速的把楼模放到不远处的讲台下面。再次回头，嗯，那两个人已经在地上打的难舍难分。后来班主任来了，这场战争就结束了。打架的同学只是一些擦伤，被老班勒令闭门思过三天，什么事都没有。心里想着这些年不知道做了多少回这样的无名英雄，阻止了多少悲剧的发生，突然觉得自己“高大上”起来了。后来听说，打架的同学不知道从哪打听来的消息，竟然说李拜的爸妈离婚了，说李拜没有妈。想想看大概就是男生之间的争强好胜。可自打打架事件之后，李拜同学就开始有意接近我。然而，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虽然很多小女生那个时候都在暗恋李拜同学，但是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些秘密，而且据我观察，他对那天的打架事件并不在意，而且，似乎从这次事件中得益了什么。他总是拿着各科练习册问我各种毫无难度的题目，这令我更加怀疑他是别有用心。可是他的举动，在许多班里其他女生看来，就是明明白白的李拜这个男神级别的人物被我“迷惑”了。当时我还是很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初三学生的，于是某个放学后的傍晚，我约了李拜在靠近学校后门的操场见面。他如约来了。
　　“我说李拜同学，你可不可以别再缠着我了。我快淹没在全班女生的流言蜚语里啦！”
　　“哦，可是我很喜欢你啊。”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害臊！我不喜欢你啊！”
　　“你会喜欢的。”
　　“……”
　　李拜就这样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说了这些话，我却一口气差点没跟上，憋死当场。对于这个人我觉得已经不能用讲道理的方式跟他沟通了。于是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是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但是这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对我的热情，反而演变成了他每天上学和放学路上他都会在我回家的必经之处截住我的情况。我深知，这厮道行颇深，躲他不过，于是干脆跟他有进行了一场谈判。
　　“李拜同学，咱们有话好好说嘛，大家都是同学，你每天上学放学，风雨无阻的，截我的道，这样影响多不好啊！别人还以为我欠你钱不还呢。”
　　“嗯，这点我倒是没想到，是我疏忽了。”李拜嘴里说着抱歉，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这令我不由得紧张起来。“你，你到底有什么事？”
　　“让我每天陪你上学，放学送你回家。我顺路。”
　　“就这事？”
　　“是啊。”
　　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想想看他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每天上下学被他截道更尴尬，倒不如干脆答应他。“那行，我答应你。”
　　“哈，就知道你会答应，明天我来你家路边等你。再见！”李拜骑着车，哼着周杰伦渐渐远去，夕阳下，他和他的影子渐渐融合在一起变成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伸向远方的大路上。不知为什么，我竟会被这样的场景吸引住，仿佛这是一幅画，夕阳下骑车远去的少年怀着不为人知的心事，留下长长的背影。我似乎，见过这幅画，但又一下子想不起在哪见过，也许是很多年前，也许是在梦里。
　　第二天清晨，我独自走出家门，马路对面，我看见李拜正在看着我，跟我打招呼。我朝他走去，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我好像闻到了甜橙的味道。哦，他的右眼下方有颗红色的痣，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