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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二章 裟椤双树下的誓言 ...

  •   优昙千年一开花,花开必生祥瑞事。可当这种奇特的植物吐露芳菲的时候,喜马拉雅山脚下贫瘠的山村里,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整日埋头于灰蒙蒙的土地,在饥饿间挣扎的村民,是不会对这种不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怀有兴趣。

      可是,尽管无人懂得欣赏优昙的珍贵和美丽,无上的幸事却还是如期降临在了这片山麓。不过,村民们要真正懂得其中含义,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了。

      这里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大雪纷纷扬扬,完全不顾及还有很多人未能及时置好冬衣,由天际而下,有时候,甚至可以让人寸步难行。不过幸好,这一次的雪只下了一整夜,大清早,克雅就背着木篓出门了。尽管大冬天外出应该会让人心生埋怨,不过克雅却并不在意,反而还有点期待。

      踏着厚厚的积雪,行至半山腰,远远就听到清亮的吟诵声:

      我念过去世,无量无数劫,有佛人中尊,号日月灯明。
      世尊演说法,度无量众生,无数亿菩萨,令入佛智慧。
      ……
      (摘自《法华经》)

      这似歌非歌、轻盈悠远的声音盘旋着在山间回响,使得刚才还觉得有些困乏的克雅不由精神一震,她提了提木篓,朝着空灵之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盘桓至一间草庐的矮门前,吟唱声攸然停下了,温婉的男声转为了询问,“克雅,又来看我了?”

      克雅应了一声,红扑扑的脸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毫不犹豫就推门入室。

      草庐内的光线并不明亮,透过墙壁上宽窄不一的缝隙,清晨的光线还是调皮地钻了进来,借着它们的帮助,屋内的情景一目了然。

      一张塌,一把椅子,一只圆形的小木桌,除此之外再无它物,简陋得让人难过。

      尽管如此,屋里弥漫的柔和清香却仿佛可以使人忽略这种简陋,为这间草庐平添了许多馨雅。不过奇怪的是,环顾四周,并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有焚香的迹象,或许这真的是一种奇迹。

      “这么冷的天,特地过来辛苦你了,克雅。”床榻上的人影盘腿而坐,身躯笔直如劲松,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像。

      克雅放下木篓,慌忙道,“这么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妈妈说天气冷了,让克雅给您带点冬衣过来。”

      “克雅,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塌上的人双目仍闭,微微一笑。

      “可……可是……”克雅嗫嚅着,担心地看着那人身上淡薄的衣料。

      “食物只需果腹,衣裳本意遮羞,只要心中有佛性,饥饿和严寒也不过如过往云烟,转瞬即逝。”

      克雅似乎有点不太能理解,一副为难的模样。

      “现在对你说这些还早。过来吧,克雅,我给你讲个故事。”塌上之人缓缓睁开双眼,竟是如炬般金绿的眸色,在昏暗的光晕下熠熠生辉,似若星辰。

      “好呀,克雅最喜欢听故事了。”克雅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尽,开心地走到塌边,跪坐在地上,表情认真得像是在仔细聆听重要的教诲。

      “那是佛祖释迦牟尼还未成佛前之事……”

      清朗的男声,宛如追思的梵音,将人带去烟波浩淼的过往。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往昔的稚子也变为了青涩的少女,只是,这贫困的村庄还是没有多大的改变,日日耕作,到头来口粮还是不够全家消耗。唯一不同的是,村民们浑浊的目光开始逐渐明亮起来。

      喜马拉雅山下的宁和村落平静依旧,闭塞和贫乏之下人们的心境却在向虔诚转变,这不得不归功于草庐的主人,一位有着圣人之名的青年。

      众生皆有佛性,只要潜心修业,洗净罪孽,往生之时,必往西天极乐。

      只是,要真正完成艰苦漫长的修行,只怕十人九难成。

      但正因如此,才需要引渡者。或许,这也是佛祖给予他的考验之一吧。

      安静的庐屋内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迦叶啊,为何转世凡胎,又为何驻留此地,难道你忘记了吾交予你的任务?”

      “弟子一刻也不敢忘怀。”屋主朗声道。

      “如今时机未到,为何出世?难道你听不到鸡足山下的无魂肉身的悲鸣么?”

      “佛陀啊,前世因错误而种下的业现今早已无法消除,用我这污秽之身去侍奉未来佛米勒菩萨,绝对不可。弟子辜负了您的嘱托,万分抱歉,但前事已去,难以补救,至少以弟子的微薄之力,
      拯救现世众生吧。”

      “你果真要去辅助那异教神明么?”

      “若是为了芸芸众生,即便堕入恶道,也不会悔恨。”

      “……世事无常,因缘轮回,也罢,既然前生孽缘已种,今世竭力偿还吧。六十七亿年之后,阎
      浮提仍有你之位,勿再辜负吾等期望。”

      “弟子铭记。”

      厚重的声音逐渐远去,消失于无形。

      半晌后张开的金绿色眼眸却闪耀着清澈的绝决:弟子恐怕再难遵守师命了。

      风传递着天空的颜色,将这片悠久的雪域之地染上鲜艳的色泽,同时也终于在时隔多年之后带来了外界的消息。

      骄阳似火,克雅气喘吁吁向郁郁葱葱的山上跑去,还没到门口,就开始大喊。

      “迦叶大人,外面有人特意来拜访您了。”

      门猛地被推开了,探进一张粉红的脸蛋。

      “谢谢你,克雅,先下去好吗?”屋内的人像是早有预料,神情依然闲适。

      “哦。”克雅点点头,又扭头看了看来人,随即退了出去。

      矮门吱呀一声合上,草庐内复归平静。

      “我等你很久了,圣域的使者。”迦叶淡淡道。

      来人欠了欠身,深邃的眼眸里有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处女宫边的裟椤双树园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就像是在为久违了的主人再度踏上这从土地而感到雀跃。

      悠闲的风,微垂的青草,还有满天飞舞的纯洁花瓣,这里仿佛不会受到任何外界的影响,永远都是四时如春。

      “裟椤双树么?真是很久不见的风景……”在晨曦的微光里,有人正踏着柔软的青草,漫步在那两棵圣树下。

      晨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清风抚弄着长而直的黑发,温柔而细腻,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想念。

      “我回来了,圣域,来实现曾经许下的誓言。”

      低回的私语淹没于迅疾的瞬风里,刻在了裟椤树耸立的黑土上。

      华渺觉得自己昏沉了一整夜,朦朦胧胧的,似睡非睡,脑海中像是突然间被塞进了很多东西,却又都是模糊的不清晰的影像,想要抓住什么却总是徒劳。到最后,只留孤身一人眺望无边的黑暗。

      迷蒙中,有人在低声喝唱着古怪的歌谣,可能是太过含糊,除了那奇特的音调之外,什么都分辨不清。

      记得以前,也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不着边际的梦。梦里,一直被迷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每当她害怕的时候,却总有一个温暖的声音幽幽响起,应当全然是陌生的语调却隐隐有着丝丝怀念,好像在遥不可及的上古之时,就曾经在她耳边回旋过。

      到底是谁呢,能够给予她这种独特的感觉?也许,是很重要的人吧,很珍视也很心痛,以至于再怎么忘却终归还是落下了痕迹。

      她泪如雨下,梦里和现实连成一线,睁眼,早已湿了枕巾。怀念的声音停歇了,留在了梦中。

      耳畔,传来伊莫法熟悉而略带疲惫的嗓音,“您醒了,雅典娜大人?”

      愣了半刻,华渺眼中的焦距才凝聚起来,勉强认清周围。

      “伊莫法,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气若游丝,干涸的声带发出的竟然沙哑的低音。

      “早晨5点,差不多要天亮了。”伊莫法握住华渺的手,那宛如冰窟的温度让他皱紧了眉头,
      “雅典娜大人,要吃点什么么?昨晚您都没什么东西下腹。”

      “是么?”

      往事历历在目,那些如狂风骤雨般的惊变也唤醒了她麻痹的神经。

      女妖们为了救她牺牲生命,可是,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弗洛斯走了,圣衣碎了,她的懦弱让圣域彻底陷入被动。

      她知道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女神,而如今,似乎连最后的立场都消失了。明明想要保护重视的东西,但最终还是被他们所保护,她太弱小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局面吧,所以不仅不能守护一切还要连累别人。竟然无力到这种地步,她还有继续留下来的需要么?

      看来最初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太过正确,才残酷地不愿意承认,不知道现在挽救还来不来得及。

      “雅典娜大人!”伊莫法看到华渺的眼神又开始涣散,急忙唤道。

      “我没事。”华渺低低应了一句,却怎么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教皇大人还在外面等待您的接见,如果可以的话……”伊莫法感到自己这次的情况比较棘手,还是干脆让教皇亲自定夺为好。

      “让他们进来吧。”华渺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趁着伊莫法出去的一小会儿功夫,她一个人努力坐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装。因为并非重病,所以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并不会觉得难受。而当教皇他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华渺独自端坐在椅子上的情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四二章 裟椤双树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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