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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杨柳依依 ...
傅青河兀自依偎着树干,坐在地上乘凉。
墙角旁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好奇地扒开草丛,正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你……”傅青河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他从未见过这墙洞里面还能钻出人来。
沈桐毕竟早就打定了主意,从洞口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见了他也不惊慌。只是瞧傅青河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当即向他解释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捡回我的蹴球。”
闻言,傅青河才敢正眼打量她:眼前的丫头约莫十三四的年纪,正值豆蔻年华,白白嫩嫩的鹅蛋儿脸上带着一丝红晕,捏上一把一定很舒服。细瞧倒是没来由的觉得有几分面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迟疑了半晌,他才大着胆子问。
沈桐蹲在地上左右顾视,闻言指着她方才钻出来的墙洞,“我就住在这堵墙后面。”
原来是邻里。
傅青河彼时十六岁,软软胖胖,活像个肉团子。在私塾也总是被其他孩童嘲笑,难得遇到不嫌弃自己的人,笑容款款的主动提议:“青和居院子很大的,我也同你一起找吧!”
“本想和府上守门的人说一声,帮忙把蹴球捡回来,可是他们太凶了。”
沈桐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发觉给人家添了麻烦,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在这儿——”
傅青河从花团锦簇的月季园里找到蹴球。
沈桐愣了一下,找了一圈下来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真的被他找到了。
她当即眉眼带笑的接过,“谢谢你,它是家父送我的生辰礼,所以请恕我冒昧来访。”
何时被人如此认真的道过谢意,傅青河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摆手,“小事一桩。”
虽然嘴上如是说,可看到她舒眉展眼露出笑容,傅青河心里就像吃了蜜糖般欢喜雀跃。
侍女紧张兮兮的声音从洞口响起,“小姐,老爷回来了,正在到处找你。”
“我知道了。”沈桐闻言当即神色一凛,转身道别,“家父寻我有事,先行告辞。”
傅青河就在她身边,自然将侍女的话的听了去,识趣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她越走越远。
沈桐本来已经转过身去,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道:“择日不如一同去踢蹴球吧!”
“嗯。”傅青河望着她重重的点头。
二人再见面已经是一月后了。
傅青河和私塾里的学子们狠狠打了一架,更加确切一点的说是他终于爆发了。
先生讲到《黄帝内经》,随口说了一句他们把胖人分成三种:膏人、脂人和肉人的话。
好几日,傅青河被其他学子们嗤笑。
他们起哄叫他膏人,坏心眼的在他桌上乱画一团,时不时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仗势欺人却还自认为很有趣,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只可惜忘了浅显易懂的道理——
暴躁蛮横的人也有和柔温顺的一面,唯命是从的人也有奋起反抗的时候。
傅青河诡异地垂下头,甚至迎着嘲讽嗤笑了两声,和常欺负他的三个学子扭打在一起。
他被人按在地上打的鼻青脸肿,可其他人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傅青河红了眼睛,疯狗一般抡起拳头打在他们身上,不知哪个孩童拿了石头,“砰”的一声砸在他前额。嘈杂的叫喊声在瞬间遁入虚无,被鲜血模糊的视线让他的眼前一片血红。
三个孩童身上脸上也都是淤青和血迹,他们从未见到向来懦弱的人变得如此疯狂。
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所幸,教书先生及时赶到后院,怒其不争的拉开厮打在一起的他们。
温热的血顺着前额滴下来,傅青河头疼的要命,跌跌撞撞的跑出私塾,圆圆胖胖的身体不知撞到了谁,软了腿直接摔倒在地。他知晓自己现在一定很难看,索性躺在地上喘息着。
回想起来无论是先生还是学子都用惊恐的眼神瞅着他,他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没事吧?”一方干净的手帕横在眼前。
傅青河诧异的抬眼,沈桐身披麻布服蹲在自己面前,头上戴白。
他额头带着血的样子有点骇人,却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的人,披麻戴孝的沈桐看起来似乎清瘦了不少,清澈的瞳仁倒映着自己一身的狼藉,她问:“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手绢摁在伤口上止血时,傅青河忍不住呲牙咧嘴,却死咬着牙关不喊痛。
沈家灵堂上供奉着逝者的灵位。
“他们——”傅青河说到一半止了声。
纵使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可亲眼看到却是另外一种心情。
沈桐神色黯然的接过他的话茬,“不在了。”
出游时乘坐的马车失控,坠入山崖,就连尸首都不知道要到何处去寻找。
那日她受了风寒,只得独自留在府上静养,并未跟随一同前往,想来也算捡了一条命。
傅青河一时不禁感慨世事难料,思忖许久才问道:“今后可有何打算?”
她茫然无措的摇摇脑袋,只觉恍惚间似做了一场大梦,梦醒后却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沈桐面色惨白,颤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活像丢了魂似的。
从未见她露出如此让人揪心的神情,傅青河的心没来由的竟也跟着钝痛。
——“从今往后,我会护你周全。”
费尽心思的想要讨她欢心,不忍见她眼中浮满失望,舍不得却也放不下了。
沈桐垂下眼睫,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拉钩。”
傅青河毫不犹豫的伸出肉乎乎的小拇指勾住她的手。
小指牢牢的勾在一起,粉嫩的拇指相碰,见证彼此遵守的誓言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一句出自《梁书·到溉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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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杨柳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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