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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膈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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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释还没有走出万达金街,就听见有辆车在后面鸣喇叭。
他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回过头去,老言从车窗里探出头,说:“上来。”
言释没动。
老言知道这个儿子的犟脾气和自己如出一辙,冷笑一声,说:“怎么,你有胆子不去考试,还没胆子上自家的车?”
言释沉默地回身上车,他把书包甩在宽敞的后座处,自顾自地戴上耳机,闭目养神。老言也显然不想和他争吵,坐在前面一言不发。
等到两人保持这种死一般的沉默走到玄关口的时候,老言才说:“家里换了厨子,晚上给你做你喜欢的盐水鸭。”
按照他的性格,能够说出这种话已经是服软的极致,言释却并不领情。他一进屋就看见客厅的变化,原本冷硬的家具都铺上了温馨而恶俗的蕾丝套,客厅的餐桌上还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他淡声说:“不吃。”
他也不管老言在背后是怎样的神情,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用极快的速度打包了一些常用物品和衣服,忽然又看见桌上那盒拆了包装的费列罗,于是打开书包把它也塞进去。
老言还在客厅,看见他拎着一大包东西走出来,猛地站起来,厉声说:“言释!”
言释站定了,忽地说:“你为什么要和我妈离婚?”
老言脚边掉落了一截又一截的烟灰,他说:“你妈和我没有感情了,就离了。你赵阿姨和我很早就认识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能碰上,我年纪大了,就想有个安稳的家。”
言释说:“行。”
老言为着这个唯一的儿子的反对没少头疼,此时突然听他说了这么一个字,还愣了愣,旋即不可置信地问:“你答应了?”
“这个地方,”言释抬起手指,一寸一寸地把整个家都指过去,说,“这里是我的家,你要父慈子孝夫妻恩爱,行,你换个地方去,不要让那个女人和你的便宜女儿在我家留下一点痕迹,你要结婚你要跟她组成家庭,我都不反对。”
老言夹着香烟的手指猛地一震,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言释!你几个意思?你翅膀硬了,打算连我这个爹都不认了?!”
言释看他震怒,反而微微笑了,说:“爸,我没打算不认你,你是我爸,我身体内还有一半染色体是你的——不过那个女人凭什么?嗯?我有我自己的妈,这个地方,你们俩一起养了我十几年,现在她走了,你也忘了,但是我忘不了。这个地方只要我在一天,除了我妈以外的别的女人,就别想住进来。”
老言骤然听他提到他的生母,原本勃然大怒的神色却渐渐平静下来。他心里总是有点儿愧对前妻,听他这么说,勾起几分愧疚,连态度都软和了。他说:“你就这么讨厌你赵阿姨和余妙?”
言释想了想,认真说:“挺讨厌的。”
老言被他这耿直的话弄得没了脾气,他张嘴要骂,又觉得没意思,意兴阑珊地靠在沙发上,说:“你不打算和我们住?”
言释说:“和您住可以,和那两个人不行。”
面对着亲爹无语的眼神,他想了想,还多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个余妙,是您真爱和别人生的小崽子,养不熟的,您不觉得膈应得慌?”
老言被他这几句挤兑弄得一口气上不来,他又要拍桌子,忽然看见余妙和赵伶俐到了门口。
言释回头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间。
余妙回房间把书包放下,然后帮着她妈把买回来的水果切盘,端到客厅。她笑着说:“叔叔上了一天的班累了吧,吃点儿水果解解渴。”
老言看了一眼她那张和赵伶俐不怎么像的脸——不像亲妈,那十有八九就是像了亲爸。他无端觉得心里有点儿膈应,摆了摆手,对着厨房扬声说:“今天出去吃吧。”
赵伶俐放下手里的活出来,应了声。
余妙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比以往,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叔叔,我能去哥哥房间问他几道题目吗?”
换成是以往,老言没准还会指望着两个孩子能培养感情,今天被言释从头到脚浇了几盆冷水,就有些心灰意冷,他本想说你别去了,看了一眼赵伶俐,到底是给了她的面子,摆摆手说:“你要去就去吧。”
余妙就拿了作业本,敲开了言释的房门。
言释过了好久才来开门。
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圆领露出两边修长笔直的锁骨,去年买的家居服今年在他身上就显得短了,再露出一截瘦削脚踝,没有穿拖鞋,连脚背看起来都骨节分明,整个人都透着少年特有的骨感和漂亮。
他比余妙高了一个多头,冷冷垂下眼来看她。
余妙鼓起勇气说:“哥哥,我想解释一下倩兮的那件事儿,不是我叫她去找你的麻烦的,她说她只是想找苏清的麻烦——”
言释不耐烦地打断说:“找她的麻烦,和找我的麻烦有什么区别?”
余妙愣了一下,还想解释。
“砰”的一声,言释在她面前关上了门。
还好余妙退得快,不然没准会被门给拍到鼻子。
她脸上准备好的笑意全崩塌了,沉下脸,回了自己的房间,给曹倩兮打电话,又骂了她一通,然后才说:“……那个苏清到底是谁?”
曹倩兮被她骂得狠狠咬牙,忍气吞声,说:“我没听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们现在同班,应该是认识的。”
余妙拔高了声音,尖利地说:“她是言释女朋友?”
曹倩兮愣了一下,本来要否认,可她也摸不准到底这两人为什么会扎堆,索性保持沉默,由这大小姐自行猜测去了。
余妙气得浑身发抖,喃喃说:“他有女朋友?他居然会找女朋友?!”
她现在还记得赵伶俐刚带她来房子里的第一天,老言为了表示友善,让她自己挑选房间,她随手指了一间,老言脸上就带了些古怪的神色,说:“这是言释的房间。”
她被赵伶俐养得不知天高地厚,只是执着地问:“我不能住吗?”
这时候,房门突然推开了,里面的少年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神色冷漠,显然是已经听了很久,他皱眉看了外面的三个人一眼,然后“砰”一声,重重摔上了门。
老言只好勉强给儿子找借口,“言释性子孤僻,和谁都不亲近,你们别太在意。”
“性子孤僻”这四个字,几乎成了言释所有的坏脾气的借口。余妙原本也能接受,然而忽然听说他有女朋友,那些埋藏在心里的不甘和嫉妒,就疯狂地肆虐起来。
苏清在客厅不耐烦地教白澈做数学题,冷嘲热讽,“把一根木头锯断要两分钟,把木头锯成四段要八分钟?你够牛的啊你。”
白澈暗暗数了数,自己也觉得不对劲,死鸭子嘴硬,“那不然呢?”
“当然是——阿嚏!”
苏清揉了揉鼻子,侧开头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白澈幸灾乐祸,“啊,遭报应了吧你。”
苏清翻了个白眼当着他的面,给他表演了一番徒手掰铅笔,然后把四截铅笔丢给他让他好好数数,起身回房去了。
这才发现没多久前,有人通过班级群加了她的微信好友,验证消息就简简单单两个字:言释。
她一面点通过,一面想:难道是他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