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雾凝时》梦朝生

4、宿命？

　　睁开眼睛，一片漆黑的夜空，黑玄剑执在手中，眼前两个相互依偎恐惧却又坚定的人。是了，上次他就是追着七公主织女与那凡人来到这天之极，然后在这遇到丹云。他，回来了。
　　丹云，他下意识地回头，没有看到预期中的彩衣女子，却触及一个飘逸的白色身影，她脚下有一团白雾轻托，整个人被包围于一团柔和的白光中，飘逸的白缎于空中飞舞着，如散开的白莲……莲雾？
　　她淡淡一笑以示了解，缓缓道：“我既然为你司凝时之术，本应在此，那赤血想必也进来了，现不知何处，只望她不要多生事端。”她的目光移开，停留在七公主织身上，眼里似乎飘过一丝怪异之色。
　　京仑来不及多想，只听一灵动之音响于身后，丹云！京仑回头看那彩衣女子，却惊觉自己并无想象之中那般惊喜。那灵动之音又响，却变了味道：“莲雾！你不在日栖宫掌管时日，为何在此？竟与这杀人不眨眼的恶神为伍，就不怕他剑上的血沾污你的白衣？”
　　莲雾见是妹妹，不急不慢道：“妹妹何出此言？我在此自有原由，况京仑大神奉命行事，杀人乃身不由己，岂可以恶神相称？妹妹来此处，难道不是为了化其杀戮之孽？”
　　“我……”丹云本随在京仑身后，忽然失去他的踪影，再次见他，竟发现他与莲雾呆在一起，心里便暗暗不服，又见莲雾脸色平和，认为她不把她放入眼内，更是恼羞成怒。她讪讪道：“说得倒好，他不杀他们，天帝就要杀他的，这孽岂可为你我这等不相干之人所化？”
　　京仑眉心紧皱，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丹云，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彩衣，在莲雾面前却变得如此任性刁蛮。
　　“此二人必杀？”莲雾寻思片刻，问。
　　京仑稍作犹豫，吐出两个字：“必杀！”这次凝时，只为救丹云即可，其它，他不作多想。
　　莲雾看着织女坚定的眼神，摇摇头，浅浅一笑，道：“既然已逆天，何不作个顺水人情？”她转身对织女说：“我予你们七七四十九滴莲池圣水，化作一银河，则凡有杀戮之神不可近，然仙凡有别，从此你们只可隔岸相望，仅逢每年七月初七，南方仙鹊聚集于此，方可踏鹊桥而相会。既免去你们杀身之祸，天帝亦不可责难战神，如何？”
　　织女有点错愕，细细打量了莲雾一番，稍想片刻，作福道：“莲雾仙子大恩，我等自当领受，只盼仙子善自珍重，勿重蹈织女之覆辙。”
　　莲雾浅浅一笑，飘逸的长袖在空中飞舞，四十九朵晶莹的水莲顺着她的手势游走着，连成一线，再化作带，顷刻后，一条闪着银光的天河倾泻而下，漆黑的夜空顿然星光璀璨。
　　京仑看着莲雾，陷入了沉思。身旁的丹云冷哼一声：“莲雾竟然肯为你作这种事，大神，艳福不浅！”
　　“休得胡言！”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乱了，不知是失望还是担心。他不解，日栖宫中剑指咽喉犹不为所动的莲雾为何回有这样的举动，如此一来，违抗天命的岂不是变成她了？
　　“胡言？怕是大神心虚吧！你们既然私动凡心，违抗天命，其身不正，还怕旁人说话不成？难道有莲雾之处就不许我丹云说话？”她恨！凭什么莲雾从小得到的都比她多。她只可以云游四海，施布云霞，而莲雾却可在日栖宫掌时日，拥有无上神力。她认为不可能的事，偏偏莲雾都轻易解决了，就连这冷血无情的战神，在她面前也卸去了剑芒。为什么？同为瑶池仙气所育，却如此的不公平！云中牡丹注定要输给雾中白莲？她何曾不想如寻常姐妹般与姐姐亲近，只是她不甘，凭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只集于莲雾一身！
　　京仑紧紧盯着丹云，脑里盘旋着昔日丹云说的那句话：莫非有京仑大神之处便容不得丹云仙子？然而眼前这个彩衣女子，虽然依旧是那熟悉的容貌，却处处话中带刺，哪里是当初那个咯咯笑不停，喜欢跟在他身边纠缠不清的丹云，分明是一个妒妇。他有丝失望地向玄天宫走去。
　　玄天宫，幽黑深冷，唯几颗夜明珠幽幽泛着蓝光。莲雾从袖中拿出一块光石，轻吟咒语，整个玄天宫顿时一片光亮。丹云不甘地撇开头，心想自己如果能在日栖宫，也定可拿出那样的宝物。
　　正厅东墙的巨灵玄玉蓝光闪烁。丹云冷哼一声，不怀好意地说：“大神怕是又要开杀戒了。莲雾，不知这次你又有什么化解方法？”
　　莲雾浅浅一笑，随着京仑往东山飞去。
　　东山上妖气冲天，满眼色彩各异的妖花散发着蛊人之气。
　　“丹云本性善良，只是在我面前过于敏感，还望大神不要见怪。”莲雾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身旁，而丹云则是远远瞪着他们。京仑涩涩一笑，开始怀疑这次凝时逆天究竟是对或错。
　　“这妖花该如何处置？”京仑问。若是以前，他便以最直截了当的办法把它们消灭，但如今，他却想听听莲雾的说法。
　　“既然是些妖花，不过惑人而已，若其人身正气足，必不为所蛊。我且从南方青丘之山引来九尾灵兽，布下结界，抑制其邪魅之气，它们便不可在作恶。”
　　莲雾方施法完毕，却见一蛊雕箭般直冲而来，头上的尖角在日光下泛着黑光。京仑一步上前，提剑出鞘，适才气势汹汹的蛊雕已被劈作两半，坠到地上。忽然，又见一团血雾袭来，他只觉自己身处一个迷幻之境，周围是一股充满血腥的妖异花香。一个模糊的身影向他走来，是谁？丹云？影子逐渐清晰，他看到了，是莲雾……她静静地笑着看着他，她的空灵就像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引着他向前走。那些光，他……忽然，又见一白袖飞来，为他驱散了血雾，让他陡然清醒。只见莲雾站在他身前，赤血卧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不时地冷笑着：“哈哈……想不到战神京仑也敌不过姑瑶山帝女所化之瑶草的魅力！”
　　莲雾道：“赤血，你费尽心机进来，是何用意？”
　　“用意？京仑杀我族人，我要报仇！”还有……改变妖之一族的宿命。
　　“仇？如今你的族人尚存，仇从何来？”
　　“尚存？他们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把自己的本命之花吞吃如腹，才练就瑰影幻邪，只为了进来趁丹云布结界时取京仑性命，不料你这多事之人竟坏我好事！此仇若不报，谁还我本命之花？”赤血咬牙切齿，幽黑的无瞳之眸迸发着浓浓的仇恨之光。
　　“执迷不悟！因果必报，当日你种下恶因，今日自食其果，乃咎由自取。我已卸去你的邪术，从此不得作恶，与你的族人安分在此生存吧。”
　　生存……就这样胆战心惊的，听从宿命的安排？赤血冷笑着，想起那久违的岁月：
　　“奶奶，神是什么？”稚嫩的，单纯的，她也曾有清澈的年代。
　　“神？神……”奶奶仰望漆黑一片的天空，若有所思。“神是我们一辈子无法正视的奢望。”
　　“一辈子的奢望？”她不解地看着奶奶。同活在一个空间，生而为妖是一种错吗？
　　“是啊，奢望！只有臣服与杀戮，那是为妖之宿命。”
　　宿命？不会的。他们只是按自己的方式活着而已，为什么，要由他人来主宰命运？奶奶摸摸她的头，道：“不过我们赤血也许会不一样哦。赤血的无瞳之眸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也许我们的命运从此就逆转了呢。”
　　逆转？奶奶……看来还是不行呢。即使时间倒流，无瞳之眸，也不过一个被寄予了太多希望的外表……
　　莲雾解决赤血之后，回头，却不见了京仑与丹云。莫非……丹云终究还是布下那个结界了吗？
　　京仑醒来，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熟悉的神殿里，周围是一个强大的结界，丹云笑盈盈地坐在旁边，一切又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