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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端午节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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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蛋一夜未归,虽然突降骤雨,白雪鹤还是也跟着找了一夜。
柳令泓迅速跑下山时,才发觉自己仍抱着那块焦骨,除了昨夜看到的怪事,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山谷幽深,藏着遇难人的骨头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这块骨头恰是人的手掌,又被烧的焦黄,连皮肉都紧贴着附着其上,就像被烤过的羊头……山中气候湿润,若非什么吊炉烧烤,怎么能烤成这种样子。
柳令泓隔夜饭差点没吐出来,他一边干呕一边走的,跌跌撞撞的跑到白雪鹤所在的客房时,却发现人并不在那里。
柳令泓惴惴不安的等了许久,还回家里换了趟衣服,心里也想通许多事情,皇上一直对柳家明褒实贬,这尸骨又是人身上的,怪事定然和白雪鹤有关。男子汉能屈能伸,无论他是人是妖,先道个歉再说。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尸骨他绝不能留,先从暗处走到明处,再做其他打算。
柳令泓计划好后,找了一夜的白雪鹤刚刚回来,他穿着件灰蓝布衣,松松挽着的长发有些松动,脸色煞白。
“白雪……白大人。”柳令泓急忙上前,低着头。
“柳公子?”白雪鹤很是疲累,他想了黑蛋的很多去处,突然想起前日与柳令泓的过节,警觉道:“柳公子,可有什么事?”
“其实昨日的事儿,是我不对。”柳令泓纠结一会儿,硬着头皮道:“昨天那个丫鬟笨手笨脚,我已经让她滚了。”
“柳公子不必挂心。”白雪鹤虽不知道他为何道歉,却也的确不在意,“如果公子没有别的……”
“有事。”柳令泓点点头,却也没再称呼,他从袖口里小心翼翼拿出那只断手,“这是我在后山发现的。”
“先要看看是不是人尸。”四周官兵吓得退了半步,白雪鹤只扫了一眼,匆匆道:“交给仵作吧。”
“交给仵作?”柳令泓忍了许久,又控制不住的气急败坏,“白雪鹤,老子连个人手还是鸡爪都他娘认不出来?”
他再次出言不逊,白雪鹤能忍,跟着的兵士却上来一把压住跪在地上,白雪鹤望了眼那只人手,又看了看挣扎的柳令泓,皱眉轻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令泓许久没开口,白雪鹤突然淡淡道:“柳公子,要是命案,本官是可以动刑的。”
柳令泓突然一恍,仿佛从没见过白雪鹤这种眼神。
片刻后,柳令泓对地啐了一口,索性将昨夜自己掉进水潭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事情匪夷所思,旁边的官兵都笑柳令泓怕昏了头,当白雪鹤听到“苍华帝君”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一沉。
“上山。”白雪鹤低声道:“不必找了,都随我上山。”
白雪鹤面色沉沉,命令兵士将断手交给仵作,自己快步向后山而去。
听柳令泓说了“苍华”,白雪鹤觉得,小胖蛇肯定给他出气去了。
小黑能变成蛇,白雪鹤倒觉得他吓吓柳令泓也没什么,只是那只手不像是被火烧的,反而像在炉子里极速脱水所成,白雪鹤心里一沉,这山上定然还藏着别的妖怪。
看到白雪鹤上山时,小黑蛇躲在树后,吐着舌头暗中观察。
他知道自己跑出去太久了,白雪鹤一定很是担心,可他变成蛇之前把衣服埋在山下,现在变成人光着屁股跑出去,也太丢人了些。
山路本就崎岖,白雪鹤走的焦急,一时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在坏掉台阶处的碎石上,碎石疏疏落落的跌落下去,白雪鹤脚腕一拧,刺痛蔓上全身,眼前骤然一片白亮,身子跟着向后仰。
情急之下,他慌张的伸手往后探,却被一只手快速接在怀里,白雪鹤有些尴尬的迅速起身,沉声道:“把老将军府修在这里,也不怕雨天有石块砸下来。”
“白大人,这是旨意。”白雪鹤还以为扶他的不过是个普通兵士,没想到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兰梓清身穿便服,直言道:“听说白大人调动官兵,不知道是什么公务,根据大周律令,钦差调人也是要备案的。下官身为恩施县令,怎么不曾听说有事要……”
“白大人是上差,还需要事事跟兰大人汇报?”京城来的兵士沉不住气,却突然猛的退了一步,“……蛇!”
他退出去一段,才发现这蛇并不大,又上前道:“大人小心,蛇……”
他说这话时,白雪鹤已被兰梓清怀着下意识转了过去,而怒发冲冠的兰梓清则挡在他身前。
小黑蛇抬起脑袋,看到白雪鹤被别人抱着,极其生气的“嘶嘶嘶”。
这么小的蛇,有什么害怕的,还扶着他干嘛!
那兵士觉得自己还没一个文官赶着护主,突然更尴尬了,立刻准备硬着头皮抓蛇,白雪鹤挥挥手道:“行了,本官就是来找这条蛇,你们回去吧。”
原来出动全城的兵士是去找一条蛇。兰梓清的面色更加难看,明显对白雪鹤的官威十分不满。
“等等。”白雪鹤叫了那兵士一声,“我脚扭到了,你把这蛇拾起来。”
那兵士极不情愿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捧起黑蛋,看上去甚是孱弱的白雪鹤却一把抓过去,毫无惧色的放进自己袖中。
“兰大人是当地父母官,你说话再不敬,就滚回诏狱。”白雪鹤揣着蛇,又看了兰梓清一眼,“不过兰大人,本官现是钦差,柳公子发现命案,本官找蛇也是为了查案,哪有跟你汇报的说法?”
“好。”兰梓清年轻英俊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拱手道:“那下官去查了!”
兰大人负气甩袖,果断转身离开。
白雪鹤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可兰梓清一走,才发现周围都没人了,他用那只扭伤的脚只走了几步,就趔趄着倚着树停了下来。
“白雪鹤……”黑蛋从袖子里钻出来,用头戳戳白雪鹤手臂,“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白雪鹤没有说话,实在很想打人,明明是给自己出气,却害得自己又是熬夜又是断脚,这么小的蛇,他实在不知道从何下手。
“对不起。”黑蛋小心翼翼,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我不应该晚上跑出去玩的。”
“你那是出去玩?”白雪鹤瞪着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蛇生气,“谁知道山上有什么,你跑出来吓唬别人,也不怕被妖怪吃了!”
黑蛋才发现,白雪鹤知道了他跑出来的目的,急忙辩解:“山里妖怪都很好,还给我东西吃的。”
见白雪鹤不理他,黑蛋仿佛下了极大决心,视死如归道:“那你打我屁股好了……”
白雪鹤:“……”
“好呀。”白雪鹤本打算不理他,结果倒被气笑了,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你的屁股在哪啊?”
“在……”黑蛋也没想明白,不过他看白雪鹤又笑眯眯的,想必也不是真的想打蛇了,心里骤然开心无比,立马顺着白雪鹤手臂盘上去,照着那细细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
“我只是不想看他欺负你,没想害你担心的。”黑蛋软软着道:“你放心,以后我都不会偷偷跑!”
白雪鹤愣了一下,雪白的脸上泛出些不怎么自然的红色,接着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
这么摔了一把,白雪鹤才意识到自己摔的不清,于是索性坐下来脱下鞋袜,他的脚踝已高高肿起,像是扭得很厉害。
“哎呀。”黑蛋凑过来,奸诈道:“这里都没人,只能要我扶你下去,你可不能生我气啦。我这就去穿衣服!”
小蛇没等他回答,便一扭一扭的向树丛里爬去,白雪鹤就坐在山间,抬头瞅着雨水洗过的蓝天白云。
“白雪鹤,你干嘛呢?”小时候的大太阳下,柳令泓只穿着条中裤跑出来,望着跪在庭院里湿漉漉的白雪鹤,“怎么又被罚了?你不是个傻子吧!”
“少爷我摔了水桶。”小白雪鹤回答,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花园的水桶太大了,花匠明明自己都搬不动,倒让我一个人拿。”
“连水桶你都提不动,你是个女的吗?”柳令泓笑笑,突然道:“这样,白雪鹤,你学几声狗叫,我就让你起来。”
“我是人。”白雪鹤也急了,双腿控制不住的站起来,“怎么能学狗叫呢!”
……
阳光依然很热,那天白雪鹤被打了一顿,他虽然常常被打,但从没有被打的这么久过。
他缩在墙角里看着天空,觉着人还是要做大官,才能使唤下人,住这七进七出的大院子。
一声狗叫传来,小白雪鹤吓得一个激灵,带着浑身伤痕钻进墙根。
“你连这个都怕?”柳令泓坏笑着牵出条大狗,“可真是个娘们!”
“白雪鹤……”黑蛋小心翼翼从树后探出一个头,他穿好了昨天藏在山下的衣服,可昨夜雨下的太大,衣服上满是难看的黑泥,“我把衣服弄脏了,你别生气……”
白雪鹤抬头,看着面前脏成泥人的臭小孩,脸上脚上都是泥土,只有一双圆眼睛亮亮的,可怜兮兮的转来转去。
白雪鹤曾经也想过,如果自己被欺负的时候,能有人打柳令泓一顿多好。他曾指望过高大英武的燕王,可没想到给自己报仇的,居然是个五六岁阅历的胖妖怪。
柳令泓老是自诩大英雄男子汉,想到他被吓的掉进水潭,心里就觉得很爽,所以就算真的想把小胖蛇拉过来打屁股,最后也还是摇摇头。
黑蛋开心的不得了,也忘了自己满身泥巴,笑着扑进白雪鹤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