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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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发生的意外状况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夏洛克将目光转向玛莎夫人，却发现玛莎夫人脸上也尽是惊讶和茫然，显然无论阿尔贝话里透露的信息还是克里斯特暴怒的原因她都一无所知。
阿尔贝更是茫然无措，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面对枪口的威胁，他本能地后退一步，艰难地举起被捆缚的双手：“等……等等，安德烈，为什么您会……”
金发的安全主管毫不犹豫地手臂下垂，一枪打在了他的脚边，随后又在枪声的回响中再度抬起枪口对准了阿尔贝。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说多余的话了，法国来的小老鼠……否则我可能等不及首席撸猫师先生的许可，就要忍不住处理掉你了。”
说着他微微侧过了头，又将目光转向了夏洛克，看似尊重地再一次地征求意见：“——您觉得如何呢，首席撸猫师先生？”
……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有趣了，约翰没能来真是可惜了。夏洛克心想。
地窖里的光线有限，只有他手中的手电筒和玛莎夫人带来的提灯在提供照明，因为位置的原因，并非每个人的神情和衣着细节都能看得分明。潮湿阴冷、还带着血和排泄物腥气的空气更是干扰了原本可以辅助判断的嗅觉，震耳欲聋的枪响又干扰了能够辨别语气的听觉……
换而言之，这种环境其实对他获取信息相当不利。
不过好在夏洛克早已不是只能听从他人安排的小孩子了，而是个行动力极强且从不在乎他人看法的成年人。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抬起了手中的强光手电，浑然不顾强光给别人的眼睛带来的刺激，从头发丝到鞋子，上上下下地将克里斯特扫了一遍。
克里斯特反感地转头回避着强光，语气也变得更冷了：“您在做什么，首席撸猫师先生？”
“——对照一些记忆里曾经出现过的细节。”
夏洛克盯着他脖颈上的疤痕和领口上刺绣的名字看了两秒，颇觉有趣地扬了扬眉，随即按掉了手电，转身向着地窖出口走去：“你问我是否会为你处决掉我的俘虏而向莫里亚蒂告状……我的任务仅仅是将他带到这里而已，如何处置混进城堡的小偷应该是安全主管的工作。
“但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因为如果莫里亚蒂知道你这样对待他精心为你准备的二十一岁生日礼物，一定会感觉相当失望的。”
“……”莫里亚蒂……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什么意思？
克里斯特一时怔住，看着夏洛克的身影消失在地窖门口，神色开始变幻不定。玛莎夫人不敢再留下去，匆匆抛下一句“已经快到八点了，我还是赶快回去收拾行李吧”就追着夏洛克的脚步离开了。
阿尔贝紧张到浑身僵硬，眼神一直在往身后瞄，思考着自己从三米高的地方摔进下水道里逃生的可能性有多大。克里斯特却忽然垂下了持枪的手臂，盯着他用法语冷冷问道：“为什么你会称呼我为安德烈·卡瓦尔康帝？”
他的法语说得很生涩，带着明显的意大利口音。虽然语气仍然十分不善，但那种令人如坠冰窟般的森冷杀意却仿佛已经消散了。
阿尔贝的紧张感也因为枪口的移开和他态度的改变而平复了许多，至少不再有那种面临生死关头的恐惧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液，小心翼翼地回答：“巴托洛米奥·卡瓦尔康帝少校委托基督山伯爵帮忙调查您的下落，所以我在伯爵那里见过您的照片……那是张几年前的证件照，和您现在的样子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但您脖颈上有个形状很特别的伤疤，我就是从这个特征上认出您来的。”
“他有说过这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好像是您小时候脖颈不慎被烧伤过……”
克里斯特冷笑了一下，唇边泛起了嘲讽：“原来如此。那么我又是如何从这位所谓的‘父亲’卡瓦尔康帝少校身边走失的呢？”
阿尔贝绞尽脑汁地回忆：“我听说的版本是，在您年幼的时候，卡瓦尔康帝少校为了更好地照顾您而聘请了一位家庭教师，不料这位奸诈的家庭教师却认为可以用您从卡瓦尔康帝家族勒索财富，因而在您七岁那年拐走了您……”
“这么说我的家族其实很富有了？”
“不仅富有，还是个古老的意大利贵族家族，佛罗伦萨卡瓦尔康帝家族的后裔。您的父亲有着侯爵头衔，年收入大约三百万欧元，您母亲据说也出身于意大利的一个侯爵家族，只可惜在您失踪后不久便郁郁而终了。”
“三百万欧元……真有钱啊。”克里斯特垂下目光，对所谓“母亲”的去世无动于衷，“不知道我亲爱的‘父亲’卡瓦尔康帝少校又是什么时候去拜访基督山伯爵的？”
“大概是……三个月以前？”阿尔贝道，“当时我们都以为有着伯爵的帮助，你们父子很快就能团聚了，却没想到您其实并不在巴黎，而是在伦敦……难怪我们无论如何也调查不到您的行踪，现在看来，原来一开始卡瓦尔康帝少校得到的消息就是错误的。”
他越来越觉得眼前金发的安全主管就是失踪的“安德烈·卡瓦尔康帝”，不管是对方的外貌特征、脖颈上形状特别的伤疤还是带着意大利口音的法语，都和巴黎上流社会传闻中的“安德烈”一模一样。
虽然几分钟前他还被对方持枪威胁过生命，但也许是因为当时有外人在场对方才会这么表现的呢？在两人有机会独处之后，对方不是立刻就改变了态度，开始追问起自己的身世了吗？
阿尔贝觉得他可能是被这城堡里的什么人威胁和控制了，才会前后表现出了那么大的反差。年幼时被人拐走、和亲生父母失散多年、如今又落入他人的控制……对方心里也一定非常渴望自由、渴望着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团聚。
或许他可以劝说“安德烈”联系基督山伯爵，假如基督山伯爵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救他们出去的……但没等他想好如何开口，眼前就忽然一黑，紧接着陷入了昏迷。
昏暗的地窖中重新陷入了寂静，金发的安全主管收回了击昏阿尔贝的手，神色阴沉地点燃了一支烟，红光在指间明灭。他好几次重新举枪对准了阿尔贝的头颅，却始终没能下手。
沉默了几分钟后，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碾灭，半拖半搀扶着昏迷的阿尔贝离开了地窖。
等他离开后，夏洛克才从地窖门口的杂物堆后转了出来。
基督山伯爵，寻找失踪了十五年的爱子的“卡瓦尔康帝”少校，“安德烈·卡瓦尔康帝”与城堡的安全主管相似的外貌特征和错漏百出的来历，莫兰讲过的那个奇妙的故事……不久前他还在猜测莫里亚蒂究竟布置了一个怎样的计划，没想到现在计划的全貌就几乎全部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最好现在立刻就问我，玛莎夫人。”他合拢双手抵在唇边，喃喃着说道，“现在距离八点还有不到十分钟，仅从这里步行到城堡主楼就需要三分钟，留给你解决困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玛莎夫人黑着脸从他身后站了起来：“如果不是你用我的退休计划威胁我蹲在这里和你一起偷听，现在我已经拎着行李准备离开莱辛巴赫了！”
“有什么分别吗？现在你一样可以赶在八点之前离开莱辛巴赫，临走前还能解决掉内心的疑惑，顺便拿刚才听到的内容给麦克罗夫特交差，免得MI5觉得你办事不力。”
夏洛克走向台阶，登上离开地窖的阶梯：“快点问我，不管是这件事为什么会关系到你的退休计划也好还是克里斯特的真实身世也好，这些都不是莫里亚蒂想让我说出口的答案，但我又必须得有一个听众……还是说你想听莫里亚蒂的整个计划？为什么昨天才被赶出城堡的我今天就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
我什么都不想听！我只是想顺顺利利地从莱辛巴赫离职、回MI5复命、然后提交退休报告安安稳稳地过平凡人的生活而已！
玛莎夫人在心底怒吼，身体却很诚实地跟了上去，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总是用我的退休计划威胁我帮忙，但就我所看到的情况，即使我没能提供任何帮助，事情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你让我帮忙去撬窨井盖，但没有我你也依然通过炸药炸开了出口，原本就在这附近的克里斯特也依然会前去查看情况，你抓住的那只法国来的小老鼠也依然会对着他叫出另一个名字，然后说出他的身世……
“你让我跟着你躲在这里偷听，但即使我没听到刚才的情况也一样可以向麦克罗夫特交差。这些年里我一直在对外传输情报，帮助MI5掌握莫里亚蒂的行踪，已经尽职尽责地完成了我作为潜伏特工的任务，他们没有理由不批准我的退休申请……”
“——那是因为事情一直在按照最顺利的情况发展。”夏洛克微微垂眸，“但一个足够庞大的计划总得拥有足够多的后手才能保证一切都始终在掌控之中。
“在炸开地道的这部分计划里，你所担任的角色就是我的后手，是我在城堡里唯一能够求助的对象。的确你不必撬开窨井盖我也可以炸开出口，但假如当时下水道中的空气并不充足呢？假如炸药的余量不够？假如发生爆炸后我被敌人趁机反制甚至受伤？……
“任何可能只要发生了其一，你的存在就能够派上用场。而假如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你却没有出现在这里，计划出现了重大的变故，你有想过莫里亚蒂会将怒火发泄在谁的身上吗？”
玛莎夫人忽然间不寒而栗。她裹紧了外衣，不敢置信地道：“但他却又要求我在早晨八点之前离开城堡……假如你向我求助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呢？”
“……那么让他失望的那个人就是我了。”夏洛克道，“如果他给了我十二个小时，我却还不能解开计划中最简单的一环谜题，他又凭什么再和我玩下去呢？”
——寄予厚望、认为会是自己多年来收到的最棒的圣诞礼物，却最终证实了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夏洛克，不仅莫里亚蒂会失望，连夏洛克也会对自己失望的。
“但……如果这都是计划……为什么一切都这么仓促？”玛莎夫人还是有些不能相信，虽然这的确会是莫里亚蒂的风格，但还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运作像莱辛巴赫这样大的一座城堡，管理这么多来源复杂的人手，没有一个经验丰富又知根知底的管家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像莫里亚蒂先生这样在意生活享受的人，如果他早就计划好了要解雇我，不是也应该早就为这个职位准备了一位继任者吗？可是直到现在，我在城堡中的工作都无人接手，莫里亚蒂先生甚至需要亲自拟定今天的菜单，前来拜访的客人得不到任何招待……”
“——你也听到了地窖之中发生的对话和我对克里斯特的提醒，难道这样你还想不到什么吗，玛莎？”
夏洛克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克里斯特是在这座城堡中和莫里亚蒂关系最特殊的人，年纪轻轻就深受他的信任，坐上了安全主管的重要职位，却忽然被人跳出来认亲，强安了一个有凭有据的身世，而这甚至还是莫里亚蒂自己推动着发生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给克里斯特找一个去处，因为他已经不再需要安全主管了；同理没有安排你的什么继任者也是因为他不再需要管家了。他也无需在意城堡里的诸多人手该如何调配、诸多事务应当如何处理，因为很快这座城堡就和他没关系了——
“玛莎，他不是只解雇了你，他是连整座城堡都打算一起抛弃了。
“……什么？”
“莫兰在这座城堡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就算在离婚的事上闹得那么难看，来城堡拜访时还自然得像是回家一样。在我出现之前，城堡里有多少人觉得他和莫里亚蒂迟早还会复婚？又有多少人愿意在这些方面为他提供帮助？对于莫里亚蒂而言，守备森严的莱辛巴赫城堡真的还称得上安全吗？”
夏洛克踏上台阶，推开了城堡主楼的大门：“用回莫里亚蒂的姓氏意味着新的身份，招聘首席撸猫师意味着新的感情关系，抛弃城堡则是一切新生活的开始……”
被从大门没入的天光照亮的门廊之中，一身凌乱的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莫里亚蒂就站在他的面前。
“你真是太了解我了，Sexy。”他甜蜜地说道，冷棕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夏洛克的眼睛，“见面之后听到你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实在是太好了……不枉我等了整整一夜，折腾得那么多人都没法入睡。所以你知道了吗？我的计划，这个限时游戏的起因和结局——”
夏洛克的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站着的另一个身影上。身形颀长、面容苍白而俊美的男人，气质高贵而文雅，如同吸血鬼般引人注目，锐利的目光正向他看来。
——基督山伯爵。
他曾看过许多关于伯爵的资料，也预料到对方很可能就在这里，因为在莫里亚蒂的计划中，伯爵一定会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但预料中相见的场面和现在完全不同……不是地点的问题。一种奇怪的情绪如同幽蓝的火焰般自胃部蔓延至咽喉。是因为太饿了吗？所以才会不合时宜地出现这种烧灼的感觉？……
“啊……看来你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客人了。”莫里亚蒂靠近了他，在他耳边道，“基督山伯爵，一位不那么可靠却有用的盟友……
“我和他打了个赌，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信誓旦旦地说你只是因为MI5的任务才装出对我势在必得的样子，你的一切行为都是在镜头之下有意识的表演，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去调集监控确认你解谜的进度……
“连你会向我说出的答案，也都是MI5的智囊团连夜分析出来的，是你事先背好的剧本，因为籍籍无名的你根本没有能力解决我策划的事件，就算是你哥哥连同女王的全班人马都没能做到这点……你被轻视了，夏洛克，这可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向他证明他是错的、让他接受这场赌局的赢家是我？”
夏洛克收回目光，奇怪的情绪仍在心头灼烧：“……三言两语可说不清楚。”
莫里亚蒂微微挑眉：“但长篇大论不就更像是剧本了吗？”
“……那就只剩下一种方法了。”
夏洛克凝视着莫里亚蒂仿佛无时无刻不含着恶意的冷棕色眼睛，声音低了下来：“用另一种更符合他认知的猜测取代现在的这个……
“或许我的确没有能力解开谜题，但提供答案的人也可以是你。”
——背着明亮的阳光，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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